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沒有錯
第30章 你沒有錯
徐斯遠大四這年一直跟着隋靜在市中心醫院實習。
醫學生在校時就是啃不完的書本和做不完的實驗,更別提現在的實習生涯了。
他和周言整天忙得連軸轉,連開個視頻的時間也沒有,如果深夜能聯系上,也是匆匆一句晚安倒頭就睡,最忙的時候更是連句晚安也說不着。
以至于周言偶爾流露出的心不在焉,他也全然沒有多想,總以為是實習期間工作太雜太累的緣故。
直到有一天晚上,周言突然給他發消息,問能不能空出一點時間徐斯遠覺得她這話有點奇怪,但一時又說不上哪裏怪。
他們約在了高中畢業後告白定情的那個文體公園。
徐斯遠趕到的時候,周言就像當年的他一樣,站在那棵繁茂粗壯的香樟樹下。
“周言。”
周言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她很平靜,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徐斯遠走過去,牽起她的手,溫聲道:“怎麽了你心情不好嗎”
周言後退一步,抽出手來。
徐斯遠眉心微簇,不解地看着她。
“我們分開吧。”她的語氣平靜又冷淡。
四周一點風也沒有,香樟樹圈出來的那一片樹蔭擋住了炙熱的陽光,樹幹上似有吱吱的蟬鳴聲傳來。
徐斯遠霎時間感覺呼吸都不暢快了,他問:“是我做錯什麽了嗎還是因為這段時間太忙忽略了你的感受”
周言搖頭,目光看向遠處,“就是覺得挺沒意思的,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什麽叫挺沒意思”徐斯遠不依不饒。
“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當初答應在一起是因為我有好奇心。我想知道像你這樣的三好學生談起戀愛來是什麽樣的你這種好脾氣的人是不是從來不會生氣啊”周言哂笑,臉上帶着明晃晃的無所謂,“哇!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是生氣了吧我就是覺得你好欺負,有這種惡趣味罷了。”
徐斯遠聽她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眼底閃過一抹難言的痛楚。周言的目光撞進他眼睛裏,看到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周言,我承認現在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生氣,你看到了我的态度,能跟我回去了嗎天氣太熱了,你不是最讨厭夏天站在室外嗎”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周言冷聲嗆他,“我不喜歡你無底線的縱容,我讨厭你像沒有脾氣一樣軟綿綿地任我欺負,如果不是為了試探你,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周言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現在好像只能選擇用最俗套的方式和最刺耳的話來傷害他。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我不信你會為了試探而委曲求全地跟我在一起四年。”
“我只是不想再陪你玩了,累了也煩了。”周言壓低聲音,接着說:“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我要去南州了,這世上有那麽多男人,我才不要在你一棵樹上吊死。”
“周言。”徐斯遠柔聲叫她的名字,走上前想去擁抱她。
他們戀愛的這幾年,鮮少有吵架的時候,每次周言心情不好,徐斯遠都是安靜陪伴,溫柔安撫的那一方。
看到他向前的動作,周言不帶一絲留戀地轉身就走,仿佛這幾年時間真如她所說,就是玩玩而已。
“別跟過來!不然我就報警說你尾随!”她決絕的聲音消散在風中。
徐斯遠停在原地,大聲問她:“周言,你不要我了嗎”
周言前行的腳步一頓,不敢回頭。
半晌,她音色冷淡地回答道:“不要了。”
輕飄飄的“不要了”三個字,讓身處在炎炎夏日裏的徐斯遠一下子體會到了如墜冰窟的冷。
...
周言要去南州的事情,最終也沒瞞過唐濟洲和董嘉禾。
她先是回了趟唐家,向唐邺華和俞青如胡亂解釋了一通,她當然不會把實情告訴他們,給出的說辭是,想去體驗不同的生活環境,而且南州有自己喜歡的攝影工作室和攝影師。
唐濟洲單獨把她拉到院子裏,表情嚴肅地問:“我不信你說的那些,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姓徐的欺負你了”
“沒有。”周言否認得幹脆,“你別問了,真沒什麽事,我是和姑姑一起,又不是孤身一個人。”
唐濟洲這人有個好處,他從不強迫人說不想說的話,做不願做的事情。聽完周言的話,他便沒再執着的繼續追問,而是跟她約定好,去了南州也要定時聯絡。
至于董嘉禾那邊,周言就沒想過要瞞着,她把人約到學校附近的咖啡廳,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董嘉禾聽着,眉頭越蹙越緊。她跟周言并排坐在一起,邊聽她說邊不自覺地伸手去攬她的肩膀。
久久地沉默過後,董嘉禾開口問:“徐斯遠呢你跟他說了嗎”
“我們分手了。”
“什麽”董嘉禾驚訝問道:“怎麽會分手”
周言不回答,垂眸低頭不語。
董嘉禾見她這個樣子,語氣更加小心翼翼,“言言...”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周言低聲道。
難道要她告訴徐斯遠,早些年她爸爸跳樓自殺是因為她媽媽的突然失蹤而大受打擊。因為媽媽的失蹤,她還被別人質疑不是父母的親生孩子,她十三歲以前幸福圓滿的人生都成了笑話,如泡影一般,一下就散了。
高考過後,在她決心重新開始生活的時候,她那個失蹤幾年的媽媽的債主找上門來,告訴她有一筆巨額欠款要她還。
“嘉禾,我太了解徐斯遠了。”周言的語氣裏帶着哽咽,“如果我告訴了他,他肯定會想盡辦法幫我還錢的。他有幸福圓滿的家庭,愛他的父母,學校老師都那麽器重他,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不該跟我一起陷進這片泥沼裏。”
董嘉禾的嗓子眼堵得難受,她湊近一些抱住周言,抱得緊緊的,陪着她一起哭。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六月底,周言順利從北淮傳媒大學畢業。
這段時間她為了躲徐斯遠,每天早出晚歸,但也總能收到他打來的電話,發來的消息或是短信。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分開,拖拖拉拉豈不是更難斷,于是周言狠了狠心,直接把他的聯系方式全部删除拉黑了。
分手以後,她一直表現的比較平靜,不哭也不鬧,甚至還會主動約董嘉禾出去吃飯唱K。
告別那天是個陰天。
在離開北淮的前一天,周言約着董嘉禾去了學校旁邊她們經常吃的一家牛肉面店。
她們倆隔壁桌坐着一對情侶,那碗牛肉面端上來以後,周言聽見女生小聲抱怨了一句,“怎麽有香菜呀都說了不要香菜的。”
對面坐着的男生安慰她,“沒事,就表面浮了一點點,我幫你挑出來。”
女生笑了,聲音甜膩,“好,謝謝寶貝。”
聽着他們的對話,周言只顧埋頭吃面,一言不發。
董嘉禾見她過于沉默,夾了些小菜到她碗裏,問她:“言言,你怎麽了”
周言沒回話,頭埋得更低,臉都快埋進碗裏去。董嘉禾擔心地站起身,卻看見了她的眼淚,一顆顆掉進碗裏,融進面湯裏,最後又消散不見。
董嘉禾張了張嘴,伸手想去安慰她,周言卻猛地站起來跑了出去。
“言言!”董嘉禾喊了一聲,着急去追,下一秒想到還沒付錢,又折回去付錢。
她是在一個路口拐角處發現周言的。
周言雙臂環膝蹲在那裏,頭埋在膝蓋上,哭得肩膀顫抖個不停,董嘉禾心疼地蹲下身抱住她。
周言埋在她肩頭抽噎着開口,“以前我跟徐斯遠也在那裏吃過飯,就在那對情侶坐的位置上,當初他跟那個男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她哭得厲害,聲音也抽泣着斷斷續續的。分手快一個月了,這是第一次,董嘉禾見到周言這麽痛苦脆弱的一面,像個要碎掉的玻璃娃娃。
可現在她除了能擁抱她,別無他法。
...
倒帶的記憶就在周言慢慢減弱的聲音裏終止。徐斯遠全程很安靜地聽她回憶過去那段痛苦難熬的時光,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卻越來越用力。
“你聽完了,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或許是坐久了難受,又或許是想轉換下情緒,在問完徐斯遠這句話以後,周言離開沙發站了起來。
徐斯遠也随之站起身,他看着周言,周言低頭在看地板,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周言,要不要抱抱”
聽到他這句話,周言驀地擡起頭來,她看見徐斯遠清俊的臉,溫潤平和的目光,還有向她敞開的堅實的懷抱。
周言再也忍不住,直直撞進他懷裏。感受到她翻湧不熄的情緒,徐斯遠瞬時收緊雙臂,緊緊抱住她。
“你真的不怪我嗎”周言反思着自己,“我總是愛自作主張,随随便便就做了決定,從來沒有問過你的想法。”
“不是你的錯。”徐斯遠輕聲安慰她,“雖然我有點生氣你不告訴我那些事,但我不怪你,更不會恨你,你的父母已經讓你很傷心了,那時候我作為男朋友,沒有及時察覺到你糟糕的情緒,是我的錯。”
周言鼻頭發酸,回抱他,“才不是,你很好。”
他們安靜地擁抱着對方,當下這個時刻的心跳也像在同頻跳動着。
湯圓早已經吃完飯,正在上竄下跳地玩,客廳裏除了它偶爾制造出的噪音,其餘時間都是靜谧無聲的。
“周言。”徐斯遠又叫她一聲。
周言在他懷裏稍稍動了動腦袋,算是回應。
“這句話早在我們重逢時就想問你了。”徐斯遠頓了頓,問她:“你還願意重新跟我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出來後,他明顯感覺到懷裏的人身體僵了下,半晌,周言從他懷裏退出來。
她的聲音很輕,眼神卻很認真,她說:“我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帶給你幸福,我怕我做不到。”
徐斯遠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
片刻後,他輕笑一聲,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沒關系周言,不要陷入自我評判的怪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