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産後

031 生産後

阿芙生産完,被按在榻上修養了一個月,除了偶爾起床散步走動,大部分時候是什麽事情都不用做。

她甚至可以愛給不給地給孩子喂奶。因為卞姝早在阿芙孕後期之初,就已經準備好了兩個乳母輪流照顧小小的曹叡。

曹叡長得很醜,至少剛出生前幾天都是如此。阿芙看到他既覺得親切又覺得陌生。親切的是,他在自己的肚子裏待了十個月,每一次成長、胎動,阿芙都是最先感受也是感受最清楚的那個。

陌生的則是阿芙從沒見過他的真容。如今見來,小小的一只,只有自己的小臂長,不足一個巴掌大的小臉,眉頭微皺,像極了他那常愛生氣、動怒的父親曹丕。但他的眼睛唇鼻又很像阿芙,葡萄一般的杏眸,小巧精致的鼻子與紅唇。

阿芙起先并不喜歡他,乃至每每卞姝喜笑顏開地抱着他來給阿芙看,阿芙只一眼便挪開目光,更專注與卞姝閑聊。卞姝也不着急,會每日将孩子放兩三個時辰在阿芙面前。

孩子尿了、拉了,阿芙嫌棄地直捂鼻子,驚聲呼叫香蟬與乳母。香蟬也只能頗為嫌棄地把孩子抱遠點。乳母倒是毫無避忌,一邊當着阿芙的面給孩子換尿布,一邊笑着告訴阿芙該如此對待尿了、拉了,以及因此啼哭的孩童。

時間長了,阿芙也試着給曹叡換過尿布。這母子之間的感情竟就在這不多次的換尿布與喂奶中突飛猛進。

到阿芙出月子,曹叡已經褪去一身青紫與皺巴,變得粉雕玉琢、團團可愛起來。小臉肉嘟嘟的,像發起來的包子和饅頭,皮膚又白,不似曹丕,更像阿芙,雪白裏透着桃粉。

阿芙一出月子,孩子的祖父與叔父、姑姑們便争先要來看望。曹操其實已經見過很多次曹叡,從曹叡剛生下來到現今,幾乎每隔兩三天就要見一次。曹操面對曹叡,完全沒有對待其他人的威嚴,只有一派親和、慈藹。

他會掐着嗓子,溫柔地喚曹叡“叡兒”“阿願”“祖父的好孫兒”“你可比你那沉悶的爹,以及其他所有的叔父們都惹人疼愛,就連你曹沖叔父都比不得你讓祖父喜愛”。

曹彰則是對這個孩子充滿了好奇。他先只是遠遠地觀望,到确定這真的只是個嬰孩,不是會咬人的猛獸後,方才伸手去曹叡的臉頰上捏了捏。他剛一捏,曹叡便嗫嚅着嘴唇狀若要咬他。

曹彰急匆匆地縮手,沒好氣地說着:“這曹叡果然像他的父親一樣惹人讨厭。”但即使曹彰每次都這麽說,下一瞬還是會躍躍欲試地要去觸碰、抱起曹叡。

曹植對這個小侄子則頗為喜愛,自見他第一面就喜笑顏開。巧合的是,曹叡似乎也很喜歡曹植,但凡是曹植靠近他、摸他、抱他,他都會微微地揚唇笑起來。

曹植也就跟随着更加喜歡曹叡。

曹節要內斂許多,單就表現來看,其實不容易看出她到底喜不喜歡曹叡。她每次來,更喜歡與阿芙貼在一塊,或是躲在卞姝與曹彰和曹植身邊也行。偶爾曹叡會主動伸手去勾曹節身上的絡子或者絲帶。曹節嫌棄地拍開他的手,但力道極輕。

曹節拍了一次、兩次、三次,到第四、五次,曹叡仍舊臉皮厚地要去招惹他嫡親姑姑,曹節也就不阻攔了,只目色沉沉地注視着他,到看見他笑,方才迷茫而後緩緩無奈地跟着也笑起來。

曹丕其實常見曹叡,畢竟他作為孩子的父親,在阿芙一經生産完,除了穩婆便是他第一個抱到曹叡。他驚訝于曹叡那種溫暖、綿軟的觸感,覺得新奇,但又害怕自己抱不好,會損害了孩子還沒長硬的骨骼。他只能一面小心翼翼,一面又不厭其煩地嘗試抱着曹叡東走走、西逛逛。

曹叡第一次張開小手握緊他的十指,他竟莫名感覺到一種叫作血脈親情的東西在他們二人之家流淌,他突然不費吹灰之力地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奶娃娃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存在。

他很喜歡曹叡,但在阿芙面前表現得很平淡,更不願意幫着阿芙替尿了、拉了的曹叡換尿布。他甚至很少當着其他人的面抱曹叡,只會嫌棄地皺眉說着:“将叡兒抱遠一些。”

阿芙不能理解地瞋他,仿若在質問,“曹子桓,這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曹丕不為所動,阿芙就故意地小聲說道:“阿願,你看你阿爹不喜歡你,沒關系,阿娘喜歡你,以後等你長大,你就跟阿娘好,不理睬你爹。”

阿芙這樣說完,曹丕反瞪阿芙,厲聲指責,“你怎能如此教導自己的孩兒?”

阿芙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唇,理直氣壯地反駁,“我說得又沒錯。況且,現在他還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玩笑地說說。難道還真能讓他以後對自己的父親不孝嗎?”

阿芙對曹丕翻了翻眼,接着垂眸,認真地凝望懷中的曹叡,曹叡香甜地睡着,阿芙柔聲改口:“我們阿願以後一定要做個正直、善良的人,孝順父母、與手足和睦。最重要的是要記得阿娘十月懷胎生他的辛苦。”

曹丕聽了阿芙改口的前半段,剛面色緩和,露出極淺淡的笑意。随後聽見阿芙的後半段,直接擰眉嗔怪,“怎麽有你這樣偏頗的母親,只記得讓孩子孝順你,你就那麽在意孩子是不是對你更好?”

阿芙理所當然地又道:“不僅是孩子,我還在乎每一個我在乎的人是不是對我更好。哪有人會不希望別人對自己好。我只盼着少遇點你這樣的人才是幸甚至哉。”

阿芙似乎堅定地以為曹丕對自己很不好。這讓曹丕有些郁郁起來。曹丕認真地注視着阿芙,隔了好半晌,猶疑地再次開口,鄭重且小聲地說道:“其實,阿宓,無論如何,你已經是我的發妻、我孩子的母親,我不會……”

曹丕的話還沒說完,阿芙一臉不可思議又極驚喜地擡眸望他,恍然想到什麽,驚動地抓住曹丕自然垂下的小臂,懇切地詢問:“曹子桓,你說的話當真?如果當真的話,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一件一直藏在阿芙心裏,讓阿芙擔憂的事。

曹丕疑惑地對阿芙點了點頭,坦蕩地回答:“你說。”

阿芙反倒扭捏起來,像是在思考該如何表達,良久,方才又握了握曹丕的小臂,正聲:“曹子桓,無論以後我做了什麽,你有多麽讨厭我,你可以不要殺我嗎?即使休了我、把我關起來,也沒有什麽不行。”

阿芙急切地說完,見曹丕面上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以為他是漠然,反省是不是自己要求得太多。于是,阿芙立馬又補充,“曹子桓,我說無論我做什麽,不是我真的會做什麽。我可以像你保證,在與你維持夫婦的關系中,絕不會對其他的男子動心,也不會與其他男子有茍且,更不會阻止你納妾、填房,絕不會做一個妒婦。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不會在有權有勢以後殺了我。”

阿芙始終記得歷史上甄宓的結局,因為曹丕嫌惡,多言了幾句,惹惱了曹丕,便被處死。且死後要以發敷面、以米堵口,讓她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阿芙從未見過如此惡劣的夫婦關系,以及痛恨自己的妻子到殺了她還要虐屍地步的丈夫。

阿芙只要一想,便是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

曹丕其實只是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他并不認為一個正常的妻子會在他們成婚之初、剛有了孩子,就擔心自己的丈夫會殺了自己。更何況,曹丕也自信自己不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自己的內心對阿芙到底是怎麽想t?的,莫說是殺她,就連稍微對她重一些動作,曹丕都舍不得。

但現下阿芙會這麽想,于曹丕來說,只有一個可能,她不信任自己,并且肯定地認為自己就是這樣卑劣的人,會殺自己的發妻、會屠戮自己孩子的母親。

曹丕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當即甩手擺開阿芙的觸碰,怒聲說着:“你若是真那麽不願意與我待在一處、做我的夫人,大可直言。早在成婚之初,你就該與父親言說明白。你以為我就那麽想占着你嗎?甄洛神,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阿芙被他接連的發難問得愣了愣,也是不明白他怎麽忽然又生氣了。曹丕這喜怒無常的脾氣,實在很難讓自己不懷疑以後他真的會殺了自己。如果好言哀求都沒有用,阿芙覺得既然遲早要死,至少在死前不能受委屈。

故而,阿芙沒有多想,便立馬反駁:“我高不高看我自己,關你屁事。就算你不想占着我,外面有的是人想占着我。你若是覺得我有問題,大可與我和離,再不濟,你給我一紙休書,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曹子桓,你不珍惜我,這世上多得是人珍惜我。”

阿芙氣得一拍桌子。

曹丕聽了她的話,眼前閃現諸多她之前做過的事情,妄圖嫁給曹植、對着曹操媚笑、與曹彰撩撥……曹丕因為隆盛的怒氣,來回在阿芙面前踱步,最後氣急敗壞地說道:“好,好好好,你想讓我放你去外面水性楊花,你休想!甄宓,你給我記好了,我就是殺了你,也不會讓你與別人在一起。你既然這麽不情願與我相敬如賓,那麽往後,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此話一罷,曹丕立馬拂袖、踹門,出了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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