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還真不打算回北京了
六十四章 你還真不打算回北京了
一群平均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的小夥子們打着赤膊在院子裏洗車,他們才剛洗完澡,這些水也不好浪費,出任務的吉普越野車身都是幹涸的泥點,斑駁的泥水糊住了左右兩邊的後視鏡。
“北哥,這車跟着你也受罪了。”程斌笑着往車上灑了點水,拿着塊抹布仔仔細細地擦着,前門車身上還有被子彈打穿的痕跡,他突然嘆了口氣。
周平桉察覺到他情緒的異常,手上擦車的動作不停,低聲道,“你這人,翻臉比女人還快,上一秒還樂嗬,下一刻又愁眉苦臉。”
“哥,你說咱們這仗還得打到什麽時候?”程斌年齡不大,二十歲出頭就進了部隊,身體素質好,各項綜合指标過硬。
他家裏還有兩個弟弟,都還在讀書的年紀。經濟壓力大,父母文化程度也不高,對他是關心有餘,疼愛不足。
開始也只是頭腦一熱報名參加維和部隊,沒想到後來組織上出於各方面考慮,竟然會同意審批他的申請。
周平桉知道他心裏挂念什麽,将手裏抹布扔到水桶裏,擡手臂擦了下額角的汗珠。
“不管何時結束,你都要注意安全。”周平桉從來都不是會說矯情話的人,但此刻看了他半晌,興許是被他年齡觸動,也或許是因為想起了某位故人。
他心裏有許多話百轉千回,到了嘴邊卻只凝結了一句,“真要到了那種時候,我會保護你,你得平安回去。”
“哥!”程斌淚花在眼眶裏打轉,既感動又難過,誇張的吸了吸鼻子。
“你小子是不是就想偷懶?洗個車哪來那麽多屁話?”
周平桉冷着臉訓他,轉眼又成了那鐵面無私的包青天,一點情面都不講,微擡了下巴,“那些人可比你動作利落,抓緊時間。”
旁邊那群打着赤膊的小夥子有的年齡大些,甚至有人剛成婚生子,組建了新的小家庭。有的要比程斌還要小,毛頭小子每天除了訓練就想着組團去後廚偷些肉吃。
前段時間當地政府軍出面鎮壓了恐怖暴亂那幾夥團體,尤其是當地最大的地頭蛇Beckwood被集中火力搗毀了老巢,那群人最近格外安生,都生怕自己成為政府軍的下一個目标。
而前段時間政治意見相左的兩個黨派暫時維系了“友好”關系,雙方達成了利益上的一致,決定聯手解決內部的不和諧。
可國外某些敵對勢力卻并不安分,馬裏現在像塊兒被分解的肉,躺在砧板上,各方勢力都緊盯着。
尤其是東邊的局勢并不穩固,興許程斌所擔心的事情早晚有一天都會來臨,或早或晚,真到了那種時刻,他願意接受一切不好的結果,但不希望這群毛頭小子承受一丁點。
“誰把老子的洗澡水給端出去了?”盛之綏衣服脫了一半,發覺自己的那份水不見了,他匆忙摸了把眼鏡戴上,出了營帳沖着那群打水仗的人大喊。
大家笑嘻嘻的,互相檢查着對方的水桶。
“報告少尉,我們水桶裏的水都不幹淨!”這話剛出,一群糙老爺們不懷好意地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少尉,都是哥幾個搓灰的水。”大家混時間長了,在外沒有部隊的軍方紀律嚴肅,說話也有些沒規矩。
盛之綏是技術人員,不和他們這些四肢發達的糙漢子計較,可眼下自己渾身汗臭,這群人卻沒個正形,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連衣服也來不及往身上套,邁着流星步子往院子裏走,還真挨個水桶檢查。
程斌起初沒當回事兒,畢竟自己水桶裏的确是飄着灰的髒水,可當餘光瞥到周平桉扔着抹布的水桶後,神情就變了。
那水可還算清,一點兒也不像是大老爺們身上擦完灰的髒水。
“北哥…你這…”程斌也不敢聲張,下意識的想要替他擋住,可已經來不及了,盛之綏已經往這邊來了。
雖然戴着眼鏡,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桶。
他氣急敗壞的跳着腳,壓根不顧四年的同窗情誼和如今出生入死的戰友情,額頭上的青筋隐隐跳動,扯着嗓子喊,“周平桉,你丫的還算是個爺們嗎?在這種地方糟蹋水,糟蹋的還是你小爺我的水!”
“哦。”相比之下,周平桉平淡的反應讓人更惱火,像是催燃劑瞬間引爆了盛之綏,他氣勢洶洶的上前,一副準備打架的樣子。
“哦?你丫的幾個意思?”盛之綏是純正的北京爺們,爆起粗口來是又粗俗又文雅,純正的京腔一點兒也不拿腔作勢。
周平桉蹲在那兒,從桶裏撈出抹布認真擦着車身,頭也不擡,“拿錯了,我的那桶水還在裏面,不介意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盛之綏氣的眼睛都快掉到地上了,但無奈也打不過,只能原地跳腳,“你洗完的髒水讓我洗?這裏水多珍貴,你不知道嗎?你成心跟我過不去。”
“嗯。”
程斌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可周平桉像個沒事人似的,将剩下的那點水盡數潑到擋風玻璃前,手臂伸到方向盤右邊,開了雨刷器。
“昨天布置的排雷任務,大家夥所有人都做,你不做。那今天大家夥都洗澡,你也可以不洗。”
“周平桉!”盛之綏是真的惱火了,連名帶姓的叫着他,一個大少爺有潔癖,愛幹淨,在這鳥不拉屎的高溫荒地日盼夜盼,盼了一個星期才等到今天。
結果那麽一丁點兒的沖涼洗澡水就被人這樣糟蹋,洗了車。
“你到底想怎麽樣?”
周圍那群看熱鬧的人迅速離開了現場,生怕波及到自己。
“日常的訓練,排雷,拉練五公裏,近身格鬥,射擊,一項不落的完成。”周平桉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冷淡的開口,“想要和別人得到一樣的待遇,就要付出和別人一樣的代價,這裏不是北京。”
盛之綏氣結,悠閑地扶了下鏡框,冷笑道,“你還真是沒有回北京的打算了。”
兩人就在院子裏那樣對峙着,也不知過了多久,盛之綏臭着臉,回屋裏将衣服套上,帶上排雷的裝備和防護服,往東邊模拟訓練雷區走去。
程斌見人走了才從屋裏出來,絮絮叨叨個不停,“你倆都挺在乎對方的安危,一見面就像小學生一樣拌嘴掐架,不能好好說?其實你讓獵豹參加這些訓練,也是為他好。”
周平桉不願意多解釋,默默地走到水房将自己提前替換掉的那一桶幹淨水提出來,“等他回來,把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