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一扇墨竹屏風後傳來嘩嘩水聲,屏風上淩亂搭了幾件衣衫。
屏風之後,秦明背靠浴桶閉眼假寐。右手臂放在浴桶邊上,侍女手持一方質感柔軟的濕水布巾為其擦拭肩頸處。
時不時地捏住布巾浸入水中,再拿出為秦明擦拭露在水面外的身體。
鎖骨處接觸到女子手腕微涼的皮膚,秦明擡手握住那手腕從鎖骨上移開才放手。
“二少爺,是水冷了嗎?”
一言不發地站起身,渾身的水滴滴答答落回水面。侍女立即去拿了幹毛巾為走出浴桶的秦明擦身,乖順地收起不該有的表情。
半開的窗外經過一道人影,秦明在侍女為他系上裏衣腰間系帶,便耐心全無地繞過屏風。揮手撩開隔斷此間的紗簾,就見房門處站立的侍女。
“何事?”
“二少爺,老爺有請。”
瞥了低頭的侍女一眼秦明轉身去床上拿了幹淨衣物穿,兩位侍女上前來侍奉他穿衣也坦然接受。
屈膝跪地的侍女服侍秦明穿上鞋不夠,鞋面纖塵不染依舊用手帕擦了擦。
半個時辰過去,秦明一改回來時半臉胡茬的憔悴模樣恢複成翩翩君子。
出門前不忘提醒兩名收拾房間的侍女,“屏風上的東西丢出去,別讓我再見到出現在櫃子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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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中,秦父與染坊管事在商議。秦母陪在秦父身側滿面愁容。
而當幾人聽到不急不慢的腳步聲當下閉口不言,秦父端起一杯茶正要喝,視線裏就出現了面露倦意的秦明。
“哼!”重重放下茶杯,秦父怒斥:“你當這個家是客棧不成?”
秦明無奈道:“父親怎能如此想。”
“還反怪老夫了!你自己說你昨夜不歸到哪兒鬼混了?”
清咳了一聲,秦母視線瞟向管事,後者起身要告辭。“老爺,相關事宜我已經禀明,就先回染坊做事了。”
逃不過一頓唠叨,秦明幹脆坐下。招手讓侍女倒了杯熱茶來喝。
長子離家、次子又無所事事,秦父氣得吹胡子瞪眼。“真是越來越沒規矩!”
“父親教訓的是。”
“還敢再講!問你昨晚出去鬼混什麽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個混賬東西!”
聽老父親破口大罵秦明避開視線,“若我不當這個家是家,父親現在就只能對着母親念叨了。”
沒用罵字是他不想承認被罵。
“你這是什麽态度!”
踏進偏廳的門伊始,秦明便覺身心疲倦,現下無力争辯。“父親好意提醒,我也在聽。”
未免事态愈演愈烈,秦母搶先秦父開口:“秦明,你父親是為你好。你也該收收心了,你在外如何我們不幹涉,但你心裏有這個家就要記得每日回來。”
滿口應下,秦明站起身準備回房。
不等他先說,進來一小厮手捧了一個巴掌大的木盒。“老爺、夫人,二少爺,這是大少爺差人送回來囑咐要交到老爺手中的物件。”
話音剛落,木盒到了秦明手中。
他漫不經心地打開蓋子,看清木盒內的物件後一臉不屑。
“裝了什麽?”秦父語氣含怒,眼看秦明遞來木盒又撇開臉。
轉交給秦母,秦明說:“是些單子,看來大哥還有不少貨未交出。”
秦母才拿出木盒中的一沓紙單秦父便奪了去,一張一張地翻看起來眉頭緊鎖。
“正好管事來找,趁人還未走遠讓人送去吧。”從丈夫手中接過,秦母揮手招來侍女讓她送出去。“認得管事嗎?”
“夫人放心,奴婢認得管事。這就送去。”
木盒下還有整齊疊放的銀票,不少,面額大。除此之外,就是一把染坊賬房的鑰匙。
聽妻子說完,秦父大為惱火朝小厮吼道:“他人呢?讓他自己來說清楚。”
秦明反而笑了,“父親,東西是大哥讓人送來的,這些物件還不夠表明他的意願嗎。”
“你給我閉嘴!”
“你少說兩句。”呵斥了秦明秦母安撫秦父,“想問秦禾下落就好好問。”
小厮聞言直搖頭,“夫人,送來木盒的人自稱是跑路的,問什麽都答不上。”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秦母開口,眼神瞟向秦明便攙扶了面色慘白的秦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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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秦明二人後,小厮目光閃躲。“二少爺,我,我--”
“那人替秦禾跑這一趟或許能收些銀子,你替一個跑腿的隐瞞能得什麽好處?”
笑看秦禾遞來的糕點,談雪淺咬一口即刻被口中糕點甜到心頭。
“今日起我便成了身無分文之人,還請你念在我們的情分上別抛下我。”
眼前秦禾拿着的糕點一半進了談雪肚子,剩下一半談雪接過放回盤中。表情嚴肅,“一盤糕點就想将終身都托付給我了?”
不怒反笑地拿起盤中那半塊糕點,秦禾喂到談雪嘴邊。“既然都吃了就不好反悔。”
“說不過你。”沉溺一笑,談雪張口吃下那半塊糕點。
“這位公子要找人也請讓我進去說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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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二人聞言看向房門,秦禾收起笑臉起身上前。打開房門後來人是秦明,他卻臉色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
見到秦禾,秦明也瞧見了他身後坐在桌邊的談雪。
“兩位對不住,這位公子說什麽都要來,勸不住。”
“無妨,你去忙。”秦禾讓到一邊,“進去坐。”
緩步進屋,談雪的目光不似之前現下不偏不倚地與自己視線對上,不偏不躲一臉鎮定。
秦明更是目不斜視,內心也無波瀾地在四方桌入座。在這之前對談雪的心境好像不複存在般。
身側秦禾入座後,秦明視線轉向他。“我倒不信你們在這客棧長住。”
“這不重要。”秦禾淡然回應。
“不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自嘲着,秦明目光垂下,視線中出現一盤糕點。難怪房間裏這樣甜。
“你能找來那說明東西都到父親手中了。”
“不覺得做太絕嗎?”審視秦禾平靜的臉,秦明看不出有絲毫對家人的挂念。不由地一笑,“不過從前就逢年過節地回一次家,你怕是沒把家當做家。”
“不怪你會這樣想。”秦禾笑得坦然,也不解釋。
沉默了片刻,秦明側目瞟了談雪一眼又面對秦禾問:“你對他了解多深?”
秦禾不假思索道:“不算太深,長久在一起總會慢慢加深。”
“那你對我與他之間的事又了解了多少。”
“我相信他的為人,也相信你。過往的事我都不在乎。”
秦明似笑非笑,“你見他不過數面,你可知那日你們離開父親就重病倒下了。虧得父親還心心念念盼你回去--”
“我只能帶他離開。”出聲打斷秦明的話,秦禾認真道:“父親的病情如何?”
“你何不親自去瞧瞧,我說了你就能放心嗎?”
始終沉默不語的談雪幾欲張口勸,可他總想起秦禾的話。又不再說。
若要餘生都相守,那日的事早晚要發生。
猶豫了片刻秦禾說:“想必父親已無大礙。”
話音一落,秦明面上浮現的淺笑消散,目光如炬。“得知父親病了你都不肯去見見,并非是要你回家,你當真不擔心父親的病情?”
“你會照顧好父親母親,家裏有你在我很放心。”頓了頓,秦禾避開秦明視線。
桌下談雪握住秦禾握拳的手以笑安慰,又看向秦明,猶豫着開口:“伯父現在病情可有好轉?”
“秦禾都不擔心,你又問什麽。”語氣不滿且不屑。
談雪無言以對,聽到房門關上的動靜猛地一怔。
背對房門秦明面色含怒,氣沖沖地離開客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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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後在照壁前平定思緒,可繞過照壁就遇上秦母。
今日天上無豔陽,成片的厚重烏雲聚集,說不準何時會落雨。
“見到你兄長了?”
面對秦母秦明一點頭,心中憤憤不平。
“他知道你父親病了嗎?”從秦明含怒的面色中已經看出,可秦母依舊問了句。又嘆息,“他與那人在何處?”
聞言秦明黙口,莫名有了猜忌。“他對這個家毫無挂念,還有什麽可說的。”
腳下大步流星,秦明匆匆趕回房。到了桌邊提起茶壺一連倒了三四杯喝下。
平躺在床上閉眼時忽地想起談雪,可腦中談雪的臉極為模糊,只有那雙眼較為清晰。
那張臉漸漸清晰時,卻是星辰的樣貌!
猛地驚醒,秦明從床上坐起。額上一層細密的汗,微張的唇不停呼氣吐氣。
環顧四周,屋中幾個燭臺已經點了火,大開的窗外風聲呼嘯。
秦明下床披了外衫出門,在一排排的燈籠下走過,到了門外侍女已經布置了一桌的菜。
“二少爺。”
在雙親的注視下秦明在一旁入座。
“染坊那邊我明日會去打理,你那兩間鋪子明日也去查查帳。”
“我記住了。父親不再休息幾日嗎?”
秦父面容幾日來蒼老不少,不少銀發從黑發中冒出來。“染坊事務繁多,疏于打理難免出亂子砸了招牌。”
“過幾日你也去染坊學學,我老了,你別再讓為父操心。”
應了一聲,秦明覺得今晚飯菜吃起來似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