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驸馬其二
驸馬其二
第25章-驸馬其二
一旁的柯槿也“蘇醒”過來。
他一睜眼, 便看到藍鈞靈蹲在一個黑衣男人身旁,正從他攥緊的手中拿什麽出來。
“他便是屢次謀害你之人?”
藍鈞靈嗯了聲。
柯槿眯眼,打量了青影片刻:“他為何與皇帝長得如此相像?”
藍鈞靈輕笑道:“待會兒讓他親自告訴你吧。”說罷, 便朝青影口中塞了一粒良心丸。
青影怒目圓睜, 奈何身體被毒素麻痹,半分反抗不得。
藍鈞靈給他喂完藥, 又回到皇帝床邊, 拿出一個瓷瓶在他鼻下晃了晃。皇帝被刺激性的氣味熏得恢複了意識, 嗆得咳了兩聲。
“父皇, 您沒事吧?”
皇帝皺着眉睜開眼睛:“朕方才……”在看向藍鈞靈的同時, 他的餘光也瞥見了地上躺着的青影,頓時驚得坐了起來, 卻因為身體虛弱, 又差點跌下床。
藍鈞靈扶了他一把,在他身後加了兩個靠墊, 讓他坐穩。
皇帝現下可是他最重要的聽衆。
“父皇不必驚慌, 刺客已經被兒臣制服了。 ”藍鈞靈道, “方才青影試圖用迷香迷倒殿內衆人, 進而刺殺父皇,好在兒臣從小在靈山長大, 靈山中多瘴氣,兒臣身上常備解毒藥物,迷香對兒臣不起作用,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越聽越覺得心驚, 想去抓藍鈞靈的手, 卻被藍鈞靈直截了當地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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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抓了個空,頓了頓, 此刻卻顧不上那許多,目光始終停留在青影身上:“朕的暗衛,為何會反過來刺殺朕?”
藍鈞靈道:“兒臣已喂他服下了良心丸,父皇大可現在就審問他。”
皇帝的腦袋還有些混沌,一時問不出什麽。
藍鈞靈便代替他提問,譬如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潛伏在陛下身邊多久了,你為何要給陛下下毒……他每問一句,青影就如實回答一句,皇帝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青影頭一回體驗良心丸的厲害,說到最後,不僅他臉色灰敗,皇帝也是搖搖欲墜。
皇帝從未想過自己還會有遺留在外的皇子,而且這個皇子還在他身邊潛伏了近一年,只為讓他受盡折磨死去。皇帝也知道了當年那宮女的經歷,可他非但不覺得悔恨,反而怨恨起來,怨恨那宮女為何不在生産時死去,為何不在颠沛流離時死去,偏偏要将這孽種養大,反過來害他的性命。
藍鈞靈到後來只需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便能見識一場父子相互謾罵詛咒的大戲。
早在青影說出真相的那一刻,他的支線任務便再次完成了。
最後,皇帝體力不支,喊了禁衛進來,将青影押解下去,擇日淩遲處死。
對于這個結果,藍鈞靈毫不意外,他并不同情青影,只是對皇帝的鄙夷又深了幾分。畢竟青影會有今天,扭曲而充滿戾氣,皇帝要占百分之八十的責任,是他将青影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另外百分之二十要歸咎于挽月山莊莊主,在青影生母都不願追究的情況下,他卻唆使繼子複仇。
青影被抓了,藍鈞靈卻仍不能松懈。
因為柳焱的身份是切切實實被青影暴露出去了,皇帝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好在因為有給皇帝治療的借口,藍鈞靈終于得到特赦,不用再被關在椒雲宮了——當然,對外皇帝是宣稱反賊已被抓住,畢竟他從未言明藍鈞靈是被他禁足的。
從承天宮出來,回到椒雲宮,外面的禁衛已經被撤去了。
藍鈞靈回到寝殿,說自己累了要休息,打發了所有人,安安心心地存了檔,然後在柯槿翻窗潛回來時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柯槿微微頓住。
藍鈞靈喜極而泣:“我太開心了,謝謝你,這段時間要不是你陪着我,我真不知要如何支撐下去。”
柯槿的手落到他的後腦,輕輕地拍着。
“你忘了麽,我是你的驸馬。”
藍鈞靈哭笑不得地松開他:“你當真願意娶一個男人?”
柯槿反問他:“你說呢?”
藍鈞靈抿着唇,卻無論如何也隐藏不住眼底的笑意,他仰起頭,欲言又止地看着柯槿,全然不知自己的神情有多麽動人。
微紅的雙頰,潋滟的目光,幾乎讓柯槿克制不住自己。
但柯槿最終也只是摟住藍鈞靈,将他的腦袋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言未發。
*
藍鈞靈重獲自由,卻依舊不敢去見柳焱。
他怕重蹈元宵夜的覆轍。
不過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青影落網後,柯槿依舊每晚過來陪他。藍鈞靈覺得這樣對他來說太危險,柯槿卻說,危險的是藍鈞靈。
藍鈞靈起初不明白,直到二月初的某一天,青影越獄了。
而且青影的行動十分迅速,他一被同伴劫獄出來,就趁熱打鐵,直接殺進了承天宮,一劍刺進了皇帝的腹部。其實他原本想刺的是胸口,奈何皇帝身邊真正的暗衛身手也不差,沒能讓青影得逞。青影一擊不中,也不戀戰,與手下兵分兩路,逃離了承天宮。
到底做了一年的暗衛,青影對皇宮的環境尤為熟悉。
他毒粉和輕功并施,輕而易舉地甩脫了暗衛,卻沒有出宮,而是轉去了椒雲宮。
彼時藍鈞靈正和柯槿并肩躺在床上,他們也不做什麽,只是聊聊天,消磨消磨時間。青影翻窗進來的時候,兩人立刻就察覺了。
藍鈞靈正要起身,卻被柯槿按住了肩膀。
在青影靠近床邊的一瞬間,柯槿出手了,藍鈞靈至今也不知道他将暗器藏在了何處,毒針順着他的動作分散飛出,縱然青影反應迅速,肩膀上仍是中了兩針,臉上立刻泛起了黑氣。
聽到屋內的動靜,追雲隔着門詢問他出了什麽事。
藍鈞靈立刻道:“無礙,是我碰翻了東西。”
追雲道:“可要奴婢進來處理?”
藍鈞靈道:“不必了,明日再打掃吧。”
追雲便退下了。
藍鈞靈點亮了角落的燭火,以免映照出柯槿和刺客的影子。有了光線,藍鈞靈才終于看清了屋內的局勢,柯槿正站在刺客身邊,而那刺客已然倒地,縱然面色青黑,出氣多進氣少,藍鈞靈還是認出了他。
“青影?”藍鈞靈震驚道,“他不是在牢裏麽。”
還不等柯槿說話,藍鈞靈又恍然大悟:“所以你說我危險,你早就知道他不會坐以待斃,會越獄?”
柯槿走到他身邊,攬住他的肩膀,說道:“不必擔心,他已經快死了。”
與此同時,屋外再次響起了追雲的聲音。
“公主,公主不好了!陛下他遇刺了!”
藍鈞靈瞳孔猛縮。
趕到承天宮的時候,屋內仍是圍了一圈太醫,皇子和後妃也來了不少,藍鈞靈上前甚至不必詢問,便得知皇帝腹部中劍,失血過多,已是無力回天了。
藍鈞靈站在人群的最外圈,神色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沉靜,他沉吟良久,忽然掉頭離開,在殿外的偏僻之處,與易容後的柯槿耳語了幾句。
柯槿聞言蹙眉:“這樣不會太危險麽?”
藍鈞靈道:“我想他也一定想親自送皇帝一程。再說,皇帝已經這樣了,想再做什麽也是有心無力了。”
柯槿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藍鈞靈生怕皇帝就這樣死了,回去給皇帝塞了一粒吊命的藥,總算維持住了他的一口氣。
自然,這番舉動又被太醫們奉承了一番。
藍鈞靈聞言只覺得諷刺。
到了淩晨時分,一老一少兩名太監匆匆趕往承天宮。
承天宮的宮人想阻攔,來人卻出示了長佑公主的腰牌,立刻被放行。
其餘閑雜人等已經被打發回去不少,只剩下一衆太醫還留守崗位,不過他們也沒有待在寝殿,而是在偏殿候命。藍鈞靈一直守在皇帝床邊,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咽了氣。
“公主。”
兩名太監向藍鈞靈行禮。
藍鈞靈知道其中一個是柯槿,另一個……他與對方只需對視一眼,便确定了身份。
柳焱來了。
藍鈞靈立刻起身讓位,順便用手拍醒了剛剛昏睡過去的皇帝。
皇帝活了這麽久,還從沒有人敢這樣拍他的臉。他想要發怒,一張口,卻連呼吸都困難,只能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誰這麽大逆不道。
入目是一張陌生的面孔,穿着太監的衣服。
“你……你大膽……”
皇帝氣若游絲。
那中年太監始終面無表情,用一種冷漠到近乎殘酷的眼神注視着他。
“藍宇隆,你也有今天。”中年太監說着,擡手在下巴處一摸,撕下了一張面具,露出的面容讓皇帝驚怒交加地睜大了眼睛。
“你是……是……柳……柳……”皇帝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傷口崩裂,鮮血甚至浸透了厚重的棉被,“來人……來人……”他的聲音甚至無法傳出兩米。
仇人即将在眼前死去,柳焱卻并沒覺得多少快意。
因為這個暴君,他失去了原本美好的家庭,改名換姓,茍且偷生,而他的妻子也忍辱負重十餘年,最終被暴君的後妃害死。前些時候,暴君甚至囚禁了他唯一的孩子。
藍宇隆毀了他的一切,不是用死就能彌補的。
忽然,他的肩頭一暖。
柳焱回頭,發現是藍鈞靈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藍鈞靈是被他臉上的悲恸吓到了,想将他從痛苦中拉出來,可搭上手之後,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柳焱卻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他擡手,抓住了藍鈞靈的手。
與藍宇隆的輕浮截然不同,柳焱用的力道極大,死死地攥着,像是在感受他的存在。
藍鈞靈反手握了上去。
他們二人的互動再一次給了藍宇隆莫大的沖擊,他粗喘着氣,連單字也吐不出來了,好像下一秒就會背過氣去。
藍鈞靈卻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皇帝,你聽好了。”
藍鈞靈對着柳焱微微一笑,話卻仍舊是對皇帝說的:“我很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我父親和母親的孩子,我是他們相愛相守的見證。你從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我的母親,用權勢強取豪奪又如何?你縱然掌握世間的生殺大權,但在我眼裏,你不過是一條可悲的可憐蟲。”
“每一次與你接觸,都讓我無比惡心。”
“你體內的毒根本沒有解,我喂你服下的并不是解藥。不過我的确有解毒的法子,只是不願意用在你身上罷了。”
“最後,我并非女兒身,而是地地道道的男子。”
“靈兒,可以了。”柳焱輕輕按住藍鈞靈的手臂,他望着藍鈞靈通紅的眼眶,“他已經死了。”
藍宇隆雙眼充血,身體僵直,竟是睜着眼睛咽氣了。
藍鈞靈的氣勢一下子洩了個幹淨,他閉上眼,默默地轉開了頭。
一直安靜守候在一旁的柯槿此時說道:“皇帝已死,之後你們有什麽打算?”
藍鈞靈道:“自然是離開京城,回靈山。”
“不妥。”卻是柳焱反對,“皇帝一死去,我們就離開,定然會被扣上弑君的帽子。”
藍鈞靈道:“大家都知道是青影動的手。”
柳焱搖搖頭,道:“你不懂。”
藍鈞靈的确不懂。
柳焱道:“我有一個想法。”
藍鈞靈洗耳恭聽,可聽完之後,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這樣你太危險了。”
柳焱道:“這是最穩妥的方式,你先離開,去柯公子的私宅藏身,我假扮成皇帝,過段時間再假死,這樣你才能安全。”
柯槿道:“為何一定要離開?”
柳焱看了他一眼,道:“因為靈兒原本就不該生活在深宮。”
柯槿沉默片刻,道:“好,靈兒先去我那裏,我輔助柳先生,這樣靈兒總能放心了吧。”
藍鈞靈被他順口的“靈兒”喊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那你呢?”
柯槿道:“待柳先生假死,我便同你們一起走。”
藍鈞靈道:“那你家……”
柯槿輕笑道:“柯家有我沒我都一樣,也許對我那個父親來說,沒了我才是更好的。”
他見藍鈞靈不解,有生以來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秘密:“我父親當年是狀元,且早已有了妻室,是我母親欽慕他的才華執意下嫁,而皇帝從中威逼利誘,才導致我父親的原配早産而亡。我父母成親後,父親極為怨恨母親,被母親下藥圓房後更是愈發痛恨她,因此在她孕期的飲食中下了慢性毒藥,我一出生便身帶劇毒,母親也與數日後毒發身亡。”
藍鈞靈不可置信地低喃:“所以你才會去靈山……”
柯槿點了點頭:“是我祖父不忍,他與靈衣侯有些許交情,将我送去了靈山,我這才得以活命。下毒一事我原本也并不知曉,是一次偶然,聽聞我父親與祖父争吵,這才得知的真相。”
柯槿道:“所以,我離開,對柯家上下都好。”
藍鈞靈說不出話來。
生母被生父毒死,自己也差點因生父喪命,他若是柯槿,恐怕做不到像他這麽堅強。
柯槿父子,不過是藍宇隆造下的另一樁孽案罷了。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柳焱花了兩個時辰易容成了皇帝的模樣,代替他躺到了床上。
而皇帝的屍體,連同青影的屍體,都由柯槿提供的特制藥丸化成了兩灘血水。不過未免被人發現痕跡,柯槿都是将藥丸塞到他們口中後,丢下枯井腐化的。
“皇帝”的身體日漸康複,藍鈞靈也按照計劃上街游玩,然後被柯槿假扮的“青影”同黨劫走,安置在了柯槿隐秘的私宅中。
*
匡宇二十二年,二月。
長佑公主于街上游玩時,被逆黨劫走,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