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粥粥，這裏！”聞璟興奮的喊着，那條黑色的小尾巴都要轉成了螺旋槳。
茫茫的荒漠宛如一片沙海，皎潔的月光拉長了他們的影子，賀舟整個人深深埋在暨白後背軟篷篷的毛發裏，他的小肚子時不時發出了“咕—咕”的響聲，他嘴裏振振有詞的念叨着，“吸吸吸，吸吸貓貓就會飽了！”
暨白：“……”
這飽不了，你別想了！
聞璟回過頭來，急切的喊道：“粥粥，這裏有食物！”
暨白緩緩匍匐下來，方便賀舟能夠從他背上爬下來，見聞璟這般興奮，賀舟趕忙回了一句，“知道了，我就來……”
聞璟一心想要在粥粥面前表現，哪裏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呀，哼唧，他要讓粥粥知道，暨白比他差太多了！
他用力咬住了地上的背包，努力的拖拽着，恨不得馬上拖着戰利品跑到賀舟跟前。
哪想到賀舟瞧見聞璟興沖沖送過來的“食物”，差一點就要厥過去，聞璟拽過來的是一個巨人觀的死屍，屍體已經膨脹了起來，使得他的面部變得猙獰扭曲起來，他屍體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惡臭，臉部、手部、腿部都冒着不同程度的青斑，最關鍵的是一條條白蛆已經開始啃咬他的耳朵，那白玉一般的耳朵已經被白蛆啃咬了大半，那一條條白蛆把他的身體當做溫床，它們的身軀朝外，吃飽了便往耳朵深處鑽。
賀舟哪裏見過這般限制級的畫面呀，他被吓得夠嗆的，差一點就要踉踉跄跄的摔在地上了，他緊緊的拽着暨白身上的長毛，瑟瑟發抖的躲在暨白的身後，身體止不住的戰栗着，眼底寫滿了恐懼。
啊啊啊啊啊啊，誰見到腐爛的死屍能夠不害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暨白的臉一下子就冷了起來，他上前一步，直接用身軀擋住了賀舟的視線，大聲呵斥道：“你給我退下！你吓到粥粥了！”
一想要表功的聞璟一下子就懵了，他用力的拽着背包，試圖湊上去，“粥粥，我……”
賀舟一瞧見聞璟拽着死屍，一個勁的朝着自己這邊貼，他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整個人就像竄天猴似的，他只恨不能上天，他死死的抱住暨白的後腰，發出了尖銳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
聞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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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
暨白：“……”
他的爪子一下子捏緊了，都說粥粥怕這個了，你非要拽這個過來做什麽？蠢狗！
“你再過來，我就要打你了。”暨白篤定道。
聞璟緩緩的松開了拖拽“食物”的嘴，那琥珀色的眼眸裏寫滿了委屈，小模樣更是幾分慌忙無措，“粥粥，我……”
賀舟一擡眸便瞧見聞璟不知所措的眼神，他一下子就心疼了，狗子能有什麽錯？狗子只是太愛他了！
#狗狗會有壞心眼嗎？不會！#
賀舟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他大着膽子從暨白背後探出腦袋，他一探頭就瞧見死屍耳邊蠕動的白蛆奮力扭動的畫面。
他“嗖”的一下就縮回來了。
賀舟：“……”
嗚，這份愛太沉重，他承受不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兒子的孝心是有的，但是，老父親遭不住啊啊啊啊！#
#狗的報恩#
他以前聽同事們說過，貓貓、狗狗會在主人能力不濟的時候，主動承擔家裏捕獵的責任，它們的戰利品非常的豐碩，經常會給主人帶回肥美老鼠、吃了半截的魚頭、細長的小蛇、肥碩的癞蛤蟆。
主打一個你永遠不知道家裏有什麽樣的驚喜等着你！
他之前還為這事樂得不行，一面拍桌狂笑着，一面看熱鬧不嫌事大，上趕着添油加醋，“天天，你瞧，你爸爸根本就不愛你，他嫌棄你辛辛苦苦準備的禮物。”
他鄰居詹軒剛好養了一只話唠的二哈。
詹天天一聽到這話，委屈得直嗚嗚，那一雙“睿智”的眼神寫滿了指控。
詹軒：“……”
詹天天仰着頭，大聲的嗷嗚着。
爸爸嫌棄天天嗚！
詹軒看着委屈得不行的狗子，再看看一個勁挑唆的賀舟，這後槽牙都要咬緊了，“你少在那兒挑唆我們深厚的父子情誼！”
賀舟半依靠着牆，漫不經心的吹着口哨，嘴裏喃喃道：“天天，你爸爸不愛你了，你看你辛辛苦苦捕獵物養爸爸，你爸爸不僅對你的心意熟視無睹，他還嫌棄，他還要扔掉，你真是慘吶！辛辛苦苦養家，你爸爸還要挑剔你！”
詹天天：“嗷嗚嗷嗚嗷嗚嗚嗚！”
嗚，爸爸不愛天天了！
嗚，爸爸嫌棄天天了！
嗚，爸爸對天天的愛消失了！
詹軒：“！！！！！”
他瞪着那四仰八叉的大黑耗子，血壓都要上來了，偏偏這一人一狗完全不懂得收斂，還在那裏一唱一和！
他一邊看着挑事精，一邊看着嚎叫不停的狗子，氣得臉都綠了。
詹軒大聲指控道：“賀舟，你那張嘴怎麽那麽欠呢？你是沒有挨過打是吧？”
賀舟撩着額角的發絲，自信滿滿道：“我長得那麽好看，誰舍得啊！”
“呔！老賊吃我一拳！”
“咚！”
面對殺氣騰騰的詹軒，賀舟就像縮進龜殼的烏龜一般，他馬上關上了大門把危險屏蔽在了外面。
呼，差一點就要挨揍了，還好他閃得快！
詹軒：“！！！！！”
你有本事作死，你有本事開門啊！
當事人賀粥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他憶及往事，那叫一個歷歷在目。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回旋镖如今竟然打在了他的膝蓋上！
賀舟：“……”
別問，問就是臉疼！
暨白板着臉，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你吓着粥粥了，把那髒東西給我拖走！”
聞璟瞧着吓得瑟瑟發抖的賀舟，心頭升騰出了濃濃的愧疚之情，他低着頭，耷拉着耳朵，那不停搖晃的尾巴一下子就筆直的垂了下來，他委委屈屈的把死屍拽開，老老實實的解釋着，“粥粥，那個，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是聞到那個背包裏食物的味道，我才把拽它過來了。”
賀舟：“……”
所以說，這一波背包才是重點嗎？
#狗子，你的老父親雖然吃肉，但是他真的不吃這樣的生肉#
#一口下去，噩夢一整宿！#
暨白臉上的嫌棄之色更甚了，“那你把背包拽過來就是了，你把死屍拽過來做什麽？你是誠心想要吓唬他吧？”
聞璟：“……”
汪的一下哭出聲，惡毒貓貓又在挑撥他與粥粥的感情！
暨白：“？”
挑撥？
你蠢是客觀事實！
聞璟使勁的拖拽着，将背包從死屍身上拽了下來，他屁颠屁颠的朝着賀舟跑了過去，像獻寶似的把背包交了過去，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充滿了忐忑，生怕自己冒失的舉動又惹賀舟不快。
瞧着聞璟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賀舟心頭有幾分不是滋味，他平複下了心緒，手掌rua了rua聞璟毛茸茸的腦袋，“我們阿璟真棒！”
聞言，聞璟那垂下的耳朵一下子就立起來了，眼底迸發的灼熱的光，“真的嗎？”
“當然啦！”
聞璟的尾巴一下子就晃起了，他恨不得把屁股扭成螺旋槳。他就知道！粥粥最喜歡他了！
聞璟朝着暨白得意的揚着下巴，哼！聽見沒有？粥粥誇他了！
暨白：“……”
蠢狗。
賀舟打開了黑色的雙肩包，檢查雙肩包裏可用的物資，沒電的通訊器、兩瓶礦泉水、一份皺巴巴的地圖、九塊暗紅色的肉幹、三塊巧克力、兩塊壓縮餅幹、一柄鋒利的匕首、一根黑筆與一本翻得破舊的筆記本、
他遲疑了一下，拿起那一本被人翻得破舊的筆記本，它的封面上存着一條深深的折痕，一看就是筆記主人經常使用的，他翻開了第一頁，棕黃的頁面上赫然寫着周卓珏三個字。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散發着惡臭味的死屍，這是屍體的名字？
他打開了筆記本那一霎，那夾在筆記本裏的照片一下子就掉了出來，他拾起了起來，在那紫色牽牛花盛開的明媚晴日裏，男人臉上展露燦爛的笑容，穿着粉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就這樣坐在他的肩膀上，稚嫩的手掌抓着他的頭發，沖着鏡頭甜甜一笑。
照片的背面赫然寫着—子茜，你是上天送給爸爸的禮物。
他翻開了筆記本。
2581年10月15日
子茜的眼疾越來越嚴重了，我希望帶她去大醫院醫治，我希望她能夠用雙眼看到這色彩缤紛的世界。
2581年10月18日
手術費還差10萬，要是我再努力一點就好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給子茜湊齊治療眼睛的手術費。
2581年10月25日
我找到了一單大活，只要幹完這一單，我就可以給子茜湊齊治療眼睛的手術費，這樣一來子茜就可以重見光明了，這實在是太好了！
2581年11月3日
真糟糕，這裏的磁場異樣，我們的通訊設備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失靈。
2581年11月6日
完了，我們碰到了正在行軍的行軍蟻，在撤退的路上，我跟大部隊走散了。
2581年11月9日
散彈槍的子彈打完了，我要在食物消耗殆盡前與大部隊進行彙合。子茜還在等我回家。
2581年11月14日
對了，只要跟着地圖走，哪怕找不到大部隊，也可以回城休息，進行彈藥補充啊！
2581年11月16日
子茜等我，爸爸一定會回家的！
2581年11月20日
我一定會回家的，子茜在家等着我，她在等我……
賀舟一頁頁的往下翻閱的，然而，筆記本的黑色字跡永遠停在2581年11月20日。
他看着那散發着刺鼻氣味的死屍，心頭一緊，“阿璟，我們刨個坑把他埋了吧，他只是一個愛子情切的父親。”
華國人講究一個入土為安，他們未必知道周卓珏獨自遭遇了什麽，但是，他的屍首擺在這裏，肯定會遭到其他野獸的啃食，不如把他葬了，與天地長眠。
“好呀！”聞璟痛快的應下了，他甚至都沒有詢問緣由。
#粥粥這樣做，肯定有粥粥的道理哩！#
刨坑打洞什麽的簡直是聞璟拿手項，他賣力的刨着土，掀起一陣陣的黃沙。
很快，他便把死屍拖拽進了小土坑裏，用後腳跟不停的蹬着沙土，賀舟跑了上去，有模有樣的給死屍蓋上了黃沙。
他是害怕的，但是，只要蓋上土，他就不怕了。
暨白瞧着那灰頭土臉的一大一小，頭都要大了。
瞧着黃沙掩埋了他整個身體，賀舟這才滿意的揚起了唇角，大功告成了！
他虔誠的拜了拜，“那、您的背包，我們就收下了。如果我們有機會去到城裏，一定會把你的思念告訴你女兒的！”
那未傳達到的心意，一定會傳達到的。
暨白沉默的看着他，他這副虔誠的模樣，簡直就是傻透了，這無主的東西，直接拿就是了，有什麽好說的？更何況，鬼神之事，誰又能夠證實祂們真的存在呢？
那灰頭土臉的小髒包美滋滋的抓起了背包裏的肉幹，臉上露着心滿意足的笑，暨白那冰藍色的眼眸泛起了波瀾，沒有人會注意那浩瀚大海濺起的片片漣漪。
賀舟什麽的，真是個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