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談心與夫君
談心與夫君
沈無下樓時,便看到了正在打掃的朝朝,那點子不自在頓時煙消雲散。
朝朝看到他,手中的活沒停,“我同店主說了,店家沒有責怪我們,反而還給了我一份工,讓我在此打工還債。”
沈無忙接過她手中的抹布,道:“你且去歇着,我來做。”
朝朝急道:“這怎麽行,你本就因為我現在身上還疼着,又受了寒,怎麽還能幹這些活,快去用早膳,用完再去歇着。”
沈無擦桌子擦的起勁,“我好了,一點兒也不疼了,真的,你去休息。”
店主“咳咳”了兩聲走過來,不善道:“休息什麽休息,都給我幹活,白吃白住一天,還拿石子兒诓我,不給我幹滿三日休想離開。”
說着扔了倆饅頭轉頭就走。
朝朝吐了吐舌,沈無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看來我們都沒辦法休息了。”朝朝攤攤手,又撿了塊抹布擦桌子。
沈無皺着眉,“你去休息,我做六日的工就好,你的手本就寒涼,怎麽能泡這樣的冷髒水。”
“沒事的。”朝朝推着他,“我哪裏就嬌貴的一點兒事都做不得了,這水是溫的,不妨事,快幹活吧!”
說着,眼見有客人來,朝朝利索的招呼着他們,一如從前她招呼客人那般。
她臉上揚着笑,眼睛笑成月牙兒形。
她從來都是這樣,對待任何事情都滿懷着熱忱的真心。
累了一日,即便沈無要求讓朝朝睡客房,店主還是将他們趕去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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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幾日工都可以,能不能讓朝朝睡客房?”沈無同店主商量。
但店主撇了他們一眼,道一句“還債之人自不可挑剔”後便離開了。
沒一會兒後,店小二笑眯眯地拿了一床被褥來,道:“老板念你們今日賣力,特許了一床被子。”
朝朝謝過店小二,将被褥鋪在地上。
她犯起難來,“木頭,只有一床,要不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
沈無欲拉開柴房門,“不行,我再去問問店主。”
朝朝拉住他,“我們現在身無分文,本就是欺騙在前,店主還能給我們個安身之所,已經很不錯了,你別去了。”
沈無回身,垂頭耷腦地靠坐在門邊,“朝朝,都是我害你如此,我真沒用。”
朝朝笑眯眯的坐在他身旁,歪頭打量他道:“什麽話,我們身無分文,到哪兒都行不通。
好在這裏的工錢多,我還想等三日過後再在這裏多做幾日工掙點盤纏,然後我們再離開這裏呢。”
沈無擡起頭,望着她,“你想去哪?”
朝朝:“還和之前一樣,漫無目的的走吧。”
沈無:“那我們回桐安鎮吧。”
朝朝眼神亮了亮,可轉而笑意消弭下去,“我之前就是因為做了不好的夢,才會從那裏離開的。”
沈無:“是因為我嗎?”
朝朝搖頭,“與你無關。”
她轉而又笑起來,“好啊,那我們就回桐安鎮,我算算,從這裏到那的盤纏,少說也要在這裏再做十日工吧,那我們又可得努力了。”
沈無也笑起來,“好,等回到桐安鎮,我們再過從前的生活。”
朝朝忽然笑道:“張嬸他們會不會以為我是去千裏尋夫了。”
沈無神情落寞下來,“如果當初我沒離開就好了,如果我的記憶一直沒回來就好了。”
朝朝伸出指頭點點他的額頭,笑道:“傻木頭,記憶總會恢複的啊,所有的記憶拼湊成完整的你,我很感謝這段時間的經歷,讓我認識到一個完整的你。”
沈無嘴角勾了勾,他看向朝朝,道:“朝朝,我也想知道完整的你,可我總覺得我好像一點兒也不了解你了,你好像藏着什麽秘密。”
“我能有什麽秘密,”她狀似不經意問道:“木頭,你上輩子都活到一百多歲了,難道就沒有遇到過一個動心的女孩子嗎?”
沈無輕輕“嗯?”了聲,有些不解。
朝朝眯起眼,“是吧?妖族的女孩兒都那麽可愛,你怎麽可能會沒有動過心?”
沈無眼神清澈,誠懇道:“從前她們都嫌我是半妖,從不肯與我多說一句話,後來……後來我做了右護法,忙于公務,無暇管這些。”
又聽他提起從前因為半妖的身份而受的冷待,朝朝心中自然疼惜,她摸摸他的腦袋,“那你就把這些不好的記憶忘掉,以後我對你好。”
沈無笑起來,憨憨傻傻的模樣,“好。”
朝朝看着他,想了想,說道:“木頭,其實你的母親,她真的很愛你。”
沈無嘴角的笑一僵,“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朝朝便把從辛司仙君那所聽全告訴了他,她說:“我不知道你的生父和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你的母親是一個驕傲,自強,勇敢,堅韌的女性。
這樣的女性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她受辱,她一定不會是郁郁寡歡的,也不會這麽努力地讓你活下來。
可她不顧衆人反對,毅然決然的生下了你,這便足以證明,她并非是迫于無奈的。
孩子在她肚子裏,她有掌管孩子生死的權利,她想讓孩子生,就只是她想。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個人推測,但唯一肯定的是,她一定很愛很愛你,所以她即便冒着生命危險,也要生下你。”
沈無沉默聽着,半晌靜默無言。
朝朝便雙手報膝,靜靜陪着他。
好半晌好半晌後,沈無驀然擡頭,他笑看着她道:“朝朝,謝謝你。”
朝朝眨了眨眼,也抿唇笑起來,指指一邊的床褥,繼續開始的話題道:“木頭,還是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沈無彎起唇角,“你睡吧。”
朝朝起身踱步去床褥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進了被褥後,她拍拍身旁,發現還有空位,便朝門邊道:“木頭,這裏應該能睡下,你要不過來?”
話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萬霄宗裏他們雖睡同一屋,但有兩床被褥,如今她怎麽能邀他同睡一床。
可轉而一想,木頭現在應當算是她的夫婿的吧,夫妻理應如是。
她初顯紅的臉頰稍稍褪去,卻久等沒等來沈無的回答,她坐起身朝他看去,但見他神情呆滞,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異聞般睜大了眼。
朝朝不覺好笑,她重又躺下,道:“罷了,到子時再換你睡。”
她心道木頭這個愣子怕是什麽都不知道,她怎麽還瞎想起來了,還是趕緊睡吧。
聽朝朝漸漸平穩了呼吸聲,沈無才由衷地松了口氣。
他心道若是被她知曉他的龌龊心思,她一定會生氣。
翌日一早,朝朝從睡夢中驚醒,看了眼天色,都快卯時末了。
柴房裏也沒有沈無的蹤影。
知曉自己昨晚睡過頭了,昨夜他一定沒睡好覺,心中又愧疚起來。
剛開了門,沈無便端了盆熱水進來,又拿出兩個冒着熱氣的包子道:“朝朝,你先洗漱,再吃點墊墊肚子,我先去忙了。”
說着又急匆匆的往外去,開門間隙還能隐約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想來他是忙中偷閑給她帶的水和飯。
朝朝關了門,洗漱後刁着包子也投入了忙碌的做工中去。
“新來的,把這個端去雅間甲字號!”店小二忙的分身乏術,便将手中的盤子分給了朝朝。
“好嘞!”朝朝接過,熟練的送去了二樓雅間。
客棧的雅間隔音效果并不算好,朝朝靠近門口,便無意聽見了裏頭人的談話聲。
“真有墒國餘孽嗎?”
“是啊,抓到兩個刺客,只是都問不出來什麽。”
“你們是如何得知抓的人是舊墒的餘孽,倘若只是尋常刺客呢?”
“當然是因為他們口口聲聲說要光複墒國了,不過這話可不能對外人言,我今日說的話世子可莫要傳揚出去。”
朝朝敲門的手一頓,轉而又揚起笑臉叩門,“客官,您點的酥香雞來嘞!”
她推開門,見裏頭坐了三個青年,朝朝還都認得,衛蔚寺司正衛灏,兵部侍郎蔣連昌,都是前世追捕過她的人,還有一個是國公府的世子陸萬。
三人見有人來,便止住了先前的話頭,不再當着外人的面提起。
朝朝微垂着腦袋,将酥香雞放下,招呼道:“客官請慢用。”
她收了托盤,正待離去,卻聽一人對她說道:“你站住!”
朝朝捏着盤子的指節用力的泛白,她告誡自己,現在誰都不會認識她,只要等過了幾日後,她離開這裏,前世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揚起嘴角,轉過身詢問道:“客官還有什麽吩咐?”
陸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看着面生,也不像是錦城人。”
朝朝笑道:“我是兆豐縣人,聽說錦城工錢多,就來這裏找份活幹。”
陸萬摩挲着下巴,絲毫不掩飾對她的感興趣。
朝朝心中暗驚,從前她在師父的糕點鋪裏看鋪子時,這位世子爺可沒少來找茬,她不禁又把頭埋的低了些。
卻又聽他說了和前世一樣的話,“小娘子生的俊俏,做工能掙幾個錢,不若做本世子的第十六房小妾,跟着本世子吃香喝辣的。”
哦,不對,上輩子他只有十三房小妾,看來是近兩年又納了兩房。
朝朝微微屈膝行禮,“世子,民婦已有家室,恐不能答應。”
陸萬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來。
衛灏雖覺得陸萬見着一個人就要納入自己房中這種習慣有些無賴,但人家畢竟是世子,也不好多勸,只默默的吃着酥香雞。
軟糯的雞皮被撕開,裏頭鮮香的肉便立時萦繞在整間包廂內。
蔣連昌笑了笑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你丈夫怎麽讓你出來抛頭露面?”
“是啊,”陸萬找到了突破口,又道:“看來你丈夫對你也不好,不如跟了本世子,你畢竟破了身,雖然做不得妾,只能做個通房丫頭,但本世子會對你好的。”
畢竟,他看上的女人,還從來沒有敢拒絕的。
朝朝道:“民婦與夫君感情極好,不勞世子挂心了。”
聽外頭有人喊小二,朝朝便朝他們颔首道:“三位客官慢用,我先去忙了。”
“欸!你站住,本世子話還沒說完呢!”
但朝朝走的飛快,轉眼便出了包廂,陸萬當即朝着立在身後如隐形人一般的小厮怒道:“都是死人嗎?連個人都攔不住。”
小厮忙道:“小的們這就去找人。”
陸萬擡腳踹了一人,怒氣沖沖道:“去給我查查,哪個不長眼的敢跟本世子搶女人,給我做了他!”
蔣連昌稍稍勸說道:“世子息怒,不過一個鄉野婦人罷了,何須如此。”
衛灏望着閉合的門道:“一個鄉野婦人麽,我倒不這麽認為。”
陸萬危險地眯眼,“怎麽司正大人也對她感興趣?”
衛灏笑笑,夾了一塊酥香的雞肉,摩挲着手上的細繭道:“她雖說來自一個小縣城,但我見她舉止得體,儀态端莊,即便得知您是世子,面上也未有得見貴胄的惶恐,怕是不簡單。”
而且,衛灏眯起眼,他隐約覺得此女子有些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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