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回酒店的路上趙夜清有些懊悔,其實這樁悲劇有很多次可以避免,比如他們可以不去這家飯店,又比如他們可以繞遠走亮一些的路,再或者他可以早點打開手電筒注意到危險來臨。
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簡從黎成功在這趟旅行剛開始的時候遭遇“血光之災”。
趙夜清拎着小箱子回到酒店房間,在簡從黎身邊坐下:“我去找前臺要來了藥箱,今晚先上藥看看,不行明天一早去醫院。”
“擦傷而已,不用去醫院。”
“我發現你好像不太喜歡去醫院。”
趙夜清說着将簡從黎受傷那只手的袖口紐扣解開,袖子挽到肘彎。
傷口其實要比普通擦傷嚴重一些,腕骨處的皮膚脆弱,要是傷得再深一點,怕是骨頭都要露出來。
加上簡從黎的皮膚白,乍一看真有點觸目驚心。
趙夜清先擦拭清理傷口周圍的血跡,然後準備給傷口消毒:“可能會有一點疼,馬上就好。”
傷處傳來些許刺痛感,但這在簡從黎的承受範圍內。
從小到大他受過不少傷,也算是久病成醫。他現在雖然看不見傷口如何,但自我感覺這次不過是個小傷。
下一秒他感覺趙夜清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擡起,緊接着一股涼風拂過傷處,倒是吹走了點痛意。
簡從黎眼眸微顫,下意識握回手指,正好攥住趙夜清的手。
“老板,你這只手別用力,又開始滲血了。”趙夜清擡頭注意到簡從黎變得不規律的呼吸和微微泛紅的臉,“很疼嗎,如果你想抓着我的手的話用另一只。”
盡管上藥有點不方便,但趙夜清還是用自己的左手握住簡從黎沒有受傷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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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夜清接着給傷口消毒上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簡從黎好像半點痛感都沒有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他和趙夜清交握的手上。
他将趙夜清的手包在掌心,不自覺地摩挲着他修長的手指骨節。
趙夜清的手不算小,主要是手指修長,很适合彈琴。
過了一會兒趙夜清将手抽出去,說:“藥上完了,再纏個紗布就好。”
簡從黎虛虛握起拳,不願放開。
等處理好簡從黎的傷口,趙夜清擡頭一看牆上的表,已經快十點了。
可以收拾收拾準備睡覺了,但他起身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老板該怎麽洗澡。
眼睛看不見、對新環境不熟悉就算了,現在還傷了手不能沾到水。
要是一直待在屋裏沒有出汗倒也可以勉強湊合湊合,但他們在外面晃悠大半天還吃了飯。
就在趙夜清思考之際,簡從黎也站了起來:“趙夜清。”
“在。”
“可以幫我洗澡嗎?”
趙夜清擡頭望向簡從黎,他覺得自己沒理由不幫,更何況他們都是男的,舉手之勞而已。
但為什麽他會有一點不好意思。
“好,現在嗎。”
簡從黎“嗯”了一聲:“我的手不太方便脫衣服。”
趙夜清往前走了一步,擡手去解簡從黎的襯衫扣子。
一顆兩顆三顆,随着衣領敞開得越大,簡從黎露出來的皮膚也越多。
等扣子全部解開,他抓着衣襟将襯衫脫下來。
上次他只看到簡從黎的後背,這回是實打實地見到他的上半身。
肌肉緊實,腰間的線條很好看,尤其是腹肌。
趙夜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由衷贊美道:“你腹肌練得真好。”
他也想擁有這樣的腹肌,但他一沒時間練二沒這個毅力。
“想摸嗎?”簡從黎微微垂眸“望”向他,墨綠的眼瞳閃爍着微小的波動。
“啊?”趙夜清覺得今晚的老板不太對勁,雖然他确實挺想上手的,但這話從老板嘴裏說出來,有點違和。
“可以摸。”
老板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他摸兩下應該也沒什麽吧。
于是趙夜清撫上簡從黎的腹部,手感很奇妙,肌肉摸起來有些硬但同時還有皮膚柔韌的觸感。
原來傳說中的八塊腹肌是這種手感,還不錯。
腹肌摸完了,趙夜清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他接着幫簡從黎脫西褲。
剛握住他的金屬腰帶扣,手就被抓住,制止他接下來的動作。
“怎麽了?”
簡從黎深呼吸了下,喉頭攢動,聲音發啞:“你先去幫我放水。”
“哦好。”趙夜清收回手。
“水溫低一點。”
等聽到趙夜清走遠的腳步聲,簡從黎閉了閉眼,遮住眼中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欲色。
眼盲之前姜恒就經常吐槽他,是個超級沒情趣的性冷淡,要是這輩子體會不到情與欲的樂趣,還不如直接出家當和尚。
那時的簡從黎不以為然,理性自持一直是簡秋生對他的要求,後來也自然而然地變成他的行事風格。
在愛情欲望中失去理智和自我,未免太不體面。
可就在剛才,他失控了。
簡從黎循着記憶走到陽臺,打開門吹風。
秋夜的晚風十分涼爽,加上他沒穿上衣,身體很快生出冷意。
趙夜清放完洗澡水出來,發現人不見了,他找了一圈看到站在陽臺的簡從黎:“诶老板,你去陽臺幹什麽?你這樣會感冒的。”
簡從黎聞聲回到室內:“有點熱。”
“熱嗎?”趙夜清覺得現在的天氣十分适宜,溫度不冷不熱,到了晚上甚至還會有點涼意。
大概是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吧,他沒多想,說道:“水放好了。”
簡從黎走到浴室門口停住,現在的他每到一個陌生的空間就需要通過摸索來熟悉。
傍晚那會兒他沒來得及進浴室,只得現在用手仔細摸索。
不過出去吃個飯回來就剩一只手可用,效率大大降低。
趙夜清在一旁看着沒有幹涉,他知道簡從黎這種時候不需要甚至是拒絕別人的幫助。
等簡從黎熟悉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褲子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簡從黎說完單手解開了腰帶。
因為剛剛放過水,浴室裏蒸騰着白色的水霧,将所有人和物都打上一層朦胧的濾鏡。
趙夜清隔着水霧看簡從黎,感覺他的耳根好像是被水汽蒸紅了。
西褲和內褲被脫下,簡從黎很快處于一|絲不|挂的狀态。
趙夜清知道非禮勿視的道理,但他不能丢受傷還眼盲的簡從黎一個人洗澡,加上簡從黎也沒有讓他出去,所以就待在了浴室裏。
不過人都有好奇心,趙夜清也不例外,甚至他的好奇心要更旺盛。
于是他忍不住朝下瞥了兩眼,随即被狠狠震撼到。
簡從黎的身材簡直好得不像真人,肌肉線條流暢飽滿,跟古希臘雕塑一樣。
關鍵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簡從黎那麽大。
是有錢人的夥食太好,還是因為他有外國人的優秀基因。
趙夜清談不上自卑,但男生之間在這方面難免會有一點攀比心。
“你在看什麽?”簡從黎猛地出聲。
?
趙夜清做賊心虛地收回視線,随即想到簡從黎又看不見,扯了個謊:“什麽也沒看。”
簡從黎擡起長腿邁進浴缸,穩穩地坐下。
“幫我擦背。”
“好。”趙夜清走過去坐在浴缸旁的流理瓷臺上,将嶄新的毛巾浸水,輕柔地擦拭他的後背。
上次撞見簡從黎換衣服,只遠遠地看到他後背上的疤,當時看着不是很明顯。沒想到離近了看,那些淺肉色的疤痕縱橫交錯着還是挺猙獰的。
“看起來吓人嗎,我的後背。”簡從黎問。
“不吓人啊。”
最深的一道長疤橫在簡從黎左邊的肩胛骨上,趙夜清用手指碰了碰:“而且一年的時間能恢複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這些疤不是車禍留下的。”
“啊?”
揭開沉重的過往對一些人來說是很難的,非常難。
簡從黎停頓片刻,回道:“是鞭子抽打留下的。”
趙夜清一怒而起:“誰打的你?眼裏還有沒有法律法規了?不能報警抓他嗎?”
“我爸。”
“哦。”趙夜清坐了回去,“那也不能打人啊,一家人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
“是不是很疼。”
很疼。
在簡秋生的世界裏,疼才能記住教訓。他不在乎自己兒子疼不疼,只在乎能不能培養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明明這些事已經過去很久,簡秋生也去世了。簡從黎習慣塑造堅硬外殼讓自己無堅不摧,更何況是這些陳年舊事。
但當趙夜清問他疼不疼的時候,他的堅硬外殼卻難得露出了一絲縫隙。
簡從黎背對着趙夜清,很輕地“嗯”了一聲。
“都過去了,現在的你很好。”
趙夜清擦完後背去擦簡從黎流到胳膊上殘留的血跡,轉移話題道:“對了,姜恒哥跟我說你要去國外治眼睛,什麽時候去啊。”
當時姜恒給他發消息問他到底怎麽說服簡從黎的,難不成真是吹了枕邊風。
趙夜清也很蒙,除了最開始把這件事告訴簡從黎時說了幾句之外,他就再也沒有提過了。
他沒覺得簡從黎會答應是因為他,但也不能直接跟姜恒說這其實和他沒關系,只好回了四個字:用愛感化。
簡從黎:“暫時計劃下周去,治療時間一周。”
“太好了。”趙夜清開心道。
聽到趙夜清帶着雀躍的聲音,簡從黎也不禁勾了下唇角:“只是去治療,又不是已經治好了,你怎麽這麽高興。”
“你肯邁出第一步就已經成功百分之九十九了,我有預感,你肯定能治好。”
之前簡從黎不知道邁出多少第一步,但是走到最後都是以失敗告終。
他已經習慣了眼盲後的生活,固定地、格式化的生活。
直到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再也無法回到之前的狀态。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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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從黎洗完澡後,趙夜清也洗了個澡,順便體驗了一下浴缸的按摩功能。
一個字,爽。
等他有錢買了房子,也要在浴室安一個這樣的浴缸,每天洗個五六七八次澡。
趙夜清臨睡前定了鬧鐘,今天早點睡明天早點起。
來之前他做了一些攻略,結合林小朗的推薦,他打算明天帶簡從黎去爬山。
第二天早上八點,鬧鐘準時響起。
趙夜清半睜開眼将手機鬧鐘關掉,然後閉眼接着睡。
五分鐘後,第二個鬧鐘響起。
他這回徹底清醒了,直接坐起來把鬧鐘關掉,然後點開外賣軟件。
酒店是會送早餐上門的,但這附近有一家還挺有名的生煎鋪子,鮮蝦餡是一絕,他點來一份嘗一嘗。
趙夜清點完外賣下床準備去洗漱,一出房門就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簡從黎,戴着耳機。
“早啊。”趙夜清走過去,抱着胳膊,“不是吧老板,出來玩你還工作啊。”
簡從黎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沒有,我在聽歌。”
“嗯?”趙夜清心想老板別是在騙他吧,于是摘下他一只耳機塞進自己耳朵裏。
緩慢悠長的音樂聲傳來,簡從黎真的在聽歌,聽的還是民謠。
他将耳機塞回簡從黎的耳朵上,誇道:“不錯,很有品味。”
外賣和酒店早餐差不多的時間送來,趙夜清分好餐食,将簡從黎的那份放到他面前。
“幸好你傷的是左手,不然吃飯我還得喂你。”趙夜清玩笑道。
簡從黎夾了個生煎放進嘴裏,湯汁爆開,鮮香十足。
他突然想如果他是個左撇子就好了,随即摁滅這個想法,覺得自己實在不對勁。
明明他之前最抵觸別人在生活上的幫助,現在卻覺得如果在趙夜清面前适當示弱,可以讓他更靠近自己一些,好像也未嘗不可。
“我們待會兒去爬山,山上的楓葉基本都開了,紅色的一片,你也可以看見的。”
“好。”
吃過早飯,兩個人便收拾出門,輕裝上陣。
趙夜清仍然是穿昨天的那套紅色運動服,很應今天要看的景。
而簡從黎終于不穿正裝了,也不是一身黑,而是換上了整套米色的運動服。
加上松弛的順毛發型,拉出去說他是在讀大學生也不會有人懷疑。
怪不得簡從黎在校的時候是風雲人物呢,帥得和別人都不在一個圖層。
趙夜清看了眼鏡子裏的兩個人,大概是運動服的款式都差不多,他倆站一起有點像穿的情侶裝。
兩人乘電梯下樓,等專車來。
衛威雖然不在,但安排得十分周到。他在這邊聯系了一家車行,只要他們需要用車,随叫随到。
剛走到酒店大門口,趙夜清就收到司機發來的道歉消息,說是路上有點堵可能要晚個十幾分鐘到。這一到了旅游季節,路上比早晚高峰都還擠。
趙夜清給司機回了個沒關系,跟簡從黎說:“我們等一會兒吧,很快就來了。”
“好。”
“夜清。”
正低頭打字的趙夜清聽到有人叫他名字,擡頭望過去,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好心情被消滅大半。
周廷旭,以及挽着他胳膊的鄭闌。
真是冤家路窄。
此處插播一條八卦新聞,這兩位上次分手沒分成,所以現在還是情侶關系。
周廷旭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既驚喜又悲傷,總體來說還算正常。不過鄭闌就沒那麽友好了,又是那副想沖過來把他撕爛的樣子。
趙夜清十分無語,小聲地跟簡從黎吐槽:“今天出門忘看黃歷了。”
說話間那兩人已經走了過來,周廷旭率先開口:“夜清,不介紹一下嗎?”
趙夜清心想你算老幾啊給你介紹,但還是選擇了維持表面的和平。
“這位是我老公。這位是我前男友。這位是我前男友的現男友。”
Over,簡單明了。
周廷旭表情有些沒繃住,他顯然沒想到趙夜清能這麽坦白地介紹出自己的身份,還是在簡從黎面前。
心中頓時不是滋味,難道趙夜清真的放下了和他的一切。
剛才他遠遠的看到趙夜清,一身紅十分惹眼,明豔又熱烈,他在心動之餘只有後悔。
“真巧啊,你們也來旅游?”鄭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趙夜清瞥了眼跟在他們身後幫忙拿行李的小厮:“不好意思,我們昨天就到了,你們才是那個‘也’。”
鄭闌的假面徹底戴不住了,他開始瞪趙夜清。
一旁的周廷旭顯然沒注意到身邊人都快炸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簡從黎,視線在他手中的盲杖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一個莫名的笑。
“原來這位就是簡總啊。”
簡從黎表情平淡,通過聲音他可以判斷周廷旭要比他矮一點,于是墨綠的眼眸微微垂下,仿佛睥睨子民的古希臘神。
“你好。”
周廷旭被他這幅樣子搞得有些火大,忍不住嘲諷道:“早聽說簡總身殘志堅,今日一見果然很勵志。”
趙夜清聞言臉色冷下來,他徹底明白了什麽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二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過他才不會慣着這種人。
“我說你腦殘就回去多吃點豬腦補補,尖叫雞放地上踩一腳都比你會說話。”他挽上簡從黎的胳膊,“我們走,跟這種人待久了智商會下降。”
周廷旭被趙夜清罵蒙了,他怎麽也想不到往日那麽溫柔害羞的人會這樣罵他。
直到趙夜清和簡從黎消失在大門口,他也沒有緩過來。
“周廷旭你賤不賤,你是不是早知道趙夜清放假會來這。”鄭闌冷哼一聲,甩開他的胳膊,“我就說你怎麽會主動提出要出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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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趙夜清坐上車還沒有消氣,忍不住跟簡從黎吐槽。
“真是不理解為什麽每次鄭闌看我都跟仇人一樣,雖然那個渣男腦子有病好像一副對我念念不忘的樣子,可是我不喜歡他啊。”
“況且我都和你結婚了,他到底有什麽不放心的。”
趙夜清說完去看簡從黎,發現他的唇角好像勾起來一點。
“你笑什麽?”
簡從黎輕咳一聲,壓下嘴角:“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