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Chapter 63·鏡像①

Chapter 63·鏡像①

“轟——!”

“撬開了!”

一個技術員匆匆跑來,扔掉手中的激光切割刀,大步讓出通路吼道:“開了!組長!”

“不要叫組長!做人要真誠!我喜歡前面帶個副!真的!”鄭泊豪手握一根巨大的鋼管狠狠一翹,随着嘎吱嘎吱的聲音,“啪嘎——”一聲,一面鏽跡斑斑的鐵皮門露出一點點縫隙,扭頭沖技術員說:“年紀輕輕不要那麽油膩!該客氣就得客氣!叫聲副組長沒什麽的!”

技術員臉色慘白,一臉我勒個大草,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扯淡到離譜的上司簡直破碎了他的職業夢想。

“說錯了沒什麽的——!”鄭泊豪拍拍他的肩:“又不會扣你工資!更不會開除你!不出意外你到退休都是我的同事,老了還能一起喝喝茶釣釣魚!”

說完他不顧別人的目光,轉身大步向前,接過TINA遞來的水杯猛灌一口。

“你變了不少。”TINA突然說。

鄭泊豪活動了下肩膀,沒吱聲。

遠處傳來“咔——!”“铿——!”的巨響,金屬碰撞,連綿不絕。

“兩年前——”鄭泊豪突然出聲。

“梆——!”

TINA拆下一根攔路的不鏽鋼滾軸軟管。

他們正繞過一片海邊的商業區,沿着後山的公路上去是一片巨大的圓形雕塑,栅欄般圍滿整個平整的山頂。向下是一片空曠的活動區域和聯排矮房,因為擁有幾個世紀的歷史的而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傳承地。鄭泊豪帶領一支小隊順着山路向下,狠狠撕開一叢灌木。

TINA随口回他:“兩年前?”

“兩年前,因為通訊紊亂,他沒有接到我發送的撤退信號,所以受了重傷。從那以後,他開始收斂起來,把精力放在科教文衛方面,單純當個頂鍋的吉祥物。”

鄭泊豪繼續撬動身側的鐵門,這裏年久失修,不知道應該說曾經的主人性格謹慎還是過于神經大條,這裏采用的所有鎖頭都是很古老的檔案鎖。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這值得鄭泊豪“卧槽”三聲,帶着鎖頭的鐵門整整有三十一個。

如同密密麻麻的檔案櫃子似的門鎖牢牢關閉,鄭泊豪只研究了一分鐘,當機立斷:“砸!”

砸是砸不開的。

TINA瞪着見都麽看見過的巨門幹瞪眼:“這什麽玩意兒?!”

事實上,越是古老的、簡單的鎖越難開。

“檔案鎖。”鄭泊豪陰陽怪氣:“你真的是文科生嗎?!”

“我考試不考基本能力!”TINA抓狂:“我保送的!”

“哇哦。”

鄭泊豪說:“你真應該跟着出出外勤,多去資金鏈條斷裂導致倒閉的公司轉轉,就不會露出這麽天真的表情了。”

鄭泊豪暗道本二代暴發戶雖然沒見過公司賬單但是破産清算企業的財務科故紙堆還是翻過的,難為他一個理科生要在實習第一天盤點半個世紀前的紙質版資料,進行電子化錄入和歷史存檔。

那些企業早半輩子前破産,清算小組也早就解散,更不要找什麽勞什子鑰匙——當時在倉庫裏撬鎖撬出來經驗,鄭泊豪一回生二回熟,迅速指揮衆人撬鎖。

這種檔案鎖極其折磨人,因為它從外面看和那些普通的的房門鎖別無二致,然而裏面卻有兩根可以橫向拉動的金屬條上下勾連,上下搭配,滑動時一左一右相互配合,因為年代久遠,整個鎖的內部早已鏽死,想要開鎖除非用鑰匙,否則必須把整個鎖暴力破損才行。上次用切割機和電鑽,這次因為斷電完全不能用了。

鄭泊豪讓大家掏出消音槍,又多虧組員帶了激光切割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門破開。

“轟隆——”

塵土飛揚,鄭泊豪望着山石滾落的方向突然反應過來:“street 34和street 43的位置是誰選的!?”

“選個屁啊!”TINA大吼:“你是在問u jump I jump的問題嗎!這種時候不你又不給我發陣亡撫恤金!”

“我說!”鄭泊豪突然一臉鎮定,他在滾落的山石中回過身來,靜靜望着TINA,然後他一臉平靜地又問了一遍:“這兩個位置為什麽換了?”

空氣仿佛安靜下來,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TINA突然被凍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那種緊張的氣氛甚至讓她低頭裝傻,下意識抓緊點什麽,四周的轟鳴聲紮耳,呼嘯般沖擊她的耳膜和心髒。

一道視線凝視着她,TINA突然崩潰道:“這裏一共就兩所教堂啊?!不是Cathedral就是Church啊!你一個東方人又不信教管它哪個啊!哪個好看選哪個不行嗎好的吧因為這裏有我最愛吃的薄荷巧克力豆冰淇淋!”

“…………”

對面靜了靜,TINA滿臉蒼白,再次梗着脖子承認:“因為這裏有我最愛吃的薄荷巧克力豆冰淇淋!”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寧靜。

“就這…?!”鄭泊豪一臉莫名其妙,愣愣說:“就這樣?!”他咆哮道:“Cathedral更大一些!是個人都會選Cathedral啊!”

“那不必須!”TINA:“好的吧…這是…”

這是什麽呢?她想。

她當時說,43號其實更大一些,周邊設施也更加齊全,方便,是cathedral,後面有山,山上埋葬了很多人,更加正式,只是距離更遠。

但是,有人提醒她,34號旁有她最愛吃的冰淇淋,所以她選了更小一些的教堂。

TINA失聲,因為太震驚,那個名字甚至都沒說出口,就只是做了個口型——

不——

不是的——

那個人其實并沒有提醒她。

只是在他聽不見、長期休假申請下來,他們慣常結束工作彙報後,他從那堆剛收拾好的行李中慢慢起身,看似穩如老狗地掏出一份旅游手冊給她,閑談一般講了句,“聽說你對旅行有研究,我這裏有本雜志,拿去看吧。”

他真的是個嚴重社恐,所以連讨好別人都表現如打擾,聲音飽含歉意和禮貌。

他的聲音蒼白又疲憊,一臉病容的模樣。任誰都會被他感染,那時候沉重的悲傷和窒息感一直籠罩在他們心頭,TINA想讓他開心一點,于是忙不疊收下,嘴裏故作輕快地說,好!好的!

不過時敬之雖然做人單調,那本書的确投其所好。它看起來有些舊,舊一些的紙質書一般都有些年頭,裏頭偶爾會介紹冷門又小衆的旅行地。

TINA心頭一喜,忙接過來看了幾眼,後來也便沒推辭:“看完我會馬上還給你的,謝謝Arthur!”

“不……”

“嗯?”TINA擡頭。

時敬之靜靜看着她,眼裏閃過的情感很複雜,那一刻她心裏一顫,因為時敬之又露出那種看似凝重卻又飽含脆弱的表情,整個人孤伶伶的,僵硬到一碰就會碎掉。

“不……”他嘶啞地說,然後露出一個有點虛弱的微笑:“聽說你喜歡聖安德魯斯是嗎?今年的年假,你可以多申請一些,審核權限我已經給你開通了。”

說完他點點頭,便慣常推門而去了。

TINA站在原地,僵硬到不知該追還是開口留人,那是一個讓她心裏一暖,卻又無比心悸的笑容:“……如果你喜歡,就留下吧。”

他對人真的很好,深謀遠慮又把一切做得不着痕跡,似乎是怕自己的休假茫茫無期,又或者怕新來的上司給這個習慣于混吃等死的下屬穿小鞋,于是提前把很多審核權限私下移交給她。

她的确很喜歡聖安德魯斯,因為那裏有家很有名的冰淇淋店,她為了搜尋冰淇淋會在地圖上給各大旅行地做重點标注。

鄭泊豪似乎早已料到:“你知道為什麽要選34號?”

你知道為什麽要選34號?

怎麽會呢?

TINA失神地想。

怎麽會呢?

她情不自禁失聲道:“Arthur他是想……”

鄭泊豪點點頭說:“我現在知道他想幹什麽了。”

他很快地逆着山石滾落的方向,矯健向前行進:“我不是很确定,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有一幾臺信號增強儀和備用電機。”

*

“不後悔嗎?”

五分鐘前。

時敬之一鼓作氣推按下去,一只手猝然按上他的手腕,他的手肘瞬間僵了,因為收力而猛然痙攣。

感知到他的僵硬麻木,女人輕聲确認:“不後悔嗎?”

追趕不及的脫離感如狂風呼嘯而至,時敬之簡直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他大腦一片空白地顫抖道:“…什麽?”

周遭安靜幾秒,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來:“其實都是假的吧。”

如同驚雷轟頂,時敬之渾身一僵,他滿臉不可置信,猛然轉身,聲音嘶啞道:“……你說什麽?”

那一刻他的思維都要混亂了,身後一顆黑發人頭,一個尖下巴高鼻子黑眼睛的女人正靜靜凝視着他的眼睛。

——是老師。

時敬之發出一聲驚呼。

“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最可憐的孩子。”女人看着他的失态一臉不贊同,嘆息說。

“多疑、敏感、看起來很抗拒,但是心裏特別空。”

空。

她形容。

她多麽了解他,而他想要的,也不過是一份理解而已。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不要逞強了。”她按上了時敬之的手臂。

“你應該是很難逃脫依賴的人吧。”女人卻說:“但是你卻從來不肯相信別人。”

“有什麽可相信的呢?”時敬之卻強自辯解說,“也不能太相信民衆,民衆還推翻了航天計劃,毀掉圖書呢——”

老師點點頭,似乎是在表明贊許的态度:“你說的有道理。希特勒一開始也是無名氏,名字是某個偏僻鄉村的農夫的名字呢。”

“也?”

“syren也是——”老師奇怪:“他出生在三不管地帶的拉斯小鎮,由主管婚禮的神父命名。Listen to the voice of god.”

“哇哦。”時敬之發出一聲不驚不喜的贊嘆。他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仿佛在讨論毫不相幹的人。

“你們剛才在甲板上說了什麽?”她又突然問了一遍:“他真的死了嗎?”

如果真的是相濡以沫的關系,又怎麽會如此鐵石心腸、無動于衷?

“你是在試探我嗎?老師?”

時敬之卻突然賭氣一般宣洩道:“其實我也很難想清楚你到底在搞什麽,但是我感覺能撬動世界的力量會令你着迷。一開始有人形容你為碼頭上的哲學家,但是後來我明白,你不需要太多宣告,只要有個代言人就好。”

對方欣許地笑道:“還有呢?”

“但是………”

“是發現很想要愛吧。”她用一種非常慈悲的、柔軟的嗓音說。

時敬之的臉色突然又怔住,微微發僵。

“真是個可愛的惡作劇。”

女人很快地摸上他的腰間,掏出那支筆扔掉,然後是紐扣,腰帶。其實拜聞命所賜和這片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所賜,時敬之身上已經沒有什麽屬于當代的智能化工具了,恰恰相反,他現在一身棉質布料,連手指上的傷口都是拿古老的、過期的創可貼包裹的,這已經是至高待遇,畢竟島民全都用草藥。

時敬之手足無措,像是被安檢員快速摸了個遍。

他內心深處止不住顫抖,整個人仿佛屈服蟒力下的失聲猴:“他……死不死的,和我有什麽關系?!”

“為什麽露出這樣的表情?”女人徐徐靠近,握着他的手,又抹上他的下巴,在黑暗的屏幕前同他四目相對,手指誇張地壓在他唇上。

女人就這樣盯着他,聲音平穩而不中斷,如同蔓延的水流:“是因為終于發現,能夠聯系所有的、崇高的、作為人類最寶貴的文明核心的博愛、悲憫與真理卻是如此具有破壞力,所以沒有辦法再次信誓旦旦地孤身前行了嗎?”

“發現自己雕镂滿眼都是空中樓閣,本身泥濘不堪,卑微狹隘,善妒惡毒——和那些聽過的思想、受過的教育背道而馳——所以不相信真理、不相信人群、那樣渴望卻又裹足不前,你的血液流淌不到他人的血液當中,最終将自己苦苦熬死……有沒有這樣的時刻?鄙視他們,這群虛僞、愚蠢、麻木、可笑至極的庸人——可是你與他們又并不不同,你也只是想要沉溺在短暫的快樂中而已——”

“只有成就感的人才會把世界看成一個友好的世界,并樂于看到它照原樣保持下去,但失意者卻會樂于看到世界急遽改變。那怕你再自诩自己的美德、驕傲、能力……你也依然只是個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的跳梁小醜而已——”

“那都是外界給予的——你自己可知道,除了那些,你對現狀懷有深深的恐懼,所以你只能向外界找理由——”

“那就是聯系,永遠的聯系,由內心深處的欲望而生的、和每一個在意的細節具有的聯系,只有抱殘守缺般和那些東西聯系在一起,你才可以無所不能——”女人嘆息說:“那就是愛吧——”

“愛可真是世界上最致命的瘾。”

就在那一剎那,時敬之認為自己快要瘋了。

“恨意和執念往往來自最最細微的事情。而不是針對某個模糊的、熱情高漲的群體本身。”

你看吧,其實都是謊言。

“你是不願意的,對不對?”

他終于落下眼淚。

哪怕是哭,也依然無聲地、毫不打擾地哭着。

“別說了……”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蹦出破碎的字眼。

“真可憐。”女人這樣憐惜地說着。

“別說了…”

“那些無可救藥的、無法忍受的、無法逃脫的生活……”

“是不是很想一了百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別說了——!”

“孩子氣般,永遠那麽天真、無邪、爛漫、純粹,嘴上口口聲聲說着疏離任何人,總是藏在人群中猜忌着隐形多久能不被發現,卻總是在內心渴求最最廉價而卑微的信賴、博愛、真理,但是永遠沒人在意,永遠會被人抛棄……“

“求求你——”時敬之哭着說。他絕望地搖頭,掙紮道:“求求你……”

那個女人卻無視他的掙紮和崩潰,咄咄逼人道:”你敢讓別人知道嗎?嗯?”

“求求你……”他甚至已經說不出話了。

“你敢按下去嗎?”她看着時敬之發抖的手說:“你總是這樣,嘴上說着我要最大的自由,那種無所顧忌的、敢愛敢恨的、可以的自由,卻總是哆哆嗦嗦、沒有勇氣……”

“你根本不敢按下去。”

時敬之大吼一聲,對着自己手掌狠狠咬下去。那聲吼叫尖利又絕望。

女人似乎早就料到,她殘忍道:“你所謂的對世界的厭惡和仇恨,只是你不想承認,你是那麽讨厭你自己而已。”

她的身影籠罩着時敬之的後背,手抵在時敬之腰間,那柄匕首的尖端其實已經不受控制地刺入了他的身體,但是他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了,于是她甚至很有耐心地将他的手放在推手上,模拟推拉的動作,三番五次、樂此不疲地享受他的全身因恐懼而産生的顫抖,連牙齒都在咯咯打顫。

可能是太亢奮了,她忍不住說:“我看中你…無非是因為你是最純粹的……最讨厭的可憐蟲罷了。”

他淚流滿面,甚至承受不住一般渾身直打哆嗦,而那個女人卻在微笑,目光那般柔軟,卻如同錐子一般射過來。

他的本能驅使他傻乎乎地跪在原地接受審判,閃着冷光的地面照出人形,忠實地反映出他的瘦骨嶙峋——

事實上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她真是擁有世界上最最惑人又溫柔的腔調,說着駭人心魂、無所顧忌的話:“我不是什麽碼頭上的哲學家。”

“而你也根本不敢推上去,這一切不過是最幼稚的玩笑而已——”

“不——!”

時敬之瘋了一樣撲向推手,卻被女人輕易阻攔,一把推倒在地——

大屏幕忽然閃爍異常,顯示出山頂葬禮的場景,TINA夾雜在人群中露出半張側臉,可能是太憔悴,她沒穿高跟鞋,提着包垂頭沖進送葬的人群中,但是只有兩秒鐘,屏幕“咔啦”黑掉了。

她狠狠打開時敬之僵硬到無法握緊的手,臉上的表情因為快意而猙獰扭曲起來,按住推手重重一推,話語如同詛咒般清晰宣判——

“但你是the true believer.”

“轟——!”

響亮的轟鳴響徹野地,如同預料到的那樣,她低頭一動不動的人鄙夷道:“那種無愧無疚地去恨、去淩虐、去撒謊、去恫吓、去背叛的自由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對不對?”

時敬之呆愣愣地,整個人凍僵般機械地轉過來,用一雙果核般的眼睛空茫地目視她的臉。

女人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森然的表情,那表情怪異到讓人終生難忘。她忽然狂妄地大笑起來:“看看你的表情!無私者的虛榮心果然是無邊無際的!”

“一個人只有病了…才會動念去改變世界啊…”

她表情冷漠地點評道:“Arthur.”

遙遠的牆邊滾落着那支鋼筆,上面有一張代表美滿幸福的全家福。

三張臉親密無間,諷刺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可真像個怪物,無能的怪物。因為生活的固定模板化而成為一個深懷恐懼、被深深的不安全感馴服的怪物——

他怎麽就這樣了呢?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勇氣說出一句,world changer Delphino嗎?

“當希望和夢想在街頭洶湧澎湃的時候,膽怯的人最好闩起門扉、關上窗戶,蜷伏着以待怒潮過去———毀滅世界的是臭蟲、怪物和零餘者嗎?”女人看着即将昏暗的進度條贊嘆:“傳布末日四騎士将臨的,乃是以常春藤遮身的少女和頭戴花冠的青年啊——”

那是啓示錄中描述的末日景象——

刺目如鋼刀的亮光在海面上空劈開,洶湧而入的海水上風勢強勁,那種撼動天地的力道逼的泊船節節而退,無數房屋玻璃應聲而裂。

沿海的白塔簡直要拔地而起,又突然被懾住一般,尖端發出詭異的藍光,仿佛完全承受不住驟然變化的壓力,齊齊發出失序的吼叫。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陰雲籠罩,而在遙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瞬間飚起萬丈巨浪——

滿屋警報瘋狂作響——

時敬之用力張大眼睛,滿屋機器在盡忠職守地工作着,他看着大片漆黑的屏幕,也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仿佛有一只巨手捂住他的嘴,掐滅了他呼之欲出的尖叫。

然而預料中的進度條始終停留“finished”的畫面上,她終于産生一點猶疑,後退數步怒視而來:“怎麽回事?”

“離他遠點。”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阿瑪蒂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