第24章 還會再見嗎?
二十四章 還會再見嗎?
這句話說的意味深長,許抒情卻聽明白了。
“回去吧,這些事和你沒關系。”他臉上浮現出倦意的神情,眉宇微微蹙着,從側面看,他的睫毛長而密,陰影投在高挺的鼻梁上,下巴泛青的胡茬淺淺冒出來。
五官深邃,眼窩也陷了下去,興許是生病的緣故,臉色比以往白,人也顯得憔悴了。
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生硬,“小孩,你的任務就是把心思用到正地方上,好好用功讀書,就算不是為了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起碼得對得起你未來的病患。”
許抒情聽了這話,瞬間皺着眉頭,“我只是比你小三歲,別叫我小孩。”她遲疑了下,又兇巴巴地補了句,“我也不是你妹妹,非親非故的。”
話剛說出口,許抒情就後悔了。
“我就是挺反感你總是刻意強調我比你小。”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沒好氣地補了句,“我媽比我爸小六歲,我也沒聽見我爸整天提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詭異,她也徹底安靜下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許抒情心都涼了一半。
她渾身僵硬,靜坐在那等着宣判。
突然周平桉身體輕輕顫抖,埋着頭低低笑出了聲,他眼睛都紅了,緩了好一會才說,“那能一樣嗎?”
他在保護她小小脆弱自尊,也在不動聲色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許抒情的頭垂下去,連帶着聲音都低了,“算了,你樂意叫就叫吧。”
周平桉笑出了淚花,他不動聲色的擡手用指腹抹去,聲音還是沙啞,“時間真不早了,回吧。”
他們之間不僅僅是三歲的差距,她可以不懂事,但自己不能。
周平桉比任何人都清楚隔在他們之間的是什麽,或許很多,或許也只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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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有動心,也或許是不敢動心。
許抒情動手解開安全帶,人都下了車,手還放在車門上。
眼看着就要走,卻冷不丁地殺了個回馬槍轉過身,“周平桉。”她叫了他一聲,周平桉搖下車窗想要聽清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但她只是叫了聲他的名字,随後伸出手在空中揮了揮。
許抒情沒敢回頭,她知道車子沒有開走,周平桉也還在原地。
午後的天莫名陰翳,上午明媚的晴光早已不複存在,但她忍着沒有回頭看,一眼都沒看。
原來歌詞裏說的是真的,天早灰藍,想告別。
他們這一別,誰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麽時候。
興許很快,興許在很久之後。
周平桉單手掌着方向盤,将手探盡大衣口袋裏,摸出根黑色皮筋,最常見的那種,沒有任何款式,純色素圈。
許抒情掉在沙發底下的,他收拾桌上的包裝袋時撿到的,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他沒還給她。
他反複把玩着,等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才啓動車子離去。
許抒情只顧趕路,并沒有注意到旁邊那棟洋樓二層小陽臺的綽綽人影。
“阿苑!”
不遠處的小陽臺上,方頌娅換了件雙開襟中式棉外衣,素白的蘇繡旗袍也換成了暖和的中式衣褲,簡單素氣的衣服襯得她越發好看,烏黑的長發綁成了粗粗的一根辮子,她半個身子都靠在白色欄杆上,歡快的揮手打招呼。
她擡起頭,剛要對着頌娅姐回個笑臉,視線卻定在旁邊臭着一張臉的人身上。
蔣聿泊沒好氣地沖着樓下喊,“白眼狼,你還知道回來?”
許抒情咧開的嘴瞬間收回去,她變臉的速度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方頌娅可受不了這倆活寶,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後合,幹淨清脆的笑聲如銅鈴悠悠傳出去老遠。
許抒情跑進方家的房子,笑着和客廳鈎毛衣的方奶奶問了好,蹭蹭蹭小跑上二樓小陽臺。
幾個人又笑又鬧,聲音大到驚動了鄰居。
旁邊那棟房子的保姆阿姨手裏還拿着擇葉的芹菜出來看了眼,又大着嗓門回了屋,“方家那俏丫頭回來了,連帶着隔壁小阿苑,蔣哥兒,幾個現世寶在那玩鬧呢。”
幾個“現世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終於都沒忍住,一齊哈哈哈哈笑出聲。
北京家屬大院裏,幹淨漂亮的小洋樓圍連在一起,各家紛紛飄出飯菜香,幾個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傳出這老院子,天空飄落一星半點的白鹽粒,他們新奇的攤開手,雪花瞬間化了。
“下雪了。”
“雪下大了!”
“新年的第一場雪。”
“新的一年,祝小阿苑和蔣哥兒高考順利,金榜題名。”方頌娅将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喊,呼出白色團團煙霧,她喊完一把攬過旁邊的許抒情,“阿苑,向初雪許願!讨個彩。”
蔣聿泊懶散地躺在太師椅上,惬意的往嘴裏丢了個堅果仁,看着兩個女生叽叽喳喳的抱作一團。
許抒情內斂,在方頌娅的鼓勵下也将手放在嘴邊,朝着天邊的方向,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喊了句,“新的一年,希望我的z發芽,開花!”
“z?”方頌娅驚訝地看着她,“阿苑,z是什麽?為什麽會發芽開花?”
蔣聿泊想起來了,他們鬧的不愉快的那天晚上,許抒情懷裏還抱着一盆枯爛葉子。
生芽?開花?
想得美!
剛還在一旁看熱鬧的蔣聿泊突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臉紅紅的許抒情,心下一動,也學着她們的樣子大喊大叫,“小白眼狼的那盆爛葉子永遠都別生新芽,開新花!”
“蔣聿泊!!!”許抒情一張臉又白又紅,氣的想直接上手,可偏偏那貨胳膊長腿長,靈活的像個猴子,她根本抓不住他。“你有本事站那別動。”
“欸,你不講理是吧,你打人,還要求人站在那乖乖等你動手啊?”
“你站那!”
“欸,我偏不。”
北風冷冷吹在她臉上,漫天雪花墜落,模糊了人的視線。
一方小小的陽臺,兩個十七八歲的人你追我趕,旁邊看起來穩重的高個子女孩也偶爾加入,他們笑的肆意暢快。
十幾歲的感情最珍貴,在這場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裏,所有的不愉快都悄然翻篇了。
悄然而至的,除了這場雪,還有他們此生只一次的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