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齊國那邊談得很順利,不出三日,使臣就帶了信歸來。
一同來的,還有齊國的使臣隊伍。
太後對這事兒似乎有些上心。聽了齊國使臣都來了,竟是氣到砸了手裏的茶杯。
侍女生怕自己惹惱了太後,一“撲通”跪下,求道:“娘娘莫要氣傷了身子。”
“狼子野心,齊國那老不死的家夥竟如此厚臉皮!”太後已許久未如此大發雷霆,她略微有些頭疼,身後的姑娘也識趣上來給她老人家按揉穴口。
這姑娘是太後母族的小女兒,倒也是經常進宮來陪太後找樂子。
她一颦一笑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一般,完美得像個假人。
“齊王那個老家夥想癞蛤蟆吃天鵝肉呢,如今齊國使臣無人知昌羽公主的真容,從世家貴女裏面挑一個出來去頂替倒也可行。”
太後覺得她說得倒也可取,只是世家貴女們都是含着金湯匙出生,過慣了人伺候的日子,想來也沒多少人願意。
“芙蕖,哀家問你,你願意麽?”
韓芙蕖放下兩手,絲毫不怕忤逆太後的所想,說道:“芙蕖當然不願意去那地方,芙蕖只想留在太後身邊。”
“何況……這和親是昌羽公主自己提起的,怎麽可能會有人願意替別人收拾爛攤子呢?”
她說的這話并沒有任何不妥,韓芙蕖有着太後和家族撐腰,更是能與公主平起平坐,有人拿她與姬逐鶴的待遇相比,誰都覺得這位才像流落在外的公主。
這也是太後方才問那話的原因。普天之下,沒有人能找到更完美的人選了。
“哀家怎會不知,這何嘗不是一種怨。”太後氣漸漸消了,卻又開始後悔起來,“淳王呢?送去邊北營的消息已經幾日了,他怎還未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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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後,消息在路上被攔截了。”嬷嬷拱手禀報,一直猶豫着要如何開口,“傳到邊北營的消息并不完全,對昌羽公主和親一事……只字未提。”
誰會不想讓淳王知道?東五所裏的皇子們可都是等着姬淳沅去求情。
太後深思了一下,突然覺得姬逐鶴要比她想得更聰明一些。
她派人攔截消息,将姬淳沅留在邊北,就是不希望姬淳沅在皇帝面前露出心慈手軟的一面。她在借自己和親,給姬淳沅鋪路!
“姬逐鶴這丫頭……學精明了。”
……
接待使臣也需要籌辦一場小規模的宮宴。羽皇本以為齊國來的人會多待一段日子,卻沒想承安殿上,那位使臣竟是直接開口了,要先見見那位昌羽公主。
既然是齊國使臣,那姬逐鶴也沒有拒絕的權力了。
韶光池。池心亭內,姬逐鶴做着模樣撥弄古琴,好在她撥弦力氣不大,若是這琴音進了使臣的耳朵,那可真是讓人家遭罪。
池心亭入口,齊國使臣隔着水廊細眯着眼睛看亭內的人,說道:“本使看不真切,昌羽公主這是準備彈多久?”
守衛在入口的侍衛都高傲得很,不知道的還真會當他們是啞巴。
姬逐鶴一曲終了便會拿着新譜看上兩眼,什麽也沒記住,又彈着和之前一樣的曲子。
使臣覺得自己被戲弄了,臉都t陰了下去。
“羽國要與我大齊結姻親之好,昌羽公主便是這麽怠慢我等的?”
小言從亭中出來,她聽了姬逐鶴的吩咐去邀請使臣進亭中一敘,在半路中就聽到了使臣已經開始了抱怨。
“殿下請使臣大人入亭中,還請随我來。”
使臣總算聽了句回應,招呼了身邊跟着的侍衛一起走上水廊。
姬逐鶴只着一身水綠色薄裙,扮相全然沒有一國公主的感覺。也是離近了,使臣覺得這琴音聽着格外讓人心煩。
偏偏彈琴的人看着像是癡迷了,就連使臣至了面前也沒注意。
小言提醒道:“殿下,殿下?使臣到了。”
“……”琴聲停了,姬逐鶴擡頭看着這位黑臉的使臣,仍不緊不慢道,“使臣路途辛苦,為何如此急着要見本宮?”
“昌羽公主是要嫁去我大齊和親的,老臣不過為了完成陛下所囑托的,看看您是否有那個資格嫁入我大齊。”
“哦?”聽了着使臣的一番解釋,姬逐鶴覺得甚是可笑,“使臣對本宮如此不客氣,就不怕本宮到了齊國,先向齊王參你一本?”
昌羽公主表現得太過強勢,使臣垂了腦袋,往自己身側的侍衛遞過去一個眼神。
在羽國,他們不敢動手,但姬逐鶴也不會任憑別人威脅她。
和親書早已呈交到了齊王手中,使臣前來不過是再給羽皇一個警告,莫忘了這休戰是齊王仁慈。
傅封安看着被逼着不得不離開的使臣,淡淡說道:“殿下威脅他,日後在齊國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慕侍衛要知道一個道理,先苦後甜。”
傅封安颦眉,總覺得姬逐鶴只愛說話說一半,讓人難猜透。但這也并非壞事,若是将心裏所想全都交代了,保不準哪天反被人算計。
之後的三日,齊國使臣越發表現的強硬,竟是直接開口說可免除了送嫁儀式,讓昌羽公主随着使臣團一同回齊國。
三月初三,宜祭祀,忌嫁娶。
使臣車隊多添了一輛馬車。車隊從羽京一直駛到城門,路上引來不少人猜忌。
公主和親并未廣而告之,但車窗紗簾也遮的并不嚴實,但凡眼力好些就能看出來裏面坐着的是一位女子。
“齊國使臣帶人走了?車裏的女子是誰?”
“羽國兵敗,不是送質子就是嫁公主過去和親。陛下膝下只有三位公主,只有九公主還未嫁出去了……”
旁人一聽是九公主,紛紛又往車窗看了看。
一人小聲問圍觀的其他人:“淳王殿下不是最寵着九公主了?他竟然會舍得嗎?”
“淳王寵着有什麽用?只要陛下一句話,九公主的去留就一錘定音了。說到底還是這位殿下不得寵,據說前些日子太後壽辰,還沖撞了太後呢。”
“可不是也有傳言說,是羽皇陛下替九公主解圍,當時可不少人說九公主重獲了聖寵,還賜了封號呢!”
姬逐鶴閉目,聽路邊的人讨論倒也輕松了不少。
這是她第二次坐上去齊國的馬車了,她心裏對前路還是有着不确定,但她也不會像第一次一樣嘶聲吶喊求人将自己帶離苦海。
也不會有她的皇兄來了。
小言同姬逐鶴坐在一車上,聽了底下人的話,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殿下,就任憑着這些人傳着流言嗎?”
“都要去齊國了,何必再念着羽國的事情。”姬逐鶴手邊擺着幾疊琴譜,自上了馬車之後就沒再打開過。
在使臣眼前裝淑慧賢良也夠久的了,姬逐鶴閉着眼睛腦子裏想起的都是這些天看的琴譜,壓得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殿下,聽說今日是蕭将軍帶人看守城門,我總覺得蕭将軍對殿下您……”
“……小言,本宮是要嫁去齊國的人。”
姬逐鶴将她的後半句話打斷。
她不想和蕭照宣再扯上任何的關系,也不想再成為他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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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齊國宣都。
齊王那邊沒時間見姬逐鶴,所以一入宣都,她就被安排到了宣都東面的一所府邸。
姬逐鶴下馬車前還再次問了使臣确認一遍:“齊王安排的住所不在宮裏?”
“陛下每日堆積的公務不少,待陛下得了空自然會請昌羽公主進宮。”使臣揮手,府邸內便出來了一群侍女和守衛,“這些是服侍和保衛殿下安全的,公主若有什麽需求,叫人列出單子便可。”
他這話就是說姬逐鶴進了這宣都便失去了自由之身,只能被困于宅院之中。
使臣從姬逐鶴臉上沒有看到令他滿意的表情,又補充道:“老臣觀察發現殿下喜愛彈琴,待會兒臣便差人送古琴來。”
交代完這些,姬逐鶴在轉身進府時,臉完全黑了下去。
從一個牢籠進到了另一個牢籠,也确實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恰好在姬逐鶴抵達宣都的當日,姬淳沅收到了羽京來的信。也是看過信之後,他不顧戚闵阻攔直接回了羽京。
既然姬逐鶴算到了姬淳沅必定會沖動的,所以也讓明月坊那邊留意,能勸則勸。
不過在回京的這路上,他遇到了另一個人。
那人一身一身黑袍,完美隐匿于夜色中。
姬淳沅勒住馬,說道:“還請讓路。”
“這也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聽到他說“公子”,姬淳沅的眼睛瞬間被怒意激得泛紅,他一字一頓問:“是你家公子唆使逐鶴去和親?”
“公子不會這麽做,九公主是自願的。”黑袍少年身上沒有帶任何信件,只能給姬淳沅口述,“這是九公主和羽皇達成的協議,如果淳王此時回京,誰也不能保證羽皇會不會反悔。我家公子說了,只要在齊國,九公主的安危他就會負責到底。”
姬淳沅思量一會兒,又問:“逐鶴與陛下約定了什麽?”
少年将黑袍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眼睛。
“……這個沒有人知道。”
紫禁城中,羽皇站在高城上,看着遠處的天,眼眶就不自覺濕潤了。
“都退下。”
太後擡手遣退一邊的公公,朝羽皇走近。
“哀家問過芙蕖,覺得芙蕖說得有理。”太後說得不快,也留了時間讓羽皇反駁,但他好似乎什麽都聽不進去,“姬逐鶴拒絕了哀家說的,誰也不知道她會當着滿朝官員的面說出那些話。”
羽皇嘆氣道:“是朕對不起她。”
太後心裏一直在思考皇帝放姬逐鶴去和親的真正用意,她知道姬逐鶴如今是聰明了些,但她又為何一定要犧牲了自己。
“哀家幫她了卻心願,姬逐鶴的條件是什麽?”
“她的心願,太後完成不了。”羽皇把眼眶裏要出來的淚憋回去,苦澀又無奈的一笑,“她要淳王……坐上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