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他觑着周戈吃着菜的随意模樣，心裏也不知卷過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他覺得周戈這樣看待他是對的，前後輩之間，似乎就該這樣——恰到好處的距離和關懷，不疏離，不逾矩，卻也處處照顧。
可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卻有個聲音萬分不甘心似的，覺得這樣的距離太長了，長得讓他心煩意亂。
周戈卻沒察覺他內心的波動，因為太忙太餓，他現在吃飯吃得津津有味，誇了句“菜不錯”，話也少了。
過了會兒，吃得六分飽，周戈慢下來，問大福妹有沒有跟他說下期嘉賓的事。
孟闌點頭。
第三期的嘉賓是王飓去敲定的，最初有三個人選，最後定下來的是攝影師甄犁。在大衆眼裏，甄犁不太出名，但在業內，他卻是名氣極大的一位影視攝影。
甄犁50多歲，從小就喜歡攝影，但他家境不好，早早辍學，在社會上打工過活，賺來的錢都舍不得花，攢了許久，買了第一臺單反，配了個上萬的鏡頭，然後自己從圖書館借了書，自學攝影。偶然機會下，他開始在一些劇組打雜，慢慢認識了一些攝影攝像，開始接觸影視攝影，慢慢地開始跟組，做助理攝影師，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天賦不高，但對待工作十分認真，多年積累下來，對影視構圖、色彩、藝術美感都有着獨特的見解，當接到一個劇組的攝影工作，會和劇組的取景小組先去各地踩點，拍攝照片和素材，與導演溝通，甚至會拍攝一些電影中可能用得到的道具或場景。沒工作的時候，他也喜歡到處走走逛逛，随手拍照，并且會定期整理自己拍攝的素材，一個個做記錄和标注，方便查找提檔。
甄犁的這種工作态度和敬業精神在業內有口皆碑，許多電影、電視、紀錄片甚至小短片，都會邀請他去幫忙拍攝。大衆耳熟能詳的許多作品，都出自他之手。甄犁現在也有自己的工作室，帶着幾個徒弟，處于半退休狀态，很少親自接單了。
因為甄犁是業內頗有資歷的老前輩，周戈再三叮囑孟闌，提醒他在節目中謙虛一點，但不要太緊張，甄犁是非常和藹的人，就像隔壁老大爺，錄節目那天平常心就好。
說到最後，周戈又提了一句：“甄犁喜歡吃面食，重口，你做點合他口味的面食就好。”
“好。”
雖然大福妹和燕燕都提過周戈飲食不規律，且為了身材管理向來遠離高熱量重口味食物，但孟闌發現周戈在和別人一起吃飯時，并不會刻意挑剔、影響吃飯氛圍，胃口好的時候，也會吃很多。
他覺得好奇，卻找了個隐晦的方式問：“周哥，大福妹說你平時吃得不多，是腸胃不太好嗎？”
“明星的腸胃一般都不好，我也不例外。不過我主要是為了保護嗓子，日常生活中煙酒零食、油辣重口的很少碰，但出去的話也不會太忌諱，畢竟大家一起吃飯也是難得的氛圍，而且……我也會嘴饞嘛。”周戈說最後一句時，俏皮地眨了眨眼，整個人便顯得活潑了許多，不再是那副沉穩疏離的樣子了。
孟闌被他引得發笑。他很少見到周戈這麽輕松的狀态，這時候才真正覺得兩人的距離拉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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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吃什麽？”他問。
“很多啊，牛肉、魚肉、蓮藕、菌菇類的，還有綠葉菜什麽的……其實我對吃的沒那麽挑，就我媽做得好吃的那些。”周戈想了想，小小吐槽道，“她廚藝其實不錯，但有的菜做起來真的沒天賦。”
孟闌剛喝下去的水差點噴出來。他實在好奇，周戈的媽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既能做出買幾十斤堅果逼着兒子每日一袋這種事，又能讓兒子對她的廚藝愛恨交加。
提起家人，孟闌話也多了：“我爸媽做飯不好吃，加上工作忙，家裏其實不怎麽開夥。我小時候會去外婆家或者奶奶家住，後來上了中學，就開始學着自己做飯吃。廚藝也是這麽鍛煉出來的。”
“會覺得辛苦嗎？”周戈問。
孟闌搖搖頭：“不辛苦。我愛好不太多，回家後除了寫作業看書，沒什麽事做，所以研究做飯也是我消磨時間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
周戈：“……這方式可真夠特別的。”
孟闌也知道自己這個習慣非常與衆不同，但他說的是實話。讀書時，別的家長都在擔心自家孩子太過叛逆，喜歡玩喜歡打游戲喜歡跑出去打球喜歡成群結隊湊熱鬧，他父母發現他只喜歡窩在家裏看看書寫寫作業做做飯，便覺得十分滿意，認為他乖巧懂事又勤奮上進。可随着孩子們陸續長大，他的父母反而開始擔心他，因為他沒什麽愛好，也不像其他年輕人那麽愛玩愛鬧四處交友，生活非常單調乏味。
本以為進入娛樂圈後，兒子的性格能開朗些，尤其歐美那邊，年輕人都愛開party，活動也多，再怎麽樣，兒子也能被鍛煉得長袖善舞一些——哪曾想，孟闌的确是交了不少朋友，事業也發展得還可以，但除了必要的活動和聚會，他照樣喜歡窩在家裏看書做飯，要不是因為工作原因不能養寵物，孟闌私下可就真的過着老年養生生活了。
“聚會？”周戈笑了，“我有點不能想象你在國外參加party的樣子。”
“我朋友們開聚會，會拉我過去幫忙做些吃的，所以基本是他們在玩，我在做飯。”孟闌自己說起都覺得好笑，“如果朋友們要來找我聊天，就會直接去廚房找我，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偶爾會被他們拉去跳個舞。”
“你會跳舞？”周戈眼睛亮了亮，興味十足地問。
孟闌慌忙擺手：“不會不會，不熟練，就……被他們拉着瞎跳的，就一些比較簡單的……湊熱鬧。周哥會跳舞嗎？”
“會。”周戈笑着說，“節目裏和嘉賓學的，後來蘭溪看到節目，說我跳得太難看，教過我一陣子，不過我也只會跳一些簡單的舞步，應付應付節目就行，她跳得比較好。”
聊天氣氛越來越輕松，後半段兩人都吃得慢，閑聊了許久。
這是孟闌第一次覺得，他接觸到了一點真實的周戈。與工作無關的、神情與姿态都極為放松的周戈。他的聲音向來好聽，在節目裏非常悅耳，壓低聲音時會顯得低沉磁性，可這樣面對面語氣輕松地聊天時，那種引人沉溺的音調便變得清朗陽光，讓人如沐春風。
氣氛正好，孟闌竟一時忘了自己今天請周戈吃飯的目的。
飯吃到尾聲，高律發來一條信息，問他聊完了沒，他才恍然想起這件事來。
周戈正吃着餐廳送的綠茶餅，嘴角粘了一粒芝麻。
孟闌提醒他擦嘴，猶豫半晌，還是開了口：“周哥……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說啊，吞吞吐吐的做什麽？”周戈用紙巾擦了芝麻，這回吃得小心了些。
孟闌深吸一口氣，說：“我找到房子了，這幾天就打算搬走了。”
周戈夾着綠茶餅的手頓在半空，為這意料之外的話題懵了一下：“搬走？”
孟闌客客氣氣地說：“是，打擾你多時了，謝謝周哥的照顧。”
這幾句往來，硬生生将好不容易輕松下來的氣氛扭轉回去，莫名有些尴尬。
周戈反應過來，才覺得自己有失妥當。雖然他不怎麽回新家住，可習慣了孟闌住那兒，陡然聽到這消息，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連忙放下綠茶餅，笑着說：“這麽快就找到房子了？你們公司效率蠻高。”
住處是孟闌自己找的，與公司無關，而且這效率哪裏高了……他也察覺到氣氛怪怪的，連忙說：“周戈有空的話，可以去我家做客。我住……”
他迅速報了地址，這回周戈是真愣住了。
怎麽覺得這小區名字有點耳熟？3秒後，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家公寓所在的小區嘛！正準備說什麽，橫空冒出一個怯怯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好，周……周戈先生、孟……孟闌……”
兩人一扭頭，發現是兩個小姑娘，紅着臉捏着個小本子，盯着他們。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明了，齊齊換上微笑，打招呼道：“你們好。”
站在前面的那個小姑娘壯了壯膽子，盯着周戈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周……周戈，我……我很喜歡你！你的節目我每期都在追，新節目也有看！你……你好帥！我……我超喜歡你！”
一開始她還壓低了聲音，後來便不自覺地提高了，最後那句表白更是引來了餐廳其他人的矚目。
好在周戈他們坐在角落，燈光也暗，又有兩個姑娘的身體擋着，其他人看不清他們的臉。
後面那個小姑娘輕輕推了朋友一下，示意她小點兒聲。
“對不起對不起……”前面的小姑娘連聲道歉，又湊近了些，還把自己的小夥伴拽出來，“我朋友超喜歡孟闌的！我……你們倆我都喜歡！”
後面那個小姑娘看起來有點害羞，被朋友拽了也連忙躲在一邊，将手裏兩張折起來的紙往前一遞：“送……送給你們的小禮物。”
周戈看了眼，扭頭示意孟闌去接。這個小姑娘喜歡他，他也應該表達一下自己的善意。
孟闌連忙接過來，一疊聲地說着“謝謝”。
他不知道該不該當場拆開看，正猶豫着，周戈已經主動指着另一個小姑娘手裏捏着的小本子問：“這是什麽？”
小姑娘連忙道：“我……可以請你們給我簽個名嗎？”說着還做了個拜托的手勢。
“好啊。”
兩人都在小姑娘的本子上簽了名，還特意簽了兩份，讓她們一人一份。周戈細心，簽名的時候分別在旁邊畫了兩個不同的圖案，一個笑臉一個桃心。讓她們感覺自己被特殊對待着。
最後，看兩位小姑娘還有點欲言又止，周戈又主動招呼道：“合個照吧？就當我們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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