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賭局

第2章 賭局

[Tikby]:張叔,已經兩天了,什麽時候才會有消息呢?

[老張]:不急,你先等着,聽說一般是差不多三天後。

手機螢幕的瑩瑩微光映在祝槐眼裏,她胳膊肘支着桌子,另一只手托臉,單手挑好聽的敲字回複。

出租屋空蕩蕩的,卧室裏除了桌椅和床這樣的家俱以外只有一臺黑着屏的電腦,還能再添點人氣兒的就是牆上貼的幾張剪報。

簡短的談話以她讨巧的問候作結,祝槐把手機推到一邊,食指指尖在桌面上敲敲打打,目光又落在旁邊的金屬卡片上。

她都快把它盯出個洞了,也不見它能生出個小卡片來。

辛辛苦苦騙——不是,搞來的游戲名額不會是假的吧?

裝成孤兒寡母出身的女大學生,她的真正目的不是這點錢,而是那個好奇已久的所謂游戲名額。

祝槐通過自己的管道聽說了它,這才伺機接近老張一夥人,順道白嫖了個五十萬——她本來覺得穩賺不虧來着。

還亮着的手機螢幕顯示時間是晚上十點了。

張明棟的微信名字就叫“老張”,祝槐估摸着平時接活都是這麽稱呼,至少把他介紹給她的人當初是這麽說的。

老張嘴上說得信誓旦旦,可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三天的時間裏,她電話沒有響起一聲,門也不見被敲過。祝槐眼巴巴等了兩天,今早上出門的時候終於瞧見自家門上多了點東西。

再一看,好家夥,清洗空調的小廣告。

她無語兩秒,揭下那鬥大的電話號碼,團吧團吧,擡手往垃圾桶裏丢了個完美的三分球。

再等就等到了現在,戰線拖得太久,祝槐連緊張都緊張不起來,幹脆起身出去把收拾好的背包拿進了屋。

和她之前和老張碰面時帶的不是一個,這個純黑色的背包更小也更貼身,在設計上完全就是爲了方便行動而打造的。

她拉開拉鏈,将裏面的東西重新清點維護了一遍。

祝槐平日人緣不錯,朋友裏愛好什麽的都有,當然也不乏喜歡戶外運動的,她因此成功在短時間內搞到了還算齊整的裝備。

打火石、魚鈎魚線、套索、裝了抗生素止痛藥之類的小藥瓶……祝槐小心地把彈性鋸條塞進背包側面,随意掃過去的視線突然停住了。

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趕到桌邊,一把抓起了剛才還毫無動靜的金屬卡片。

卡片上清晰地刻着四個數字。

——1104。

祝槐:“……”

她進房間還條件反射地看了它一眼,那時候上面光潔如新。後面全程都在邊上,結果變化來得就這麽無聲無息。

“這算什麽?”

她翻過來覆過去地打量卡片,确認只有一面刻上了數字,自言自語道:“進入游戲的編號嗎?”

祝槐按亮手機去看時間。

23:55。

這倒計時一般的既視感……

她攬着包帶,把金屬卡片藏進衣兜,看着螢幕上的時間一分一秒地走。

還有四分锺。

離零點越來越近了。

23:59。

她在心裏估算着秒數。

十。

九。

幾乎是在“九”這個數字浮現的下一秒,祝槐的腦袋無端地刺痛起來。

眼皮越發沉重,眼前的一切晃成了重影,任憑她再怎麽咬緊牙關,也無法抵抗住徑直壓下的那股昏沉。

她最後來得及做的事,只有死死抓住包帶。

0:00。

這串數字映入眼簾的同時——

祝槐徹底失去了意識。

*

垂落在扶手旁的蔥白指尖忽地顫動了一下。

它主人的另一只手軟軟搭着雙膝,墨黑的風衣襯得膚色越發白皙,再往上的胸口起伏着。額前的淩亂發絲遮住了雙眼,卻能清晰地看出下巴那一抹姣好的弧度,唇瓣微微抿着,像是被困在什麽讓人難安的夢境裏無法自拔。

半晌,她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猛然揪緊了布料——

終於從那漫長的黑暗中掙脫出來的祝槐驀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睛沒有被本該存在的白亮燈光刺痛。

祝槐條件反射地伸手,意料之中地摸了個空。

……她什麽也沒能帶進來。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釘在牆邊的方桌和色調沉悶的紫紅壁紙,桌邊還擺着張立式菜單和顯然是用來打發時間的社會雜志。

“這是怎麽回事?!”

身邊霍然響起一聲尖叫,祝槐飛快地轉頭看去。

這狹小的包廂裏除了她以外還有兩個人。

那二十歲出頭的女生長相清純,臉色蒼白如紙,只有咬緊的嘴唇還有點血色,眼睛也紅了一圈。她旁邊的青年同樣是手足無措的模樣,瞧上去也是大約差不多的年紀,黑發亂糟糟得有如鳥窩,他長得還成,但也沒什麽讓人印象深刻之處,屬於扔進人海裏一眼就能望不見的類型。

三人面面相觑,恰逢此時,腦海中突兀響起的聲音止住了祝槐就要出口的話。

【各位調查員,歡迎來到這場游戲。】

那聲音非男非女,無關年紀,卻莫名透出了一絲愉悅。

只消看那兩人的神情,祝槐就知道他們也聽到了這聲音。

女生:“調、調查員?”

她的臉上滿是茫然。

【你們的任務就是查出将要面臨的怪奇事件背後的真相,也只有這樣,你們才能脫離這裏——确切地說,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青年的喉結滾動着,結結巴巴地反問,“你的,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不在原來的……?”

【是,也不是。】

那聲音繼續道。

【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只有你們的精神,不過,一旦真正死亡,同樣無法複活。】

平地一聲雷。

另外二人臉色蒼白,祝槐打破了這蔓延於恐懼的沉默,“你說真正死亡?”

就像是爲了獎勵她如此之快地抓住重點,對方輕笑一聲,他們面前霎時出現了一個游戲視窗似的虛拟光屏。

《規則》——

1.扮演好你的角色。

2.禁止在其他玩家以外的NPC面前做出“超游”行爲。

3.在真正死亡之前,你有三次機會。

……這規則簡單過頭了。

祝槐虛心發問:“什麽是超游?”

“這個我知道,超出游戲思維。”鳥窩青年聽到熟悉的字眼,爲了找回實感似的急忙解釋起來,“一般是用在桌游——就是桌面角色扮演游戲裏的,簡單說的話,玩家知道但是扮演的角色不應該知道的事,如果角色在游戲過程中表現出來了,就叫做超游。”

“所以,”另一個女生皺起眉,“我們還有各自要負責的角色?”

那聲音默許了鳥窩青年的解說,此刻又道。

【你們每人都有一張角色卡,上面寫明了你們的身份和具體設定。】

三塊散發着淡淡微光的光屏分別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

【由於三位都是第一次參加游戲,爲了方便代入,基礎的屬性數值參考你們自身而定。數值從1到99,越高說明層次越強。】

祝槐暗暗揚眉。

……還挺人性化。

玩家本人的角色卡到了別人眼裏似乎就是一片模糊的馬賽克,她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看向自己面前的那個視窗。

姓名:斯卡蒂·格雷

玩家:祝槐

職業:私家偵探

年齡:22歲

背景:你是一名背井離鄉、獨自來到馬薩諸塞州開辦事務所的偵探。

家人不理解你的追求,你近乎和他們斷絕了關系。好在昔日同窗伸出的援手幫你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解決了幾樁案子後,你事務所的生意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於是,爲了慶祝這次假期,你們這幾個老同學來到了隆倫鎮旅游散心,恰巧這裏正在舉辦畫家韋恩·埃文斯的個人畫展。來都來了,不去看看豈不是很可惜?這麽想着,你們買下了畫展的門票,欣然準備前往。

祝槐:“……”

瞧瞧,瞧瞧這萬能的送命藉口。

右邊标明她的HP(血量)爲10,祝槐猜測可能和下面的屬性數值有關。

力量:40(連普通人都比不上的手無縛雞之力)

體質:50(大病得不了,偶爾感感冒)

體型:50(不高不矮的人類标準線)

敏捷:45(體測跑八百米肯定不及格)

外貌:80(你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可以輕易打動別人的心)

意志:70(我的老天鵝啊,你是什麽鐵石心腸)

祝槐聽見旁邊的女生在嘀咕:“意志、教育、智力……幸運?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她只是大致掃了眼剩下的幾行數值,然後就注意起最意義不明的一項來。

——SAN值:40。

“勞駕……請問,”祝槐擡手,“‘SAN’是‘Sanity’的縮寫嗎?”

KP肯定了她的詢問。

【沒錯,SAN值代表你們的理智。SAN越高,精神狀況就越穩定。】

【今後你們會見證各種各樣的怪奇現象,除此以外,殺人或目睹殺人現場、加諸於你們自身的痛苦經歷也會令SAN值降低。請注意,SAN值一旦清零也等同死亡。】

那個聲音稍稍停頓了一下。

【在不同場次裏,你們也可能會被分配到不同的角色卡。玩家一共有三次機會,當第三張角色卡死亡——也可以稱之爲第三次“撕卡”——玩家就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說了半天,”鳥窩青年警惕道,“你還沒有說過你是誰吧?而且說到底,我們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你們自己不清楚嗎?】

對方慢悠悠的反問一下堵住了他的後半句質疑。

【至於我,是這場游戲的主持人。】

【“Keeper”,意爲“守密人”。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爲“KP”,我所負責的是把握游戲進程、監督你們是否依照游戲規則行事,以及在恰當的時候通過技能檢定給予你們機會和提示。】

祝槐沒出聲。

機會是KP給予的,那危險呢?

另一個女生已經對這接連不斷的陌生規則消化得有點吃力了,“技能檢定又是……”

【你們各自的技能數值就記載在角色卡的下半部分,和屬性一樣,從1到99是由低到高。偵查、鬥毆、醫學、說服這些技能有時候可以用足夠的行動來代替,但有些時候就必須通過檢定來判斷成功與否。】

祝槐:“檢定的方法是?”◎

【擲骰。】

KP話音剛落,他們眼前立刻出現了兩顆旋轉着的虛拟多面骰。

兩顆骰子顔色不一,但十個面上都分別寫着1到10這十個數字,那旋轉的速度由急及緩,等到終於停下來,正朝上的那兩面刻着的數字是“1”和“6”。

【終日打雁的人也會被雁啄了眼,技能是你在這方面的擅長程度,擲骰就意味着你進行這一舉動時的運氣成分。黃色的骰子代表十位,綠色的代表個位,這是16,如果你的技能數值是60,像這樣低於技能數值的骰點結果就可以視爲成功。】

【擲骰的結果完全随機,哪怕是KP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骰子的掣肘,因此你們不需要擔心公平性。至於怎麽骰?動動你們小腦瓜裏的念頭就行了。】

【基礎規則介紹完畢,當你們踏出這間包廂的那一刻,游戲就會正式開始。】

【我親愛的調查員們,享受這場游戲吧——只要能調查出真相,一切任你們随意發揮。】

絕望吧,掙紮吧。

潛藏在深處的黑影暗暗發笑。

被真相與死亡帶來的龐大恐懼所傾軋,這是人類殊途同歸的命運。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怎麽會沒有。

在場的每個人都積了滿肚子的疑問,突然被拉到這種地方來,張皇與難以置信,這都是人之常情。

然而,這麽一片可怖的寂靜中,祝槐眨了眨眼睛。

“我有。”

她小心翼翼地、無害地問。

“您剛才說,‘随意發揮’,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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