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同心
第071章 同心
中央舞臺驟然亮起, 茶館招牌落地，桌倒椅橫，一片狼藉。
悲涼的音樂聲中, 董元韬抱着許維意跪地上, 兩人俱是滿身帶血, 兩柄斷劍掉在一旁。
董元韬低着頭，雙目淌血，一手顫抖着撫摸着許維意的臉龐，又順着臉、脖子、肩膀一路摸索過去。
手下突然一空。
董元韬猛然錯愕，不可置信地抓握幾下。
然而，不管他如何不想相信, 許維意的左肩下，就是少了一條手臂。
那條斷臂, 如今靜靜地躺在不遠處。
許維意面無血色, 靠在董元韬懷中一動不動, 生死不知。
董元韬用力抱緊許維意，深深垂首, 全身都在顫抖。
片刻, 他擡起頭, 張嘴發出無聲的嘶吼。
兩行鮮血劃過臉頰，如同血淚。
簫聲凄凄, 痛徹心扉。
舞臺光暗下, 仿佛黑暗吞噬了兩人。
臺下觀衆這才從驚吓中回神, 嘈雜之聲四起。
下一刻，突然铛的一聲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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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 揚琴、古筝、二胡奏出一段輕快的波瀾，鼓聲也在其中輕輕和着拍子。
舞臺前方打下一道光, 烏錦華一襲交領長衫，書生打扮，端坐臺後。
他嘩地打開折扇，扇上濃墨所書“武林紛争”四字，手再一轉，扇翻一面，亦有四字——“江湖人心”。
烏錦華輕搖折扇，拿起臺上醒木一拍，和着音樂唱起。
武林紛争永不停，江湖人心最險惡。
昨日何處出了寶藏，明日哪裏又出了秘籍。
偌大的天下，新鮮事永遠說不完。
今日便與各位看倌講講，現下最新鮮的是哪樁。
那莫過于，論劍之戰中突然出現的一位後起之秀，不僅英俊倜傥、劍術高妙，更有一副俠肝義膽。
烏錦華搖着扇拍着木，短短一曲，将那位少年俠客的飒爽英姿描述得淋漓盡致。
曲終，他壓低聲音，像說秘密一般：“近日江湖傳聞，那位少俠的劍術習自一本秘籍。而他那位最喜音樂的好友，還有一瓶每粒能長一甲子功力的秘藥，助他良多。這武林，怕是又要熱鬧了。”
觀衆席中，葉茵湊到好友耳邊說：“這個少俠應該就是元韬吧，喜歡音樂的好友就是維意。”
好友也和她咬耳朵：“所以開頭那一段，是說他們懷璧其罪，被壞人打劫了？”
葉茵：“錦華哥這次是說書人，那BOSS不知道會是誰。會不會又和三公那樣是一衣帶水，畢竟淵哥功夫最好。”
好友：“說不準哦，四公裏面錦華哥一開始也講故事，後面才突然反轉。”
舞臺上燈光暗下，換成左方舞臺亮起。
皎皎月華下，晚風吹送，竹林輕擺。
董元韬一身勁裝，月下舞劍的身姿輕靈矯健，點點劍光如星子散落。
許維意長發微攏，抱阮而坐，信手撥弦，恬靜柔和的琴音令這月色更添一分美麗。
琴劍相和，俠骨亦柔情。
觀衆席間發出陣陣驚訝聲，葉茵和好友也詫異地相互對視——元意怎麽又全恢複了？
不過，節目才剛開始，衆人很快按下好奇，耐心往下看。
左方舞臺暗下，右方舞臺亮起。
同樣的月，卻是不同的夜。
月下薄霧彌漫，籠罩着一片紅彤彤的楓林，好似連霧氣都染上幾許紅意。
周蓮生一身紅衣，月下起舞，寬大的紅衣與飄揚的黑發輕而易舉地霸占所有人的野視。
音樂聲飄飄突突，他的舞也時而妖嬈時而剛健，卻又奇異地彼此相融。
周蓮生随着音樂閃到一棵楓樹後，卻沒再出現。
一處霧氣散開些許，現出懷抱羯鼓的夏彰。
他垂着眼，雙手一下下擊鼓，忽快忽慢，忽輕忽重，就如配樂一般讓人琢磨不定。
霧氣湧動間，周蓮生突然破霧而出，旋到夏彰面前。
夏彰停下擊鼓，擡頭看向他，眼神癡迷。
周蓮生唇角勾起，微微彎身，托着夏彰的下巴擡起。
右方舞臺暗下，中央舞臺再次亮起，音樂轉為正中平和。
茶館匾額高挂，桌椅齊整。
烏錦華站在櫃臺之後，手指輕輕撥打算盤，口中悠悠地唱着茶館的介紹——開在此偏僻之地，給偶爾過往的客人解個渴，不為營生，只為自樂而已。
三套桌椅裏，最靠櫃臺的一張桌旁坐着兩人，桌上擺着兩把劍。
裴淵長發高束，黑衣勁裝，雙眼蒙着一塊黑布。不過，他手中握着一塊巴掌大的木牌，正用匕首削削刻刻。
沈晏的發則是束在身後，窄袖長衫，端杯喝茶之态透着灑脫。只是，稍一細看，便能看出，他左袖貼身飄浮，明顯少了左臂。
觀衆席再次響起陣陣驚訝聲。
葉茵看向舞臺一側的大屏幕，那上面放出裴淵手上動作的近鏡頭。他雕刻的動作既快又穩，木牌已經削出一個大致形狀。
好友跟着看過去，問：“你覺得淵哥在雕什麽？”
葉茵猶豫着說：“阮吧……看形狀像。”
這時，董元韬和許維意走進店中，腰側都挂着長劍，許維意還抱着阮。
兩人就近坐下，烏錦華提着一只茶壺過來，只往桌上一放，并不多招待。
許維意提壺倒茶，董元韬銳目一掃，頗為警惕地留意了下裏桌沈裴二人。
夏彰和周蓮生也走進來，兩人都換上一身暗淡的粗布衣裳。夏彰身背半人高的羯鼓，周蓮生垂頭縮肩跟在他身後。
一進來，夏彰同樣掃視館內，目光在裏桌停留一瞬，很快便轉到董許二人身上。
他走上前，笑着向兩人躬身，推銷自家伶人舞姿絕世，想請兩人賞光觀看。
董元韬轉眼打量，看這二人衣着打扮都是窮苦模樣，便以目光詢問許維意。
許維意回視他一眼，笑着向夏彰比個請。
夏彰便抱鼓而坐，且擊且唱。周蓮生上前兩步，踩着鼓點起舞。
櫃臺後，烏錦華也擡起頭，含笑觀賞。
只有裴淵和沈晏不為所動。
一曲舞畢，許維意給了些賞錢。
周蓮生連忙謝過，捧着賞錢轉給夏彰。
不料，夏彰接了錢，卻是直接揚手，一掌将他扇得摔在地面！又指責他跳得不好，才讓客人如此不滿意，還擡腳作勢要踢。
董元韬和許維意頓時皺眉，同時起身攔住夏彰，自然少不得幾句争執。
卻在這一刻，身後突起一道破風之聲。
董元韬立刻機敏地側身，抓着許維意飄身而起，落在一丈開外。
同時，叮的一下撞擊聲響。
兩人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周蓮生竟然拿着一把長劍！
而那聲撞擊，是剛才一把匕首撞歪了他的劍鋒。
董元韬驚訝地看向裏桌，果然發現那個蒙眼之人手中已無匕首。
周蓮生同樣狠狠瞪去一眼，緊接着向夏彰使個眼色，挺劍攻向董許兩人。夏彰抽出借羯鼓隐藏的劍，與他一同夾擊。
董元韬和許維意立刻拔劍迎戰。
音樂轉而激烈，四人戰在一處。
烏錦華慌慌張張地跑出櫃臺，苦着臉請求四人出去打。
周蓮生不耐煩地轉劍刺向他。
董元韬濃眉一豎，挺身相攔。
卻在這一刻，烏錦華竟然也抽出一把劍，襲向董元韬後背。
不過，裴淵和沈晏同時動了。
兩道劍光驟然闖入，氣勢如虹。
音樂越發激昂。
七個人影在舞臺上四下飄舞，各俱特色。
董元韬矯健，許維意輕靈，周蓮生奇詭，夏彰迅猛，烏錦華刁鑽。
最為奪目的，自然還是裴淵與沈晏。
即使裴淵雙眼蒙布，亦能劍招沉穩，劍意凜烈。
即使沈晏只是獨臂，亦能劍招多變，劍意森然。
兩人一慢一快，一正一奇，相輔相成，守望相助。
鼓點急速，劍光煌煌。
小小一方舞臺，七人之戰竟都讓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琵琶聲加入，铮铮之下，戰意洶洶。
終于，周蓮生、夏彰和烏錦華都重傷不敵，敗退而走。
董元韬和許維意對視一眼，一同走到裴淵和沈晏面前，抱拳行禮。
“多謝二位搭救之恩。敢問尊姓大名，我二人願結草銜環，粉身相報。”
沈晏卻只對他倆笑笑，并未答話。
裴淵從懷裏摸出一物，手指一動，彈向董元韬。
董元韬連忙接在手中，和許維意一同看去——一只木頭雕的小小的阮。
兩人再擡頭時，裴淵與沈晏已然相攜離去。
舞臺燈光再次暗下，音樂漸消。
蕭聲漸起，左方舞臺亮起一道光。
董元韬在光中舞劍，一招一式純熟而洗練。
背景大屏幕亮起，先是一片白，接着映出一個舞劍的人影。
人影的動作和董元韬一樣，仿佛就是他的影子。可仔細一看，卻又能分辨出，那影子肩更寬，腿也更長。
燈光移動，董元韬消失在黑暗中，裴淵出現在光裏，将那一套劍招舞完，燈光才暗下。
右方舞臺接着亮起光，蕭聲停了。
許維意散着長發坐在光中，抱阮撥弦，依舊是那首恬靜柔和的琴曲。
片刻之後，大屏幕上也映出一個彈琴的人影，動作與許維意無二，兩道琴音混在一處。
燈光移動，許維意消失于黑暗，沈晏出現在光裏，繼續彈着懷中的阮。
左方舞臺也亮起光，裴淵和着琴音再次舞劍。
大屏幕上顯示出月下竹林，晚風吹送，翠竹輕擺。
兩人一舞劍一彈琴，恍若先前。
琴劍相和，俠骨亦柔情。
左右兩方舞臺漸漸靠在一起。
沈晏抱琴起身，裴淵反持長劍，都走向彼此。
裴淵擡手，搭到沈晏左肩，再緩緩下移，撫着他左臂，眼中難掩激動之色。
沈晏也擡手，手指撫上裴淵的臉，在他眼下輕輕劃過，停在眼尾細細摩挲。
燈光徹底暗下，大屏幕上顯示出節目名稱——
同心
*
觀衆席激動地鼓掌歡呼，彈幕快速噴湧。
【現在武俠式微，沒想到竟然還能在舞臺上過一把武俠眼瘾[感動]。】
【那場七人混戰太絕了！那麽複雜的走位，那麽多變的招式，直接在容錯率為0的直播舞臺上打！牛逼！】
【壞了壞了！剛才看得入迷，忘記錄屏！家人們，跪求一個錄屏！剛才幾乎都是大全景，看得好過瘾，我真怕出正片又會變成那種亂七八糟的運鏡拼接！】
【前面握手！武俠迷真是深受近鏡拼接風之苦！點我id，我錄屏了，馬上分享！】
【55555，我簡直恨不得讓他們直接去拍一部劇！都多久沒看過這麽酣暢淋漓的群打戲了！】
【剛才看他們七個人一起在舞臺上飛來飛去，我都擔心威亞會不會相互纏住。】
除了首先關注打戲的武俠迷，當然還有更多觀衆和粉絲在讨論劇情。
【這回一開場就搞得那麽悲情，看着元意一個傷眼一個斷臂，我都要吓死了。幸好幸好，後面還是HE！】
【戰損版元意和戰損版一衣帶水，蠻驚喜嘛。】
【姐妹們，一衣帶水就是未來的元意吧？我沒理解錯吧！】
【肯定是，一開始一個眼盲一個斷臂，後來穿回去救下元意，一衣帶水就恢複了嘛。】
【最後舞劍彈琴那段太明顯了，動作都一樣，而且月下竹林的場景也是前後呼應。】
【我是沒想到，這次的反派居然有三個。】
【夏日生蓮這回也很好嗑啊，主仆逆位感，嘿嘿嘿。】
【感覺晏哥把蓮生哥帶得越來越蠱了2333。】
【錦華哥依舊形單影只，幸好，下一個節目就可以看到他的CP。】
主舞臺重新亮起燈，沈晏帶着隊員們行禮。
莫昀鼓着掌上臺：“剛才那段群打戲實在太精彩了，下面尖叫聲一片，我都忍不住跟着喊了兩嗓子。”
他把話筒遞給裴淵：“這一段全是裴淵設計的嗎？”
裴淵：“主要是我，蓮生和夏彰也提了許多寶貴意見，最後綜合起來得到這一場戲。”
莫昀：“七人混戰，練習的難度想必很大吧。”
裴淵：“難度主要還是上威亞，不過我們隊時間比較充裕，大家還是咬牙拿下來了。而且這一段，其實是最早設計的，當時準備四公的時候就一直在設計，所以這次能多出時間練習。”
莫昀轉向沈晏：“我沒理解錯的話，這次又是穿越的題材，靈感是來自哪裏呢？”
沈晏點點頭：“主題是自救，就是想給大家一點新鮮感。而且元韬和維意是跟着裴淵和我練出來的，身上必然會帶着我們的影子。所以當初構思節目的時候，我就想正好可以把這一點用上。”
莫昀笑道：“其實我最吃驚的是，這次居然有三個反派。”
烏錦華湊過來笑着回：“演反派很有意思的，尤其是反轉型的角色，我特別喜歡。如果能讓大家吃驚，我會非常有成就感。”
莫昀又問夏彰和周蓮生：“你們演得過瘾嗎？”
夏彰點頭：“打過瘾了！我當初聽說要搞古風，第一想法就是——我要演打戲！淵哥教我演打戲！什麽角色不重要，只要多打多打多打！”
周蓮生：“我還是第一次真正接觸武俠的打戲，雖然練得辛苦，但的确過瘾！要是還有機會，我還想再打一次。”
莫昀哈哈笑：“果然人人都有個功夫夢。”
他再轉回裴淵：“對了，我好奇一下，裴淵蒙着眼睛，還能不能看得見？”
裴淵：“可以，相當于光線變暗。不能完全看不見，換假匕首擲出去那一下需要瞄準。而且，我也做不到盲刻。”
莫昀：“說到你刻的那一把木頭小阮，是有什麽含意嗎？”
裴淵：“告訴以前的自己，珍惜眼前人，保護好他。這個角色，對于當初最為後悔的，不是自己瞎了眼睛，而是朋友再沒法彈琴。”
莫昀笑道：“在舞臺上搞木雕，你這個新才藝也是很有創意了。”
他又轉向董元韬和許維意：“聽說你們倆從一公開始就想搞古風，這回終于如願以償。”
董元韬高興地點頭：“是啊，心心念念了兩個多月。我很想演一次大俠，為了練出符合的儀态，我紮了兩個多月馬步呢！不過能把最好的狀态呈現在舞臺上，再辛苦也值了。”
莫昀吃驚：“兩個多月，那是從一開始就天天練了？”
董元韬：“淵哥說先得把下盤練穩，才像那麽回事兒。”
莫昀：“那維意練了什麽？”
許維意笑着說：“正坐，主要是練那種氣質。後來不是加了個所有人共演的規則，讨論節目時大家認為搞群打戲最出彩，我後面就也蹲了半個多月的馬步。”
莫昀不由得跟着笑：“辛苦了辛苦了。”
他又好奇地看看其他人：“那錦華、蓮生和夏彰沒有吃這種基本功的苦嗎？”
三人都搖搖頭。
沈晏出言解釋：“蓮生本身跳古典舞，儀态上完全符合。夏彰以前拍戲練過，而且他有自己的演技心得，上臺就能有狀态。錦華從小練字，本身也有儀态在，只注意一下細節就好。”
莫昀便轉向烏錦華：“和前兩次跳舞比，這回的打戲難度大不大？”
烏錦華笑着說：“看着難度挺大，但真練起來又感覺還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前面練舞虐過之後，阈值就升高了。”
這話逗得衆人都是一陣笑。
烏錦華接道：“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裴淵特別照顧我，我的劍招依舊是最簡單的。”
莫昀：“可我在下面看着，整體效果很棒，并沒有感覺你這裏有什麽不對。”
烏錦華由衷地說：“這就是動作設計的功勞，裴淵和蓮生、夏彰都辛苦了！”
莫昀再問：“這次的曲子還是你和元韬寫嗎？”
烏錦華：“我和元韬先寫，然後沈晏根據想要使用的樂器進行了修改。”
莫昀：“歌曲方面，你們這次唱得很少啊。”
卻是沈晏回：“因為這次主要想呈現的，就是打戲。而且我也想嘗試一下，不用歌詞解釋，直接去呈現劇情。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這種形式。”
觀衆席立刻齊聲喊：“都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