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仙人與妖狼

仙人與妖狼

“小師妹!小師妹留步!”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朝朝才後知後覺的轉頭看他,“子由仙人,你剛才在叫我?”

子由喘了口氣,臉上揚着笑,“對啊,朝朝小師妹,我都聽說了,你是千年難遇的單一水靈根,師父他老人家要收您做內門弟子呢。”

朝朝搖頭笑道:“我不欲拜師修仙,子由仙人還是莫要稱我為師妹了。”

說罷,她轉身,繼續往天音殿去。

子由呆愣在原地,摸不着頭腦。

天音殿

朝朝拿出早上做的糕點擺在桌案上,道:“辛司仙君,這是我今日做的糕點,您嘗嘗。”

辛司尤待勸說讓她入仙門的事。

朝朝忙道:“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您既已答應我,可不能反悔。”

辛司嘆了口氣,撚起一塊糕點,嘗罷頓時心情舒暢了許多,“你想聽什麽?”

朝朝問道:“您應當是知曉沈無的身世吧?我不解,他既然并非人,為何父母皆是修仙人?”

辛司磨了磨,道:“沈驕雲是他生母,淩霄卻并非他生父,他生父是當初的妖狼一族。”

朝朝并不詫異,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她又問道:“驕雲仙尊是個什麽樣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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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辛司道:“雖資質不及你,但十分刻苦,一心向道,斬妖除魔,鋤惡人間。

是師尊最最青睐的弟子,師尊羽化前,将萬宵宗傳給了她,也為她訂了一門親事,便是師尊的兒子淩霄。”

朝朝眼前浮現出一個英姿飒爽,仙風道骨的俠女。

“然而,在一場除妖中,驕雲失蹤了,全宗上下找了她三年卻一無所獲,可她卻自己出現了,還身懷六甲。”

“自回來後,她身體狀況很差,整日郁郁寡歡,醫師為她看診,這一診便診出了她腹中胎兒是個妖類。

人與妖結合,都會對母體産生特別大的影響,母體是人尤甚,胎兒會不斷從母體攝取養分,致使母體的身體越來越差。

她絕口不提失蹤三年間的事,淩霄無法容忍自己的未婚妻有了別人的孩子,更何況還是個妖孽的種,再三要她打掉,可她說什麽也不打,最後竟是将自己關了起來,直到生産結束。”

朝朝心中無比震撼,她無法想象,一個女人是如何毅然決然的獨自生下孩子的。

但她能确認,沈無的母親,絕對是一個堅韌的女子。

“然後呢?”朝朝問道。

“然後驕雲便故去了,淩霄将出世即是半妖态的沈無封印,又封鎖了消息,對外宣稱是他的孩子,将他視如己出。”

朝朝反問道:“視如己出嗎?”

她說:“沈無在萬宵宗的日子,并不好過吧。”

辛司道:“沈無确實無辜,可驕雲不無辜,淩霄不無辜?

我知道那孩子處境不好,可若不是那狼妖,驕雲與淩霄,早就是羨煞旁人的一對神仙眷侶了。

他如今還能全須全尾的活着,已是沾了驕雲莫大的光了。”

朝朝不說話,只扣着指甲。

辛司又嘆了口氣,“這些原本是絕不能對外人言的,我如今告訴了你,一來是希望你能成為我萬宵宗的弟子,二來也是告誡你,人和妖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難道你想成為第二個驕雲嗎,聽我的,早日與他分別吧。”

朝朝站起身,朝他拱手行禮道:“多謝辛司仙君告知,只是我志不在修仙,無意拜入山門學藝,今日不早,我先告辭了。”

辛司看着朝朝遠去的背影,心中感嘆:更何況半妖本就是人與妖結合的雜種,此生怕是再難有後。

出了天音殿,朝朝心中藏着事,緩步踱着石階下階梯。

突然間,背後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往前栽去,沿着石階骨碌碌滾了幾圈,一直滾到了山腳。

意識昏迷之際,她隐約瞧見石階上兩個身影。

一人驚道:“師兄,你怎麽?”

另一人似乎也很是驚訝,“我這是?”

旋即又道:“她不是千年難遇的奇才麽?能有什麽事。”

“可她畢竟是個凡人。”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是我們幹的,無能就是無能,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身上好疼,腦袋也好重,朝朝眼睛一閉,失去了意識。

沈無久等朝朝未歸,找來時便發現了躺在石階下朝朝。

“朝朝,朝朝!”沈無心急如焚,忙抱着朝朝前往丹盛殿。

看見沈無,道桁當即冷臉,“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沈無抱着朝朝,直直闖進殿內,“仙師,你救救她!”

道桁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朝朝,臉色沉了沉。

沈無知曉他不會見死不救,便利索的滾出了丹盛殿,焦急的在外頭等候。

這一等,便是天黑。

道桁從殿內出來,斥他,“你怎麽還沒走?”

沈無焦急問道:“她怎麽樣了?”

“死不了。”道桁怒道:“斷了幾根肋骨,已經都接上了,你趕緊走,別髒了我的地,否則我就把她扔出去。”

“我走,我走。”

沈無懇求道:“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他最後看了眼殿內,沒有看見她,但看道桁已經擰起了眉,他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子時過,青煙在竹屋後彙聚,沈無當即跑去,問道:“她如何了?”

道桁從鼻尖哼出一口氣,“不是與你說了,她死不了。”

沈無捏着拳頭,“那她疼嗎?”

“斷骨之痛,你應當知曉。”

他說:“她天資絕佳,是修煉奇才,如果你當真為她好,就該勸她求大道,而不該與你這半妖拘泥于人世間的情愛,只有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她才能不受傷害。”

沈無垂眼,雙膝跪地道:“勞煩仙師将最好的藥材給她,我願給仙師當牛做馬。”

道桁沉了口氣,“她如今是淩霄最看重的弟子,不用你說,我也會用最好的藥給她醫治的。”

沈無彎腰,将腦袋磕伏于地,哽咽道:“多謝仙師。”

道桁好笑道:“我從前救你那麽多次,也沒見你這般謝我。”

他又是嘆一口氣,化作青煙消散。

沈無擡起頭,眼中的悲痛逐漸化為一片冰霜。

*

擡腳踹開了房門,裏頭二人從睡夢中驚醒,二人揉揉眼皮,抱着被子看向來人。

“無能?你來幹什麽!”子臨沒好氣道,“擾我清夢,好大的膽子!”

子固打了個哈欠,恍然道:“哦,是為了那個凡女來的吧?”

子臨也想起來了,他長長的“哦”了一聲,随即諷笑道:“如何,她死了沒?”

子固與她一唱一和道:“師兄,那位可是師父即将領進門的內門弟子,怎麽會輕易摔個跤就死?那也太脆弱了吧?”

子臨:“哈哈哈,師弟說的是,那無能就是來與我們報喜的了?也不對,莫不是來賠罪的,畢竟,要不是他,凡女怎麽會摔倒呢?”

沈無擡眼,看他們的眼神仿佛在看兩具死屍。

子臨子固收斂了笑,兩人對視一眼,子臨手中結印,釋放出一團火朝沈無砸去。

沈無只是稍一偏頭,就躲過了一擊。

子固也不甘示弱,一張定身符往沈無額頭貼去。

沈無仍擡腳走着,左手指甲不斷變長,只輕輕一勾,定身符就散成了碎紙片。

“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動了她。”

聽着他無波無瀾的話語,子臨和子固都默然咽了口口水。

子固指着他的指甲,顫顫道:“你,你是妖?”

子臨驚道:“你竟然是妖!”

他當即大喊,“來人!”

沈無動作更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尖銳的長指甲掐進了他的臉頰,戳進了他的面顱骨中。

子臨驚恐的睜大眼,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你你這妖,藏在我們修仙界意欲何為!”子固喘着氣,但很快鎮定下來,他們也并不是沒見過妖,今日若是他抓了無能這潛藏在宗內的妖,便是頭功一件。

他從符袋中掏出一把符咒,“妖孽,受死!”

沈無抓着子臨,猛的将他往子固擲去,在二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快速撿起一張傳送符,用子固的靈力開啓符陣。

幾瞬後,三人便出現在一片荒郊野嶺中。

夜黑漆漆的,只有天上一彎蛾眉月懸挂枝頭。

子臨臉上滿是血,他痛呼出聲,林間回蕩着一陣陣回音,鳥驚展翅飛,隐約聽得幾聲狼吟。

沈無回過頭,幽綠的瞳孔靜靜地看着躺倒在地的二人。

“你你!”子固吞了口口水,“妖孽,你想幹什麽?”

沈無啓唇,語調平平,“當然是,殺了你們。”

他抓起還在地上疼的翻滾的子臨,一把掐在了他的骨頭上。

只聽骨頭嘎吱作響,小臂骨,大臂骨,肩胛骨,腰骨,肋骨,大腿骨,小腿骨,無一處的骨頭是完好的。

“啊啊啊──”子臨沒了骨頭,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只能睜着一雙血眼死死的盯着沈無。

“惡妖!無能!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子固背後早已是大汗淋漓,他喘着氣,抹去遮了他視線的汗珠,從身上翻找着符咒。

但沈無的動作比他更快。

“別殺我別殺我,無能……不,沈無師弟沈無師弟,我錯了,你別殺我,別殺我!”子固張着嘴,涎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流。

沈無沒再掐斷他的骨頭,只從他手中接過定身符,用他的靈力将他定住。

子固大松口氣,“多謝沈無師弟不殺之恩,你放心,等我回了師門,我一定不會把你洩露出去的,我發誓!”

他似乎想伸出手發誓,但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張嘴能動,只能不斷重複道:“沈無師弟,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說的。”

沈無站起身,他走到一棵樹下,陰影将他籠罩,只有一雙幽綠的眼在空中漂浮着。

子固看看一旁痛的連話都說不出的子臨,心道他還好只是被定住,等符咒失效,他一定要回宗門揭發無能這妖!

然而他漸漸察覺出了不對勁來,不遠處的草叢裏,點起了許多的螢火。

不!

那不是螢火!

是狼群的眼睛!

草叢窸窸窣窣,一只,兩只,無數只野狼蹿了出來,直直朝他二人所在的方向去。

“不,不……”子固呼吸急促,眼看着狼越靠越近,子固忙朝陰影裏大喊:“沈無師弟,救我,救救我!”

陰影裏的綠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們。

狼咬開了他的靴子,啃掉了他的腳趾……

“啊啊啊──沈無!你這無能無用無為無名的東西!你個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啊啊──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眼看着狼群将他們湮沒,沒一會兒後,只剩下兩顆頭顱。

沈無走了過去,狼群自然而然退散開,将他緩緩圍起來。

沈無摸了摸一只狼的腦袋,道:“吃了修仙人的肉,也算是你們的機遇了。”

狼親昵的蹭着沈無的手心,“嗷嗷”叫了兩聲。

*

水中長廊上,一人撒着魚食,池中魚圍成一團,争着搶奪。

“以為逃去修仙界,我便不能耐你何麽。只可惜,還是沒能殺了你。”

另一人不贊同道:“你做的太過了,只怕會被人察覺。”

“那又如何?”

“不如何,但若是因她一人……值得嗎?”

先前那人攆着魚食,指節泛白,但也沒再說什麽。

沒多久,池中魚翻起了魚肚白,蓮花池裏又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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