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苦果

苦果

第二天放學後謝遠跟江逢一起出了校門,路上揚中的學生都見怪不怪了,也不知道兩人明明不同年級怎麽關系這麽好。

仍舊是謝遠騎單車載着江逢,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或許是工作日的緣故,店裏人并不多,謝遠停好車進去的時候江逢正在收銀臺前剛剛報完一串手機號碼。

“您貴姓?”

“江。”

工作人員确認過信息對得上之後告知了江逢會員卡裏的餘額,謝遠聽了差點兒平地摔一跤。

有一種發現別人随便玩兒游戲充的錢比自己銀行卡裏拼死拼活存下來的餘額還要多的荒謬感。

不禁又有些疑惑自己死後剩的錢都歸誰呢?

早知道意外來的如此猝不及防,自己舉目無親,應該立個遺囑的。

有人在前面帶他們路上了樓,謝遠跟在他身後走着沒出聲,江逢看出來他的心不在焉,随口問:“怎麽?想打退堂鼓了?”

謝遠聽了立馬反駁:“怎麽可能。”

算了,死了還能重生就是最牛的,況且還有學長這種人物親自給我補習,只要好好學,還怕以後掙不了錢嗎?

這麽一想謝遠徹底想開了:“我就是在想你之前經常來這裏看書嗎?”

江逢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麽這麽問?”

“不然充這麽多錢幹嘛?”

“不是我的”,江逢反應過來解釋道,“這是我堂哥之前念高中辦的卡,他用不着了我拿來用。”

原來如此,謝遠不好過問堂哥的學習事跡,但是肯花這麽多錢來付費自習,一定是非常熱愛學習,于是真情實感地對那位從未謀面的堂哥進行了誇獎:“看來學長的堂哥跟你一樣也是個學霸!”

江逢沒答話,僵硬一笑,但他本身就是很少會有表情的人,所以看上去不像“不知道說什麽幹脆笑笑吧”的敷衍,而是“雖然總在被誇但還是會不好意思”的謙卑。

謝遠推測江逢大概不是真的高中生了,畢竟自己都能重生,多一個。也不奇怪,而且方方面面比起來,學長才更像重生文裏的主角。

他想了些有的沒的,殊不知此時江逢腦子裏飄過無數個省略號,江屏跟他一樣?學霸?

這是什麽笑話。

江屏來這地方壓根兒就不是為了學習,而是以學習之名泡妹子罷了。

他高一的時候就對一個同班的女孩子一見鐘情,然後為了接近對方不惜扮成勤奮刻苦的學渣請對方給自己補習。女孩子家境不太好,但是苦于沒辦法分擔只好死心塌地的讀書,同學有償請她補習她當然願意,遂天天風雨無阻來這家店。

江屏準備打持久戰來着,一股腦沖了三年的錢,結果高二就成功把人追到手,也懶得裝了,從此再也沒來過。

就連江逢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還以為堂弟得了自己的真傳。

江屏無比驚訝:“這是開竅了?學你老哥泡妹呢?”

“放心吧,學誰也不會學你。”

“那你沒事去那幹嘛?小女生才喜歡的地方。”

“給朋友補習。”

“還說不是學我,嘴硬。”

“對象是男生。”

那邊沉默了,半天才回了一句:“男生也不是不行,只要不亂來,你知道我們家還是很開明的。”

江逢皮笑肉不笑的沒接茬:“再見”

然後把電話挂了。

男生也不是不行。

可是謝遠不行。

正因為他不同于這世間的任何人,純粹是因為自己的關系才來。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出于對一個死于非命的年輕人的憐憫,以及對他見義勇為的品性的認可。那麽接觸之後就會發現他絕非只有心血來潮的正義感,相反,即使在凄苦的環境裏長大卻始終對生命心懷敬畏,即使不曾受過命運的饋贈卻從未苦大仇深。

若說這世上有什麽值得欽佩,必定有冷眼旁觀中的反對聲,随波逐流中的逆行者,以及平凡中的不平庸。

這些他都在謝遠身上看到了。

如果可以,這輩子他希望謝遠可以生活安穩無憂,幸福快樂。

可惜這一輩子能有多長,自己說了不算。

一個小時過後兩人下樓,謝遠邊走邊回憶江逢給他講的知識點,冷不防江逢出聲:“如果期末考試倒數200名裏沒你的名字,答應我一個條件怎麽樣?”

謝遠暗自覺得學長以後一定是個深谙“秋後算賬”之道的老狐貍,但又不願意把他想得太壞,于是安慰自己很有可能是學長用一個條件來強調自願跟平等,免得他心裏過意不去。謝

遠思忖過後果斷滿口答應了:“只要不做壞事就沒問題。”

說來奇怪,也不知道是江逢的補習方法特別特別有用,還是原主這具身體繼承了還算聰明的基因,反正剛開始跟謝遠完全不熟的教科書漸漸已經跟謝遠能說得上話了。

當然産生什麽親密交流暫時是癡心妄想。

謝遠一邊關注姜月的身心健康一邊努力學習簡直忙得飛起,但也算讓他感受了一回前所未有的充實。

他自己還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合理,反正同班同學看了都想合唱一首《神奇》。

餘禾走到謝遠的座位旁邊,看了好一會兒對方做數學題,除了“解”字他一個也不認識,更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了,反正就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你最近中邪了?”

謝遠頭也沒擡寫完最後一個步驟:“何出此言?”

“上課認真聽講下課還做作業,這是你嗎?”

“是我,請不要懷疑你的眼睛。”

“為啥啊?”

“學習使我快樂。”

餘禾果斷一巴掌拍在謝遠背上,對方捂着胸口做了一個吐血的表情。

任何時候學渣幡然醒悟都稱得上是人間奇事,總得有個原因吧?

“我知道了”,餘禾神神秘秘蹲了下來,“你真的是個姐控,看見你姐成績這麽好以後會遠遠把你抛下所以你慌了!”

謝遠瞥了他一眼:“大錯特錯。”

這有什麽好慌的,那不還是一家人嗎?難道謝婉考上好大學事業有成之後還不回家了?

“那到底是為了什麽呀?”,餘禾就死活想不明白了,但他又死活想搞明白。

相比之下,自己更怕的是被江逢遠遠抛下吧。

這世上唯一知曉他真實身份的人。

謝遠無奈道:“近朱者赤你懂什麽意思嗎?”

餘禾雖然成績差,但是人不笨,一點就通:“我知道了,因為你跟江逢關系好,他是什麽人物啊,年紀第一!所以你要向他看齊?”

“孺子可教!”

于禾“呸”了一口:“人話都不會說了,行了你繼續寫吧,早點兒倒數沖進正數,混到火箭班讓人看看我也有學霸哥們兒,看好你喲。”

謝遠苦着張臉:“說得倒容易。”

萬幸努力的人運氣不會太差,期末考試謝遠進步果然十分明顯,成功在倒數200名裏抹掉了自己的名字。

得到消息的時候他跟往常一樣正在“時光”裏埋頭苦學,還是江逢告訴他的,作為一個學霸,跟學校老師的關系比跟同學還來得好,消息也就自然靈通。

“真的假的?”,謝遠首先是難以置信,然後覺得江逢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問完之後已經信了幾分。

江逢把手機遞給他看聊天記錄,不光排名上升,各科分數也都升了一大截。說不高興是假的,反而越是學渣越能體會到成績好轉是種怎麽樣的快樂。

但謝遠絕不把功勞都歸結于自己的努力,平複心情之後當即把手機還給江逢,正襟危坐無比嚴肅的對江逢說:“都是江老師教得好,非常感謝。”

他一張青澀的少年面孔,這樣刻意莊重反而顯得滑稽,說完自己沒忍住先笑出了聲。

江逢也笑,熟了以後謝遠就喊他江老師,久而久之他都覺得自己的确是個老師了,恨不得把壓箱底的知識都教給唯一一個學生。

至于這個稱呼是怎麽開始的,還得說回有一次江逢給謝遠講題,講了半天問“懂了麽”沒等到回應,一擡頭,謝遠正在發呆呢。

他皺着眉,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于是用圓珠筆敲了敲他額頭,謝遠伸手一捂大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脫口而出:“我錯了”

“錯哪裏了?”

“錯在不該走神,愧對江老師含辛茹苦給我補習。”

認錯态度倒挺積極的,江逢看着他近乎虔誠的目光突然就沒了言語,随後才宰相肚裏能撐船似的:“還不至于含辛茹苦。”

謝遠“嘿嘿”一笑。

于是就這麽一直喊“江老師”喊到現在。

而這次成績的進步也讓謝遠也不得不想起了另一件事:“上次說好的條件,學長盡管提吧”

“嗯?”,江逢沒想到他比自己還迫不及待,“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趁我現在心情激動有抛頭顱灑熱血的沖勁,免得回頭我眼光高了覺得區區擺脫倒數200名也就那樣,到時候你可別怪我磨磨唧唧不爽快。”

江逢眼含笑意聽他放鞭炮,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東西邊走邊說”

謝遠三兩下把書本放進書包拉鏈一拉提起來,另一只手拿上沒喝完的可樂摁掉燈的開關:“走”

最後把自習室的門帶上,聽見江逢說:“下學期住宿吧?”

他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為什麽?”

“條件。”

謝遠一愣:“就這啊?我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多上幾節晚自□□比在家待着強,要不學長你換個條件?”

江逢一邊下樓一邊思索着:“實在是想不出來了,那就這樣吧,下次排進前200我再提個難點兒的。”

謝遠轉頭神氣活現的眨了眨眼睛讓他放心:“既然江老師都這麽說了,我保證不辜負您寄予的厚望!”

江逢眼看着眼看着男孩兒就在他面前毫不掩飾了。

如果說起初在自己戳穿他并非謝遠本人的時候他對自己還有些懷疑,那麽現在就已經是全然的信任了。

而自己動機不純的接近終究釀成苦果。

他對謝遠,好像起了些別的心思。

命運般的不可違抗,理智常常找不回來。

哪怕對方一個眨眼,就令自己片刻失神。

可是,這跟他的計劃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謝遠沒等到江逢的回答,但他看見了一個熟人——李依依。

期末考試成績都出來了學生自然不用再穿千篇一律的呆板校服,應菲菲披着長發穿白色連衣裙襯得她五官姣好氣質清純,而她身邊拽得跟個二五八萬自我感覺特了不起似的,想必是陳光。

當然,前面的形容詞是謝遠的偏見,事實上陳光長得人模狗樣,還就比普通高中男生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以及身上那種恰到好處的痞子氣,趕上一個好時候也很加分,由此可見兩個人還是挺般配的。

但小說裏提過幾句,李依依根本不是真心喜歡陳光,她跟母親一起生活的時候因為單親家庭的出身也受過欺負,這時候陳光出現了,原本欺負過她的人知道她認識陳光後就逐漸收斂,所以她才一直保持跟陳光的關系。

自從她認識林景之後就一直想擺脫陳光,所以幾乎不跟陳光在學校附近見面。

沒想到在這裏竟然看見了他們兩個,而對方并沒看見他,應該是來看電影的,很快便由店員帶着往包廂走了。

謝遠踏出店門就捅了捅江逢的胳膊:“學長看見沒,剛剛那就是月月她後媽的女兒”

江逢正在想如何平靜而不失禮貌的問謝遠那女的有什麽好看的,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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