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波瀾再起

天氣這樣陰沉,好像随時就會下起雪來。我信馬由缰的馳騁在一片灰白的草場上,昂着臉迎着烈風,任憑它在臉上肆虐,自覺得心裏痛快的很,好像将連日來的煩惱都盡數抛在了千裏之外。

那日見過惠宜大妃之後,她的那些話就時時攪擾着我。她說話時,雖然口氣溫和親切,但是事後細細琢磨卻覺得處處透着利害。那些話就像一把把軟刀子刀刀正中我脆弱的內心。我也知道離開或者成全紮哈羅是我們最好的選擇。畢竟我和紮哈羅身份地位相差懸殊,縱然紮哈羅不在乎,可草原上那些多事的元老會同意嗎?紮羅爾又會同意嗎?恐怕他們只會覺得紮哈羅是草原上的叛逆,說不定會将他削去爵位,發配到北海去放羊。紮哈羅那麽一個風度翩翩的人兒,去放羊?唉!想想就覺得甚是可惜。

可是,紮哈羅如此一直待我不薄,如果我現在掉鏈子,不但辜負了他的一片真心,更覺得自己忘恩負義。怎麽辦呢?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又提起缰繩在草場上來回跑了幾圈。跑得累了,額上盡是汗珠,方覺得心情好了許多。我縮手緊了緊馬繩,一搖一擺的散起步來。

這時,後面響起了一陣馬蹄聲。我回頭望了望,原來是綠珠。她擡眼見我在前面緩緩散着步,揚起鞭子狠狠拍了幾下,一陣風似的趕了過來。

“姑娘,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看這天色,興許一會兒就下起雪來了!”綠珠勒緊了馬繩氣喘籲籲的說道。

我點點頭,又回頭望了一眼遠處的暗如墨點的群山,方才跟着她回去。我們回去之時,天空已經俨然開始疏疏落落飄下了幾片絨雪,等到了王庭,雪下得比剛才大些了。我拍拍身上的細雪,下了馬,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心想現在要是有杯熱茶就好了。這樣想着,嘴唇更覺得幹裂異常。正要移步向前,這時從東南角邊轉出一個身穿淺粉長袍的女子。那女子身材修長,遠遠看去就如同一枝寒冬的臘梅,那樣娉婷秀美。這是誰家的姑娘啊,居然有這般袅娜的身形,想必長得也不錯吧,心裏這樣想着,不覺得嘴角微微上揚。一時間竟然走了神,眼前一片星星點點。

“你在這裏幹什麽?”一個尖細的女聲問道。

我趕緊收回了出神的目光,定睛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怔,“公主殿下!”我趕緊上前行了一個禮。阿史娜看見我行禮,輕輕哼了一聲,沒有理睬。末了,她冷着臉說道:“真不知道你給紮哈羅王兄灌了什麽迷魂湯!他為了你居然公然跟大王唱反調,全然不顧手足之義。這下你滿意了吧!說不定他連這個右賢王都保不住了!”

“公主殿下此話怎講?什麽叫做連右賢王都保不住了?”我趕忙問道。

她撇了撇嘴,看着很是委屈的樣子,旋即挑了挑眉說道:“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你!自己狐媚外道的禍害的王兄,如今倒問起我來了!我告訴你,有我在一天,絕不會讓你得逞!”說完她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負氣而去。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出神。聽阿史娜的意思,難道紮羅爾已經要對紮哈羅動手了嗎?就因為悔婚這事嗎?怪不得惠宜大妃來找我陳說利害,感情是知道紮羅爾要對紮哈羅不利了。這麽想着,我也顧不得許多,徑直就像紮哈羅這裏跑來。

我進去的時候,紮哈羅正在靠在爐邊軟榻上讀書,擡頭看見是我,笑盈盈的說道:“這大冷天怎麽穿的這樣少就來了!紫衣她們也是,也不給你拿着披風!”說着,他見我身上披着殘雪,臉脹得通紅,呼哧呼哧的喘着氣,不由得微微一驚問道:“你怎麽了?”

我向前趕上幾步,冒冒失失沒頭沒腦的問道:“是真的嗎?”

“什麽真的嗎?沒頭沒腦的,你說什麽呢?”他淡淡一笑。

“聽說,大王要撤了你右賢王的爵位!難道就因為你悔婚嗎?”

紮哈羅一聽,眉頭一蹙,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含糊說道:“你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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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告訴我的不重要!”我大聲說道,“你只說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兩眼冷冷的盯着炭火,嘴唇緊抿着。看他默然不答,我心中已經有數了!看來來這是千真萬确的了。怪不得這幾日,紮哈羅一直都待在帳子裏,那也不去。這要是在平常,他肯定在穹廬大帳裏,一直呆到很晚才會回來。

“你現在就如跟大王說,你會娶阿史娜公主的!”

“你說什麽?”他驚訝的擡起頭,旋即說道:“你回去歇着吧!這事與你無關!”

怎麽說會與我無關呢?這明明就是我惹出來的。我臉一沉,故意挑他的氣,說道:“王爺其實也不必如此!我只不過是個階下囚,不值得你擡舉!況且我也不敢高攀,請你還是不要為難我了!”

他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眼中似有了怒色,但還是強壓下怒火,說道:“不要說氣話!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不!你錯了!”我昂着頭,傲慢的盯着他道:“這就是我的真心話!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我不喜歡你,你這樣做除了讓我難堪之外,一點幫助也沒有!。。。請你放過我吧!”

他大步走過來,眼中滿是失望和憤怒,喊道:“告訴我!這是氣話,對嗎?”

我沉着臉,沒有回答。他盯着我看了好半天,緩和了一下,說道:“這事我自會處理!但是,我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為什麽他就這樣頑固呢?我真想告訴他,其實我背叛了你!我一點都不值得你對我這樣!但是,當那些話到嘴邊的那一刻,我卻說不出口。我生氣的一甩帳子,跑了出來。我漫無目的的游蕩在草場上,覺得胸中悶着一股氣,那氣如此的強烈,快要将我擠爆了。

“姑娘,你還好吧?”背後傳來綠珠的聲音。我一回頭,才發現原來綠珠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後。剛才我整個人怒氣沖沖的,竟然沒有發現她。此刻,她一臉同情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搖了搖頭,讓她先回去,說自己想靜一靜。她擔心的望着我,沒說什麽,将手中的鬥篷給我披上,便離開了。

我很晚才回去。這期間,我去找了一趟紮哈其。事到如今,看來紮哈羅是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的,那麽也只有我自己想辦法了。我進去的時候,紮哈其正在一旁喂一只禿鷹,手邊還放着一盤腐肉。看着那盤骨肉,和禿鷹那貪婪的樣子,我胃裏不禁泛起陣陣惡心。

“秋謠姑娘!許久不見,這是哪陣風将你吹來了?”紮哈其滿不在乎的問道。

我強壓下心中的厭惡,說道:“王爺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我拿到了作戰計劃就幫我回中原嗎?不知道這話還算不算數?”

紮哈其轉過身,皮笑肉不笑的盯了我片刻,笑道:“那是自然!怎麽?姑娘這麽快就想回去了?我還以為姑娘要在這裏當王妃了呢?”

他這話裏滿是嘲弄,我輕輕蹙了蹙眉,旋即道:“既然算話!我這幾天就想走,王爺可方便幫忙?”

他沒有馬上答話,而是微微沉吟了一會兒,半晌說道:“姑娘這麽着急走,那國師同意嗎?”

“這個不勞王爺操心!”我擺了擺手冷冷說道,“王爺只需盡力幫忙就是了!”

這時,那讨人厭的禿鷹叫了幾聲,聲音銳利尖細很不入耳。我厭惡的背過臉。“那敢情好!那姑娘準備什麽時候離開?”紮哈其看了我一眼,轉身端起盤子,邊伸手喂肉,邊問道。

“三日後!”我說。

他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就着人前去準備!三日後,保證讓姑娘離開這裏!”

我在漫天飛雪的冷寂草場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并沒有為了三日後的旅程而欣喜。在這裏住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畢竟留下了不少回憶。現在突然說要走,心中難免有些不舍。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眼看紮哈羅就要因為我而受牽累,如果此時再拖拖拉拉,還不知道有什麽可怕後果呢!心裏這麽想着,覺得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回到帳子裏,紫衣她們已經準備好了晚飯。飯菜端上桌,我一看,原來是上好的野兔肉。那只肥兔子烤的香脆焦黃,正和我這費了許多力氣的人的胃口。紫衣她們已經知道了我今日和紮哈羅吵架的事,本來擔心我胃口不會太好。可是,看我吃的這麽香,也就放心了。“哪裏來這麽好的一只肥兔啊?”我邊吃邊擡頭問道。

紫衣她們笑了笑道:“姑娘忘了,這是王爺前幾日去北海打來送來的。一直擱在外頭,今日看見才想起來,就烤了一只拿來給姑娘嘗嘗鮮!”

聽她們這樣說,我不由得嘆了口氣。紮哈羅啊,紮哈羅,你究竟讓我拿你怎麽辦呢?你待我越好,我越覺得心裏負罪的很!我低着頭,郁悶的吃完了後半頓飯。吃完晚飯,胡亂看了一會兒書,又和紫衣綠珠她們說了會兒話,也就睡了。

次日起來覺得外面的日光竟然比平常還亮。我披上袍子掀開帳子,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白雪世界。我眯着眼睛,迎着日光擡頭看了看,原來是雪光返照的呀。我蹲下身子,将手指頭往雪裏戳了戳,足足有半尺厚。“好大的雪呀!”我感嘆道。

只見綠珠出來笑道:“這還不是最大的雪呢!往年那雪足有兩三尺厚,早晨起來連帳子都掀不開呢!”

我驚訝的點點頭道:“這也是奇了!在我們那裏雪可從來沒這樣大過!”

紫衣也随即笑盈盈的走出來說道:“姑娘別聽她的!她就愛吓唬人!哪裏有那樣大,頂多也不過兩尺厚罷了!不過,下雪不冷,融雪冷!姑娘今天還是多穿一些吧!”我笑着點了點頭,又和紫衣她們打趣了一回,方才進屋去梳洗。梳洗畢,紫衣端上了早飯,因為心裏擱着事,也沒怎麽吃,匆匆漱了口便往二哥這裏來。

我到了二哥帳子門口,見門前冷冷清清的。二哥還沒起呢?我擡手望了望太陽,确實時間還早。這是我太心急了!不禁覺得好笑。但轉念一想,此事宜早不宜遲,說晚了只怕夜長夢多。于是,在外面喊了幾聲“二哥!”。帳子裏随即響起了一陣咳嗽聲,二哥含糊的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二哥披着一件素色袍子出現在了門口。“秋謠?怎麽這樣早?有事嗎?”二哥打了個呵欠問道。

我上前将他連推帶拽的拉了進去,将昨天見紮哈其的來龍去脈,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二哥聽後驚異的擡起頭,搖了搖頭,口裏連連說道:“不妥!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呢?既然紮哈其願意幫我們,那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我分辨道。

二哥低着頭撥了撥炭火,認真的說道:“紮哈其是什麽人?恐怕這裏再也沒有比他更狡猾的人了!他怎麽會這麽好說話就幫我們,恐怕這背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二哥這幾句話說的我也疑起心來,昨天我太沖動了,居然沒有細細的考慮這個。可是,轉念又一想,他有什麽目的呢?難不成又讓我偷什麽軍事部署圖?應該沒事的吧!我道:“二哥你想的也太多了!我們有什麽利用價值呢?都是些無名小卒!”

二哥聽後,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說道:“你再給二哥些時間!紮哈其敵我不明,我們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我見二哥推脫,認為是他貪戀榮華富貴,因而故意找出重重借口來,不禁動了怒。“我不管!三天後,我們就走!這事就這麽定了!”說完負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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