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漠孤煙

天啓十八年,我親眼見證了南朝的覆滅和親人的離世。這是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痛,我開始恨所有的侵略者,我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我還有幸能活着,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複仇。

那天夜裏,我被氐族的騎兵夾在馬背上帶回了營地。他們把我關進了一個帳篷裏,帳篷不是很大,借着微弱的燈光,我看見還有七八個女子在那裏。她們個個披頭散發,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她們肯定也是這些氐族人搶來的,這樣想着,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不争氣的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個不停。

我聽母親說起過,這些人是怎樣處置搶來的婦女的。他們會把搶來的中原女子随便配給一個軍官,或者是進獻給自己的上級以此來邀功。“可是那些婦女後來怎樣了呢?”天真的我擡起雙眸問她。母親嫌惡的皺了一下眉,說:“還能怎麽樣?最後成為了他們的。。。”說道這裏她停頓了片刻,“成為了他們的奴隸!”

當時我年紀還小根本不知道母親停頓背後所隐藏的秘密,但是一路看着那些婦女潔白的屍身,我似乎懂得了什麽。我不敢想象自己的命運,我轉頭看着那些臉色和我一樣蒼白的女子,似乎看見了我們的下場。

天剛蒙蒙亮,帳子被掀開了,接着幾個士兵走了進來。我們就像一群驚弓之鳥,看到他們猙獰醜陋的面容,心中升起一陣陣的驚恐。他們完全不顧我們的掙紮,嘶喊,硬生生的将我們一個個揪着頭發拖出了帳篷。我們都以為那個恐怖的時刻已經到來了,我的雙手開始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牙齒也不聽使喚,從唇間傳來磕磕作響的摩擦聲。天空是那麽的明朗,可是卻被哭聲震動着,濕潤潤的。

我極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握緊雙拳,腦中不斷的想着怎樣才能在那個可怕的命運來之前自殺。記得師傅在講《史記》時,講到了楚霸王烏江自刎。當時他很激動的說了句:“士可殺不可辱!”那時我還對項羽的自殺深感惋惜,可是如今我似乎開始慢慢理解他了。或許對他來說,茍活是一種極大的侮辱。此刻,我也是怎麽想的。我打量一下四周,目光定在了身邊一個腰間挎着刺刀的士卒身上,心裏想着如果一會兒他們對我有什麽不軌的行為,我就立刻奪過那把刀自殺。

但是,我想的一切并沒有成為現實。因為他們雖然對我們很是粗暴,可是卻沒對我們怎麽樣。他們将我們一個個拉上了一輛囚車,就這樣我們随着氐族的大部隊一路向北出發了。

看來他們是想将我們帶到氐族的大本營。氐族的大本營?想到這裏,我猛然一驚,那不就是塞外嗎?如果真的到了塞外,那我們就徹底完了。也許,我們就真的會成為母親口中所說的那種奴隸!這時,我的心再次砰砰的跳動起來,好像快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我厭惡的瞧了瞧,身邊那些只顧啼哭的女子們。難道她們就打算接受這種無禮的命運了嗎?

我們趕了一天的路,大概黃昏時分,我們進入了大漠。從囚車裏滿眼望去,到處都是金色的黃沙,在夕陽的照射下有一種迷離夢幻的美。我自小在金陵長大,身邊到處彌漫着畫角樓閣,青山碧水,可是卻從來沒覺得怎麽美過。大概是久在芝蘭之室的緣故吧!這回雖然身為階下囚,但是這大漠孤煙直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我!不過,這種有些激動的心情很快被另一種情感所代替。那是一種驚懼,疑慮還有些許憤恨,我不明白他們憑什麽毀了我的家還将我抓到這地方?就因為他們手裏有刀嗎?想到這裏,我氣憤的擦去了眼角的殘淚,心中萌生了一個讓人心驚膽戰又熱血沸騰的念頭。

是的,我決定逃跑。既然留下是死,逃跑也可能是死,那麽我寧可因為逃跑而被殺,也不願意留在這個鬼地方。趕了一天的路,大部隊在一處廢棄的土城便停了下來,看樣子是要在這裏過夜了。看來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了!如果再走下去,我很可能離中原就越來越遠了,到時候要想逃回去就沒那麽簡單了。有了這種想法,我開始探查他們的守衛情況。他們的大部隊都在前方,而我們在離他們很遠的西南角,身邊只有兩個士卒看守着。

可是,怎樣避過這兩個人的目光逃出去成為了一個難題?我的雙手被用繩子緊緊地綁在一起,要想逃走,除非親手殺了那兩個守衛。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不覺得自己能順利走掉。難道我真的就這樣命苦嗎?我擡頭望着皎潔的月亮,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溫暖的,雖然前面生着一堆火。

大漠的夜晚是寒冷而冰涼的,身在其中,你完全會覺得白天那種燥熱是做了一場夢。那些氐族人,此刻都聚在火堆旁喝着酒,大聲笑嚷着,那種熱鬧就好像是嘲笑我們這些階下囚一樣。痛苦和恐懼常常會耗損一個人所有的精力。那些女子們此刻都靠在一邊沉沉的睡去了。但是,我沒有睡,雖然身體有些疲乏,但是腦子卻很是清醒,我在等待時機。當然,我也知道這種等待很可能是無望的。

月亮已經升到中天,天空清冷的怕人,看守我們的那些士兵大概因為寒冷,回頭看了我們一眼,見我們都睡着了,便慢慢走到前面的篝火堆邊去了。此時,天地間一片寂靜,只能聽見火堆中傳來枯枝被吞噬的咯咯聲。我偷偷睜開一只眼,往人多的那邊望了望,除了不時從火中迸出的火星,所有人都睡去了。是時候了!我想,我正要掙紮着爬起來,突然從前方傳來一聲叫罵,我趕緊蜷縮在原地,不敢動一下。過了很久,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看來是那些人在說夢話,我重重的呼了口氣。汗水浸濕了我的脊背。我佝偻着身子,屏住呼吸,悄悄繞道土牆後面,奮力朝前跑去。怕他們派人追我,所以我特地朝相反的方向跑,想着先找一個地方藏身,等他們走了,再想辦法返回中原。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我累的停下來重重喘着氣,汗水濕透了衣服。我擡頭看看天,遠處朝陽已經慢慢升起來了,大地一片玫瑰色,壯美極了!真想不到我還能活着看到這麽美的朝陽,我激動得抽泣起來。這些天我承受的太多太多,多到我都無暇好好整理。哭完之後,感到輕松了許多,我又開始朝前面跑去。

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大漠的溫度在急劇升高,我又累又渴,覺得嗓子眼兒都快冒火了。我坐下來,開始四處看,想看看都沒有人家或是水源。另外,我手上的繩子也該找個東西解開,這樣一路背着手跑,遲早會讓他們追上的。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除了滿眼的黃沙和幹枯的樹木,什麽也沒看到。我低着頭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幹了汗水,站起來踉踉跄跄的繼續走。

終于,我感覺到了些許涼意,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一片綠洲,那河水在太陽下閃着斑駁的粼粼白光,有些刺眼,但卻那麽清涼。我興奮極了,不顧一切的奔了過去。我将臉整個埋在河水中,從沒覺得這麽幸福過。我在衣服上蹭幹了水跡,呆呆的坐在河邊,緊繃的心開始放松下來,覺得那些危險離我是那麽的遙遠,就像兒時做得夢一樣,不就就會消散。

可是,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馬蹄聲和說話的聲音。我就像一直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立刻站起來,回頭看去。只見一對氐族打扮的騎兵朝這邊拍馬而來。此時我腦中一片空白,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字,那就是跑。我撒開腿向前拼了命的跑。但是,我還是給他們追上了。

或許他們曾朝去中原的方向追過我,但是沒有找到在,這才朝反方向追來,亦或許是他們根本不在乎是否對了一個俘虜,在這裏發現我只不過是湊巧罷了。那幾個騎兵怒睜着圓眼,将我很快的圍在了垓心。我是左走不能,右走也不能,最後整個人癱在了地上。這次逃走失敗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這從他們那聽不懂的咒罵聲中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

他們下了馬,一個士兵蠻橫的踢了我一腳,然後從腰間抽出長鞭,開始痛打起來。他邊打邊罵罵咧咧,而旁邊的那幾個人則在起哄,他們嘲笑我,對我指指點點。我心中恨極了,恨不得立刻爬起來朝他們撲過去。但是,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我身上,我覺得渾身火辣辣的,而後那種灼熱變成了一陣劇痛,我在地上**着,淚水和血液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識,那一剎那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到臉上涼涼的,我微微的睜開了雙眼,原來是那個鞭打我的氐族士兵在往我臉上潑水。

看到那個氐族人的醜陋面容,我憤恨極了,我撲上去咬他的耳朵,最後硬生生的咬下了半塊肉,頓時鮮血流了下來。那個氐族士兵痛的喊叫着,擡手摸着耳朵,手中全是血。他憤怒的罵了幾句,從腰間抽出長刀向我砍來。死了也好!我閉上雙眼,等着那解脫的一刀。

這時,那士兵的背後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聽着很威嚴,好像是什麽命令。本來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是聽到這個聲音,那個士兵收回了長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我擡眼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铠甲的氐族男子,騎馬來到了我面前。他看了我一眼,又用氐族話和那幾個士兵交談。看那樣子應該是問我的。那幾個人很恭敬的回答了那個人的話,還有點誠惶誠恐的樣子。

那人離去時,揚起馬鞭對那些人說了一句什麽,又看看我,然後消失在漫漫黃沙中。我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嘴角留有剛才那個人的鮮血,感覺很痛快。盡管我的反抗是微不足道的,但至少替自己出了口氣。現在就等那最後的時刻了。不知為什麽,此刻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甚至對死亡還有一種甜甜的期待。但不知什麽原因,那幾個人并沒有殺我,而是将我拉上了馬,朝着沙漠深處奔去。

事後我想,或許是剛才那個身穿铠甲的人救了我。我回憶那個人的面容,鼻梁高挺,面部俊朗,眉宇間還帶着幾分書卷氣,全然不似那些面部黝黑舉止粗野的氐族士兵。應該是他們的首領或是王子什麽的吧?我不禁這樣想,想不到這樣的部族中也會有這樣一個器宇不凡的人,我居然心中對這個人有些許好奇。但這也只是一剎那的想法,而後我心中又充滿了對氐族人的仇恨。是他們殺了我的父親和哥哥,還間接害死了我的母親毀了我的家園,我暗暗發誓,只要活着就一定要報仇。

日落時分,我又被帶了回去。這回他們提高了警覺,再也不敢偷偷喝酒了。他們分了兩班,整夜小心的看守着我們,生怕我們再次逃跑。

看守緊了,在趕往氐族王庭的路上,我沒有再得到機會逃跑。一連趕了兩日的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我們到達了王庭。我們被趕下了囚車,關進了一個很是簡陋的帳篷裏,門口還有兩個士兵把守着。我靠在牆上,擡頭看着從破棚頂上漏下來的點點星光,想起了在家中的日子。那時或許我是不開心的,但總是自由的。可是,如今成了階下囚,好像除了死,再找不到別的出路了。

隔天一大早,當我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有幾個衛兵闖了進來,然後連拖帶拉的将我們拖進一個看樣子很是氣派的白的大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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