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2、23章

第21、22、23章

沈清然曾經生活的末世, 道德淪喪,人命如草芥,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和絕大多數的人類幸存者一樣,沈清然也在掙紮求生, 見多了人性的醜惡, 沈清然不說是冷心冷肺, 憐貧惜弱這種堪稱奢侈的高貴品質也被消磨了個七七八八。

忽然感受到趙毅對自己掏心掏肺, 毫無保留的好,沈清然心裏真是百感交集。

這個蠢貨!

誰需要趙毅給自己沖喜了?自以為是, 自作多情, 自不量力……

沈清然偷偷在心裏,把趙毅給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趙毅送走孫郎中, 回了家,第一時間就來到沈清然的房間,想再好好看看沈清然的情況,結果剛一進門,就看到了被沈清然捏在手裏的紅紙。

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自己沒做什麽虧心事, 但是面對沈清然的時候, 趙毅還是會不自覺地感到心虛。

“你們倆好好聊聊吧。”陶夕知道,趙毅肯定有很多話想要和沈清然說,一邊偷偷向趙毅使了一個眼色,一邊一手一個, 揪着狗蛋和二狗的後領口, 很自覺地帶着狗蛋和二狗離開了房間。

狗蛋和二狗就像是被刁住了後脖頸的狗崽子, 毫無反抗之力,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氣質, 看得沈清然忍俊不禁。

臨走前,陶夕還不忘貼心地給趙毅和沈清然關上門。

房間裏就只剩下了趙毅和沈清然,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尴尬。

沈清然是不好意思,趙毅則是一向沉默寡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最後,還是沈清然率先開口,半是抱怨半是打趣地說道:“要是咱們倆早點成親,就沒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了。還沖喜,看把你給能的,這時候你就不說自己是天煞孤星了?”

如果沖喜真的有用,找一個刑克六親的天煞孤星來沖喜,這哪兒是沖着辦喜事去的?這是巴不得被沖喜的人早點死,辦完喜事之後,直接無縫銜接辦喪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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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沈清然相信趙毅不會害自己,相反,他還應該感到欣慰,趙毅把自己勸他的話聽了進去,不再對自己“天煞孤星”的惡名耿耿于懷。

但這事別人不知道啊,認為趙毅是刑克六親的天煞孤星,還提議讓趙毅給自己沖喜的人,絕對是沒安好心。

沈清然試着設身處地地站在趙毅的親爹和後娘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很快,就明白了這兩人的險惡用心。

這兩人還真是半點都見不得趙毅好。

讓趙毅給自己沖喜,他們就不用再花銀錢給趙毅娶夫郎了,平白省下了一大筆銀錢。

若是沈清然被沖喜沖好了,趙毅還得記他們夫妻倆的情,但若是沈清然不幸沒了,也是趙毅這個天煞孤星的錯,和他們夫妻無關。

趙毅是個重情重義的,娶了夫郎後,哪怕沒多久夫郎就沒了,短時間內,他也不會再娶,只要穩住趙毅,不讓趙毅分家,拖到趙毅被征兵征走,這事就算是了結了。

到時候,被征兵征走的趙毅是死是活,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鄉,他們夫妻倆都不關心。

退一萬步說,就算趙毅在死了一任夫郎後,迫不及待地鬧着要讓他們夫妻再給他娶一個夫郎,有先克死了生母,再克死了一任夫郎的前車之鑒在,真心疼孩子的父母都絕對不會舍得把孩子嫁給趙毅。

趙毅本來就不怎麽好的名聲也就徹底臭了。

好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毒計。

至于沈清然這個倒黴鬼會不會真的被趙毅這個“天煞孤星”給克死,這對黑了心肝的夫妻才不會在乎。

說不定,等沈清然沒了,他們還會裝模作樣地唏噓幾句,感嘆沈清然雖然長得好看,但卻是個福薄短命的,年紀輕輕就死了,真是可惜。

沈清然越想越生氣,既氣這對夫妻把自己當成了算計趙毅的工具人,更氣趙毅沒有腦子,明知道這對夫妻不是什麽好人,還傻乎乎地上了當。

“之前我和你說了那麽多,你就只記得天煞孤星是無稽之談是吧?讓你不要搞封建迷信,你是半點都沒有聽進去,用你的狗腦子好好想想吧,若是沖喜有用,還要大夫幹嘛?”

事實上,在得知趙毅準備給沈清然沖喜後,孫郎中也勸過他,但趙毅明顯是急昏頭了,一心想着司馬當做活馬醫,根本聽不進孫郎中的好言相勸。

現在,被沈清然當然拆穿,說他被不懷好意的親爹和後娘給忽悠傻了,趙毅更是羞愧不已。

“還好你及時醒來了……”不然,就要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得逞了。

趙毅認錯态度良好,不管沈清然說什麽,他都乖乖點頭。

明明是那麽大的塊頭,胳膊比沈清然的大腿還粗,卻非要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搞得沈清然想繼續發火都不行,頗有幾分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算了,只是單純地指責趙毅也沒用,夫夫一體,他沈清然既然占了趙毅夫郎的名頭,趙毅不方便出面做的事,就該由他出馬。

沈清然剛有了一個下床的動作,趙毅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邁步上前。

“你要做什麽?”

沈清然也不客氣,扶着趙毅的手,就想要下床。

“你爹和後娘這麽關心你的婚姻大事,身為你還未過門的夫郎,我也不能沒有表示,二老那裏,我還沒有去過呢,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登門拜訪吧。”

今天若是不能從這對黑心爛肺的夫妻倆身上刮下一層肉來,沈清然就把自己的名字給倒過來寫。

“不用,我自己都不願意往那個家去,你又去幹什麽?”

趙毅對那個家本就沒什麽感情,又深知葛春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害怕沈清然吃虧的他,當然不可能同意沈清然親自去登門拜訪。

知道趙毅不喜歡那對夫妻,沈清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趙毅陪自己一起去,他就是氣不過這對夫妻欺人太甚,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打壓打壓他們的嚣張氣焰,他們還當自己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我去幫你拿回你應得的東西,你爹和後娘既然不同意你分家,就應該拿出銀錢來幫你娶夫郎,你若是不想要他們夫妻倆的銀錢,之後也可以把這筆銀錢捐出去,救助十裏八鄉的孤寡老人和失去父母親人的孩童們,何必白白便宜了別人。”

若是趙毅什麽都不争,什麽都不要,那才是真的如了那對夫妻的意。

那對夫妻如意了,沈清然就不高興了。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若是趙毅真的拿從那對夫妻手中要來的銀錢去救助孤寡老人和失去父母親人的孩童們,趙毅的名聲也會變得更好。

至少那些受了趙毅恩惠的老人和孩子們,就不會跟着人雲亦雲,說趙毅是刑克六親的天煞孤星。

時間一長,趙毅早晚有一天能洗掉身上背負的“天煞孤星”的惡名。

趙毅并不懂沈清然的良苦用心,相比讓沈清然出面逼他爹和後娘出銀錢,他更擔心沈清然的身體。

“你身子不好,當務之急,應該是調養好自己的身子,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幹什麽?”

沈清然冷笑了一聲,語氣不善地質問趙毅道:“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閑事咯?”

一邊說,沈清然還不忘用死亡視線凝視着趙毅。

只要趙毅敢說一個“是”字,或者是點一下頭,他馬上就和趙毅一拍兩散。

這種專門給自己拖後腿的隊友,不要也罷。

末世生存法則第一條,寧願選擇神一樣的對手,也不要選擇豬一樣的隊友。

神一樣的對手,最多就是難對付了一些,但是豬一樣的隊友,卻是捉摸不透,無法把控,指不定什麽時候對方就會暗搓搓地搞出事來,連累到自己。

趙毅求生欲極強,直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就差沒指天發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蒼天在上,若是我有此心,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時空的人格外重視自己的身後事,還講究什麽“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趙毅的誓言雖然是脫口而出,但卻用上了“若有此心,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的毒誓,足以證明趙毅确實沒有責怪沈清然多管閑事的心思。

但沈清然還是很生氣,覺得趙毅把他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他做這些是為了誰?

難道他不想與人為善,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嗎?

趙毅不記他的情就算了,還說他多管閑事,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趙毅不知道沈清然為什麽忽然就生氣了,不會哄人的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沈清然的臉色,見沈清然這麽堅持,只得伏低做小地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孫郎中也說了,你身子弱,需要多休息,不能讓你多操勞。”

沈清然這次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真的把趙毅給吓怕了。

孫郎中找不到沈清然一睡就睡這麽久的病因,但在離開之前,卻不忘再三叮囑趙毅,沈清然的身體太弱,需要多休息,一定不能讓他過度勞累。

趙毅也覺得,沈清然之所以會一睡這麽久,就是之前又是忙着做香體丸,又是忙着做香皂的,把身子給累壞了,今後,他一定要好好看着沈清然,不讓他再這麽勞累下去。

被吓一次就夠了,多來幾次,趙毅幹脆把自己的命都賠給沈清然算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

不就是去找爹和後娘要娶夫郎的銀錢嗎?趙毅之前只是不屑于去做,不代表他沒能力從這對夫妻倆的手中要來銀錢。

事實上,現在的主動權掌握在趙毅手中,是這對夫妻倆求着趙毅不要分家,只要趙毅拿捏着這點,就能逼這對夫妻妥協。

趙毅的态度轉變這麽絲滑,沈清然生怕他是暫時拿話來糊弄自己,提前打預防針道:“你可別糊弄我,說是去找你爹和後娘要錢,結果出門随便逛了逛就打道回府,拿自己的銀錢冒充是你爹和後娘給你的銀錢……”

“不會的。”

趙毅很清楚,他和沈清然才是一家人,至于不喜歡他的親爹和嫌惡他的後娘,比外人都還不如,趙毅怎麽可能為了他們夫妻二人惹沈清然不高興,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

得了趙毅的保證,沈清然高興了,笑意吟吟地許下承諾:“好,我記住了,等你從你爹和後娘那裏要來了銀錢,咱們倆就成親。”

紅雙囍的喜紙都貼了,順便成個親,好像也行。

“啊!”趙毅懵了。“這個親,咱們還成啊。”

不是不用自己沖喜了嗎?

沈清然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趙毅這是個什麽品種的鐵憨憨?

看着怪讓人生氣的。

沈清然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見趙毅還在原地傻乎乎地站着,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指望趙毅這個木頭開竅是不可能了。

“還傻站着幹什麽?你不是要去找你爹和後娘讨要娶夫郎的銀錢嗎?”

沈清然沒好氣地把趙毅給趕走了。

之後,趙毅去他爹和後娘家裏說了什麽,沈清然并不知道,只是趙毅回來時,也帶回了足足三兩銀子。

“這麽多?”沈清然也驚到了。

其實,對現在的沈清然來說,三兩銀子還真不算多,之前光是交給醉花顏售賣的那批香體丸,陸文竹就大大方方地預付了他二十兩。

有了香體丸和香皂這兩樣可以源源不斷生錢的長遠生意,這三瓜兩棗的,沈清然還真的看不上。

只是,沈清然本以為,以那對夫妻的難纏程度,趙毅最多也就能要回來個一二兩,再多的,恐怕就不能了。

莊戶人家,攢錢不容易,一兩銀子也要存很久,若是對方鐵了心裝窮,打算随便給個一二兩就把趙毅給打發走,趙毅也拿他們夫妻倆沒辦法。

能要來三兩銀子,對沈清然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沈清然倒不是眼饞這三兩銀子,只是,趙毅他爹和後娘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過,非要來算計他們,他也只能算計回去。

這三兩銀子,不會讓這對夫妻傷筋動骨,卻能讓他們肉疼很久。

也算是小小地報複了對方一把。

“我爹說,當年我大哥娶夫郎的時候,後娘幫着購置了新的被褥,鍋碗瓢盆和桌椅板凳,零零碎碎的加起來,總共花了差不多二兩銀子。按理說,為人父母的,對自己的孩子們都該一視同仁,如今給我娶夫郎花費的銀錢,也不應該超過二兩。只是,念在我馬上就要被征兵,剩下才娶進門沒多久的夫郎一個人在家,無依無靠,日子肯定會越過越艱難,所以才酌情多給了一兩。”

就為這一兩銀子,後娘葛春花還鬧翻了天,又是撒潑又是哭窮賣慘,死活都不肯同意。

最後,還是趙毅爹這個一家之主拍板,吼了葛春花一頓,她才不敢鬧了,心裏恨恨地想着,這三兩銀子,就當是給趙毅的買命錢了。

趙毅的爹還說,這兩三銀子,就當是買斷了他和趙毅的父子之情,雖然名義上還沒有分家,但實際上,卻和已經分家無異,以後他們就各過各的,互不相擾。他還有別的兒女,老了以後,不用趙毅來給他養老,平時也不需要趙毅孝敬,同樣,趙毅被征兵征走後,他的夫郎和孩子,也別指望他這個老頭子幫忙照顧。

趙毅聞言,只覺得特別滑稽可笑。

自己看起來有這麽缺心眼嗎?他怎麽可能把自己的夫郎和孩子交給他們夫妻倆照顧,這不是送羊入虎口,讓他的夫郎和孩子去過自己曾經過過的苦日子嗎?

在自己被征兵征走之前,他肯定會把沈清然給安頓好。

他爹肯定是聽多了村民們說沈清然身子不好,福薄命短的閑話,就認為自己被征兵征走後,沈清然的日子只會越過越艱難,怕體弱多病的沈清然以後賴上他們,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沈清然撇清關系。

殊不知,沈清然的本事大着呢。

會制作神奇的香體丸不說,指導自己制作的香皂,就連醉花顏的東家都贊不絕口,巴掌大小的一塊香皂,就能賣出一百文錢的高價,盡賺八十文。

要不了多久,沈清然就能成為他們桃源村最富有的人,沒有之一。

到時候,現在還瞧不起沈清然的這對夫妻,肯定會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趙毅樂得看這對夫妻倆的笑話,自然不會好心提心他們,反而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爹的要求。

不就是斷絕父子關系嗎?趙毅早就想這麽做了。

沈清然這麽有本事,趙毅時不時就會感到自慚形穢,生怕自己配不上沈清然,給沈清然丢臉,又怎麽會容許他爹和後娘這一大家子的糟心親戚去給沈清然添堵。

以後各過各的,互不相擾。

這才是再好不過。

雖然和親爹斷絕了父子關系,但是趙毅一點兒都不感覺難過,反而一身輕松。

沈清然卻很心疼趙毅,趙毅這個大傻子,也不知道是真沒想到,還是根本不在意,他爹給他的三兩銀子,不僅僅斷絕了他們倆的父子之情,還買了趙毅一條命。

三兩銀子,買兒子一條命,這是親爹能幹出來的事?

果然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古人誠不欺我。

“沒關系,不就是和你爹斷絕了父子關系嗎?你還有我,我們才是一家人,以後,我們好好過我們的日子,氣死那些見不得我們好的人。”

聽着沈清然略顯孩子氣的話,趙毅忍不住笑了。

幼年時,他确實過得很苦,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長期餓着肚子幹活,時不時還會挨打,日子都像是泡在了苦水裏,根本看不到頭。

但是遇到沈清然之後,趙毅都快忘了自己兒時的日子過得有多苦了,和沈清然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只剩下了甜。

接下來的幾天,趙毅把沈清然都看得很緊。

沈清然想要去院子裏曬太陽,趙毅親自給他搬躺椅;沈清然想要喝魚湯,趙毅親自下河去給他捉魚;沈清然嫌院子太單調,少了些花花草草,趙毅就進山給他砍了一顆桃樹,費心費力地栽種在院子裏。

趙毅巴不得沈清然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玩樂,其它的,什麽都不用操心。

沈清然享受了幾天,就開始覺得無聊了,大大小小的家務活,趙毅全都一力承擔了,沈清然什麽都不用做,想去琢磨掙錢的事,趙毅也不讓。

自從沈清然和趙毅聊天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讓趙毅得知他昏睡三天之前的那一晚,熬夜雕刻了一晚上的香皂團子,趙毅就炸了。

任憑沈清然好說歹說,再三保證自己昏睡三天的事和熬夜雕刻香皂團子無關,趙毅也不同意沈清然繼續雕刻香皂團子。

怕沈清然對自己的話陽奉陰違,對自己勸他多休息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趙毅不僅收走了沈清然之前熬夜雕刻的十幾個香皂團子,還第一時間去了隔壁村,請老木匠加班加點地制作出相應的模具來。

一兩銀子一個模具,十幾個模具,就是十幾兩,對老木匠來說,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雖然制作一個模具需要花費不少功夫,但是做完這一單,老木匠一家一整年都不用再愁生計了。

為了早點完成這單交易,老木匠一家老小齊上陣,手藝還不錯的幾個兒子給他打下手,年紀還小的孫子孫女們就做點力所能及的小活計,每天廢寝忘食,絲毫不敢有所懈怠。

因為趙毅要得急,老木匠每做好一個模具,就會讓兒子們第一時間送到桃源村。

趙毅財大氣粗,一個模具就給一兩銀子,只要檢查過模具,沒發現什麽問題,就會很爽快地給錢,從來不拖欠。

不僅如此,若是運氣好,趕上沈清然在給孩子們講美猴王的故事,他們還能順便聽上一耳朵,回來再講給家裏人聽。

老木匠的幾個兒子都知道去桃源村送模具是一個好差事,每次都會搶個不停。

老木匠這幾天一直都在制作模具,但也從幾個去桃源村送過模具的兒子口中聽了幾嘴美猴王的故事,如果不是他手上還有活計要做,實在是走不開,他也想親自去桃源村一趟,好好聽趙二的夫郎講講美猴王的故事。

他的幾個混小子,嘴巴一個比一個笨,講個故事都幹巴巴的,還颠三倒四,東一榔頭西一棒,聽得人雲裏霧裏。

與此同時,被老木匠惦記的沈清然,正在指導着狗蛋和二狗他們給用模具壓制出來的香皂一個個包上印了美人圖的包裝紙。

被趙毅一提醒,沈清然才知道自己之前完全就是燈下黑,其實,不僅可以用模具将香皂壓制成型,還可以刻幾個美人圖章,用來批量印刷香皂的包裝紙。

經過後世信息大轟炸的沈清然,筆下的美人兒,不管是眉眼,還是發型,就連頭上戴的釵環和身上的配飾,還有衣裙的樣式和紋樣,全都各不相同。

十幾種不同香味的香皂,沈清然就雕刻了十幾種不同的花型,就連外包裝上印刷的美人圖也有十幾種,沒有任何重複。

刻印章是一門手藝活,沈清然不會,更別說,沈清然還想要讓印刷出來的美人圖都是彩色的,這事,只能去找陸文竹解決。

趙毅自告奮勇地攬下了這個工作,當天,就去了一趟縣城的醉花顏,結果陸文竹沒有見到,倒是見到了陸文竹最信任的貼身丫鬟晴眉。

晴眉不愧是陸文竹最信任的貼身丫鬟,精明又能幹,收下趙毅帶來的十幾張美人圖後,沒過幾天,就派人往桃源村送了厚厚一疊印刷好的美人圖,粗略估計,也有幾百上千張。

這麽多美人圖,單靠沈清然一個人一塊一塊地給香皂包包裝紙,還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馬月,就算再加上趙毅一個,效率也提升不了多少。

這時候,沈清然就想到了那些曾經給他幹過活的那群孩子們,乖巧聽話,幹活從不偷奸耍滑,雇傭他們幫忙,也就是廢幾個銅板的事,總比沈清然自己腰酸背痛更劃算。

算明白這筆賬之後,沈清然再不猶豫,親自去陶夕家裏,找到了狗蛋和二狗,讓他們兄弟倆去幫他叫人。

距離和陸文竹約定好的十天,已經沒剩兩天了,得趕緊把這些趙毅用模具壓制好的香皂全部包上印刷好的美人圖。

“狗蛋,二狗,又需要你們給我幫忙了,上次來給我幹過活的小朋友們,你們都還記得吧?去吧,把他們全部叫來,這次的活比較多,能來的人越多越好。”

狗蛋和二狗早就盼着能上二叔家給沈小叔幹活了,既能掙銅板,幹完活後,還有既新奇又好玩的糖畫可以吃,聞言,倆人都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沈小叔,你先回去等着,我們這就去叫人。”

狗蛋和二狗年紀雖小,但做事雷厲風行,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很快,就叫齊了自己的小夥伴們,一窩蜂地湧到了趙毅家中。

因為最近這段時間來得比較勤,這些孩子們看到趙毅,已經完全不害怕了,看到趙毅,還會怯生生地和趙毅打招呼。

趙毅試着回想了一下,上次他從山裏打獵歸來,扛着血流不止,還在垂死掙紮的野豬,一路走一路吓哭了不少小孩子的事,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些孩子們是從什麽時候起不再害怕他的呢?

好像,就是從沈清然住進他家裏之後。

想到這,趙毅忍不住笑了。

“孩子們,先過來聽我說。”

看到孩子們都到齊了,沈清然輕輕拍了拍手,把孩子們都叫到自己的身邊後,才拿了一塊香皂和一張美人圖,親自給孩子們示範。

“像這樣,一邊一邊地折,慢慢用美人圖把香皂給包好,最後再用漿糊粘上……需要注意的就是,美人圖的這一面朝上,折痕和粘連處在上下兩頭和背面。”

孩子們全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沈清然的動作,還有人一邊看,雙手一邊學着沈清然的動作,表情格外認真。

直到沈清然示範完畢,才有人小聲開口,詢問沈清然道:“沈小叔,這個香皂好香啊,是可以吃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這話讓小孩子們聯想到了香甜的糕點,沈清然還清楚地聽到了好幾個孩子吞咽口水的聲音,不禁感覺哭笑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

趙毅根據沈清然教的辦法制作香皂時,香氣很濃,而且飄散得到處都是,狗蛋聞到這股想問,饞得直流口水,還曾經纏着趙毅撒嬌,想要嘗一口這麽香甜的糕點,結果卻被趙毅狠狠嘲笑了一頓,說他滿腦子就只有吃吃吃。

不過,嘲笑歸嘲笑,趙毅還是很疼這個大侄子的,嘲笑完之後,就耐心給狗蛋講了香皂是什麽,有什麽功效。

“二叔跟我說過,香皂不能吃,而是用來清潔身體和衣物的。”

其他小夥伴們都不知道,就自己知道,可把狗蛋給驕傲壞了。

明明之前狗蛋也曾傻乎乎地認為香皂像糕點一樣,可以吃,而且吃起來的口感又香又甜,但此時,他就像是完全遺忘了自己曾經鬧過的笑話一樣,狠狠嘲笑着沒見識,聞到香味就饞得直流口水的小夥伴們。

“狗蛋說得對,香皂只是聞起來香,不能吃。”怕這些孩子們經不住誘惑,沈清然還再次重申了一遍香皂不能吃。

倒不是怕這些孩子們用美人圖将香皂包裹時,沒忍住拿着手上的香皂就啃上一口,而是怕他們包完了香皂後,聞到手上甜甜的香味,忍不住去舔手指。

幹活的同時,個人衛生還是得注意的。

“好了,孩子們,來我這裏領美人圖和香皂吧,然後按照我剛才教你們的方法,用美人圖把香皂給包好,每包好二十塊香皂,我就給你們一文錢。”

包裝上的美人圖各不相同,對應的香皂花型,也不一樣。

怕這些孩子們弄混,沈清然在給這些孩子們發美人圖和香皂時,就提前做好了區分,每一次,也只會給一個小孩子發二十張美人圖和二十塊香皂。

等孩子們把手上的活計都做完後,沈清然驗收合格,才會給他們分發下一輪的活計。

剛開始,孩子們手生,做得并不熟練,前前後後,花費十幾分鐘,才能磕磕絆絆地包好一塊香皂。

還有的孩子似乎是手比較笨,明明看別人做時很簡單,輪到自己親自動手時,就老是記不住折紙的順序,一張美人圖被他拆了又折,折了又拆,弄得皺皺巴巴,連印刷好的美人圖,都變得不那麽明媚鮮妍,光彩照人了。

真正讓這個孩子崩潰的,是他不小心把這張美人圖給撕爛了。

小男孩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筆墨紙硯很貴重,更別說,是印刷着彩圖的紙張,想也知道自己根本賠不起。

又是害怕,又是羞愧,小男孩眼眶一紅,抽抽噎噎地哭了。

沈清然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時不時擡頭看看一旁趙毅新栽的桃樹,暗暗在心中盤算着什麽時候能吃上水嫩的大桃子。

忽然聽到哭聲,走過去一看,小男孩哭得脖頸都紅了,不知道的,恐怕還會誤以為他被人給欺負慘了。

“沈小叔,對不起……”看到沈清然,小男孩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我,我太笨了,這麽簡單的工作我都做不好,還弄壞了一張包裝紙……嗚嗚,我願意賠錢,沈小叔,你不要趕我走,讓我繼續留在這裏幹活好不好,我會認真學的,之後幹活也會更小心,保證不會再弄壞包裝紙了……”

說實話,沈清然根本就沒想過讓這些小男孩們賠錢,這些印刷在包裝上的美人圖看似精美,但是批量印刷,根本費不了多大的功夫,除了最初雕版需要花不少錢,之後,就是花費一點顏料的事。

就算是機器,也要算損耗的,更別說,人還不是機器,出錯的概率就更不小了。

沈清然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只是,這個小男孩的話也給沈清然提了一個醒,請人幹活可不是兩手一攤,什麽都不管就行,賞罰分明,才是管理者最應該做到的。

“行了,別哭了,不就是弄壞了一張包裝紙嗎?放心吧,我不會因為這點小失誤就趕你走的,不過,你弄壞了一張包裝紙的事,也不得不罰。”

知道自己不會被趕走,小男孩就放心了。

“我願意受罰,是罰錢嗎?”小男孩低着頭,聲音越來越小,不好意思地說道:“沈小叔,你之前給我的三文錢工錢,我回去後就交給我奶奶了,你若是要罰我的錢,可不可以讓我先欠着,我在你這裏幹活抵債,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賴賬的。”

從小男孩的話中,沈清然猜到了對方似乎是和奶奶相依為命,不禁有些心疼這孩子的懂事。

“罰什麽錢啊?你們給我包二十塊香皂,我才給你們一文錢,若是因為你們弄壞了一張包裝紙就罰你們的錢,我豈不是成了要被挂路燈的黑心資本家了嗎?”

說到這,沈清然倒是把自己給逗笑了。

孩子們不知道什麽是路燈,更不知道什麽是黑心資本家,但看到沈清然笑了,也受到了感染,一個個笑了起來。

“這樣吧,你弄壞了一張包裝紙,就罰你多包五塊香皂,以後,若是還有人不小心弄壞了包裝紙,也按照這個标準處罰。”

小男孩忙不疊點頭,一個勁向沈清然道謝,搞得沈清然都不好意思了。

“好了,別謝了,去幹活吧。”

看了看小男孩手中的美人圖和香皂是什麽模樣後,沈清然就轉身,重新拿了五塊相同的香皂和五張相同的包裝紙給小男孩。

“不要急,手笨也沒關系,慢慢做就行。”

怕小男孩有心理負擔,沈清然還蹲在他身邊,又給他親自示範了一遍該怎麽做。

在這過程中,還時不時停下手上的動作,問身旁的小男孩有沒有看明白。

沈清然教得很耐心,一開始,小男孩還有些緊張,但很快他就放松下來,認認真真地按着沈清然教他的去做。

畢竟不是什麽很難的活計,沒多久,小男孩就上手了,并且越來越熟練。

“這不是很聰明嗎?哪兒笨了?好好幹活吧。”說完,沈清然還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細軟的頭發。

小男孩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

這天下午,孩子們在院子裏幹了小半天的活。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沈清然怕這些孩子們在光線不好的時候幹活會壞了眼睛,趕緊開口提醒道:“好了,孩子們,把你們手上的活幹完就收工回家吧,若是明天下午還有空,再過來幹活。”

因為每完成一次活計,就能領一個銅板,手腳麻利的,像是狗蛋和石頭,來來回回已經掙了十幾個銅板了,就算是手笨的,也掙了五六個銅板。

這些孩子們還是第一次憑自己的本事掙到這麽多的銅板,正是興奮的時候,沈清然讓他們趕緊收工,他們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樂意。

其中,年紀比較大,幹活也麻利的石頭捏着十幾個銅板,激動得兩眼放光,滿臉通紅,恨不得今天晚上也能通宵幹活。

“沈小叔,晚上我也可以幹活,等我回去吃了晚飯,我再過來幫你幹活吧……”

不等石頭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裏的石頭把話說完,沈清然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雇傭這些孩子們幫他幹活,也是為了幫這些孩子們改善生活,若是讓這些孩子們沒日沒夜地幹活,那就真成了壓榨童工了。

沈清然可幹不出這麽喪良心的事。

“你們年紀還小呢,就算要幹活補貼家用,也得勞逸結合,不然就是涸澤而漁,對了,你們都知道涸澤而漁是什麽意思嗎?”

只有狗蛋和石頭這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點了點頭,大多數的孩子們都是似懂非懂。

沈清然又給孩子們解釋了涸澤而漁的意思,然後就一個一個把這些舍不得離開的孩子們陸陸續續地送走。

走之前,這些滿心惦記着幹活的孩子們還不忘向沈清然表忠心。

“沈小叔,我明天下午還來,你一定要記得給我留一個幹活的位置啊。”

別看孩子們年紀小,他們可不傻,一下午至少能掙五六個銅板,多的能掙十幾個銅板,比得上很多大人去縣城打一天零工的收入了。

這麽好的活計,不管去哪雇人,都會被搶破頭,他們可不想一覺醒來,自己的活計就被其他人給搶走了。

沈清然笑着同意了。

孩子們吃下了定心丸,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沈清然并不知道,孩子們拿着他給的工錢回家後,瞬間就引起了全家人的熱烈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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