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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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野說完話就不管不顧地閉上眼睛,一副十分大度的樣子,但心裏其實等着江浣挽留。

結果過了好幾分鐘,都沒等到對方說話的聲音。

該不會真丢下他出去約會吧。

一想到這裏,程景野睜開眼睛,“你小子......”

話到嘴邊突然轉了個彎,因為他發現江浣正笑着看自己。

随着時間的雕琢,程景野早就發現江浣已經成長為一個少年。

江浣并不是一眼驚豔型的長相,但看久了就會覺得越來越好看。

尤其是他像這樣笑盈盈地看向別人時,似乎就能傳輸某種能量,讓人心裏總覺得暖暖的。

瞬間程景野忘記自己要說什麽,堪堪頓在原地。

良久之後他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卻發現江浣還在笑,于是又切換到之前要找麻煩似的語氣,問道:

“你笑什麽?”

江浣雙手撐着沙發,還是在笑,有問即答:“你好,幼稚。”

“小江浣同學,”程景野眯起眼睛強調,“我比你大十歲。”

“大十歲,也幼稚,”江浣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像,小孩子的。”

他笑起來眼睛都彎成月牙了,眼睛卻依舊靈動,看上去很可愛。

程景野發現自己又像上次一樣,心裏想看但又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他把話題移開,“還說我幼稚,上次是誰氣呼呼地躲麗姐後門兒,又給我下巴來了一下?”

江浣想起這件事臉都紅了,非常沒有威懾力地指着程景野說:“閉嘴!”

這回換做程景野笑了。

秦友瑤又來了一條消息,估計是見江浣很久沒回有些困惑。見狀江浣思考一會兒,發消息回複過去:

[不好意思啊,我在我朋友這裏過年,抽不開身。]

站在他後面的程景野親眼目睹他回消息的全過程,最後滿意地點點頭。

秦友瑤那邊也非常大方,被拒絕後也沒說什麽,發過來幾句新年的吉祥話後就去跨年了。

“可以了吧?”江浣看向程景野。

而程景野聳聳肩,“我可沒說什麽,你自己決定的。”

不過搬煙花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笑笑。

程景野出租屋的頂樓是一片很大的公共天臺,平時居民們會在上面晾被子。而現在上面空蕩蕩一片,正适合放煙花。

程景野把箱子放在地上,從裏面掏出來各種各樣的煙花。有拿手上的,有地上竄來竄去的,也有在天上飛的。

光是放煙花有些單調,于是程景野又下樓拿了凳子和沒喝完的酒和飲料。

江浣怎麽說也是年紀小,先是拿了傳說中最炫酷的幾類。

點燃引信,煙花霎時間騰空而起,深沉的夜色此刻成為了幕布,無數煙花在半空炸開,看得人應接不暇。

“好,好漂亮。”江浣邊放邊回頭,指着正在綻放的煙花。

程景野坐在後面,手裏拿着罐啤酒,笑着點點頭。

等到煙花盛放到最亮的時候,程景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我幫你照個相。”

江浣點點頭,退開些讓程景野拍煙花。

原本準備拍江浣的程景野張了張嘴,無奈地嘆了口氣,随便拍了幾張煙花的照片,然後又對江浣說:

“我給你照一張。”

“啊?”江浣有些懵,“怎麽拍?”

“站在煙花旁邊,靠前一點,”程景野舉着手機,看着取景框。

江浣聽明白他說的,雖然也想拍,但看着還在啪啪炸裂的火花,搖搖頭說:

“我不敢。”

“沒事,”程景野耐心地說,“不會燒到的。”

雖然還是怕,但程景野在這裏,江浣總會莫名泛起安全感。

于是他一步步走過去,靠近了也不太會擺姿勢,在煙花快要燃盡之前,比了個萬能剪刀手。

雖然沒看見照片,但江浣知道一定很傻。

但程景野拍完後看着手機,笑着說:“很可愛。”

聽他這麽說,江浣興沖沖地跑過去看。照片雖然不醜,但因為他不會擺表情,所以看上去有些呆愣和僵硬。

于是他想起一句話,“真正好看,都是說,好看。但是不好看,就會說,可愛。”

意思是這張照片并不好看,程景野說可愛只是在安慰自己。

“你聽誰說的亂七八糟的。”

程景野把手機揣回兜裏,皺起眉頭。

“我同桌。”江浣說完之後笑容凝了凝。

因為他想起來同桌說這句話的時候,類比的是男女關系。

貌似用在現在這個場景,不太對。

但話都說出來哪有收回的道理,他看程景野的表情,也不像是知道這個的樣子。

江浣松了一口氣。

程景野回想起他開家長會時,江浣那成績不太好的同桌,敢情平時都研究這個呢。

“我說可愛就是可愛,”程景野說,“而且那都是情侶才會哄人開心,我無緣無故哄你幹什麽?”

說完他也覺得有些奇怪,拿着啤酒瓶的手頓了頓。

沒想到他知道這個話的真實出處,江浣也有些不自在。

空氣似乎都沉默了幾秒鐘,最後他小聲嘟囔:“也對,你只會,拿我,尋開心。”

聽他的語氣似乎對程景野積怨已久,程景野忍不住笑了,“我哪有?聽你說得我跟個惡霸似的。”

“就有,”江浣瞪着他。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程景野總喜歡對他開玩笑,就連綽號都起了一大堆。

但其實江浣也并不反感,反而有時的煩惱會因為程景野的玩笑,而被輕松化解。

箱子裏的煙花放得差不多了,江浣也跟着坐在程景野旁邊,随手拿了瓶旺仔。

“冷不冷?”程景野問道,“剛剛應該把牛奶加熱一下再拿上來的。”

“不冷,”江浣搖搖頭,“你的啤酒,還是冰箱裏,拿出來的呢,你冷不冷?”

程景野搖搖頭說:“還好。”

這樣坐在天臺上還挺惬意,于是兩人都沒準備下去,邊喝邊聊天。

幾罐啤酒很快就見了底,程景野覺得腦袋有點暈,于是和江浣一起喝牛奶。

“這是你在這裏過的第幾個年?”程景野轉過頭看向江浣。

江浣想了會兒,“第三個吧。”

“都是在哪裏過的?”

程景野雖然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

“就在,麗姐的,宿舍裏。”見程景野意料之中皺起眉頭,江浣連忙補充:

“其實,也還好。店裏會有,同事不回家,我和他們,一起過年。”

話是這麽說,但江浣除了和他們吃頓飯以外,其他時間都是一個人。

說完還怕程景野不信,開玩笑似的說:“今天,要不是你,我估計,就去,跨年了。”

“你幹脆現在就去吧你,”程景野酸溜溜地說,“你自己拒絕的,還要賴我。”

江浣忍不住笑出聲,手裏的旺仔差點灑出來。

這個話茬似乎引起了江浣一直想問的問題,他看了眼黑暗中的程景野,“那你呢?”

“嗯?”

“三年,”江浣捏着牛奶罐,“你這三年,在哪裏,過的?”

自從相遇後,他們倆都保持着奇怪的默契,沒有問過那三年究竟去了哪裏,在做什麽。

程景野不問,是因為在他得知江爺爺的死訊後,他不想讓江浣回憶起一些往事。

有些事他可以自己慢慢查,或者讓江浣有一天自己說出來,而不是用揭傷疤的方式;

而江浣不問,他自己也說不出原因。他到現在都覺得程景野總有一天還是要走的,就像三年前一樣。

不如就當作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當江浣問出口時,他自己都感覺到驚訝。

程景野頓了頓,如實回答:“在國外。”

出乎江浣意料的答案,讓他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國外之于他這種小山村裏出來的人,就像是登月一樣,只聽過,沒見過。

于是他忍不住發出感慨:“好,好厲害,一定,很好玩吧。”

程景野笑笑,沒說話。

那三年他不太想回憶,将一個節目從無到有,不僅考驗實力,還要周轉在各種勢力之間。

相比于創造,他更讨厭一些明裏暗裏的争鬥。身體上累,心更累。

不過他一向樂觀,過去的都過去了,況且江浣只身在這裏的三年,一定比他更累。

他随便聊了一些國外的經歷,以及風土人情,江浣聽得津津有味。

聊着聊着,很快就接近零點,周圍的空氣也比之前冷很多。

程景野緊了緊衣服,見箱子裏還有些仙女棒,于是說:“把它們放完剛好零點,放完就下樓吧。”

“好。”江浣點點頭。

相比之前又炸眼睛又炸耳朵的大煙花,仙女棒就顯得婉轉多了。

盈盈的火光落在兩人之間,總算是照亮了彼此的表情。

等點到倒數第二根時,程景野看了眼時間,“快零點了,小江浣。”

“嗯?”

江浣擡起頭,沒拿煙花的那一只手突然被程景野拉過去。

動作只在剎那間,但江浣的腦袋裏只剩下那片刻的觸感。

程景野在江浣手裏塞了個紅包。

鼓鼓囊囊的,摸上去金額不小。

“壓歲錢。”程景野把紅包塞給他後就放開手。

江浣反應過來要退回去,“我不要。”

但程景野反應很快,從凳子上站起身,十分正經的說:“新年不能拒絕別人的壓歲錢,這是規矩,不然不吉利。”

江浣壓根不信,要去抓程景野的衣服口袋把錢塞回去,“這又是,你自己,定的規矩吧。”

程景野捂緊自己的口袋往後退,“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傳統,童叟無欺。”

兩個人你進我退,圍着剛剛坐的地方轉圈,像極了過年時互相施法似的推搡紅包的大爺大娘。

到最後江浣實在累了,癱在椅子上。

“拿着吧。”程景野站在對面笑道,“小孩兒就是要拿壓歲錢。”

“那我也要,給你,壓歲錢。”江浣氣喘籲籲。

程景野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我都多大了還壓。”

“你自己說的,規矩,”江浣把程景野之前說的話拿出來送回去,“過年,不能拒絕,紅包。”

程景野:“......”

“錢不多,”江浣語氣真誠,“就當我,給你一個,好彩頭。”

之前兼職拿工資都是為了上學生活,但現在他賺錢拿工資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程景野。

他也想請程景野吃飯,請程景野到處玩。如果可以,他還想以後自己買大房子請程景野過去住,買車子帶程景野兜風。

他語氣裏的企盼讓程景野動容,只能點點頭說:“行,你給吧。”

“在你沙發下,坐墊裏,我塞着的。”江浣小聲說。

這是他之前趁着程景野做飯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小動作。

“什麽?”程景野沒想到。

江浣看他一眼,“這不是怕你,拒絕嘛。”

“我拒絕你不一樣還是塞了。”程景野覺得有些好笑。

這一番推拉下來兩個人都熱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還剩最後一根仙女棒,江浣把它點燃,準備放完煙花回去睡覺。

火花亮起後,程景野看着江浣,說:“你的新年有什麽願望?”

“願望?”江浣皺起眉頭仔細想想,“除了高考,以外,想不出來。”

“難怪是學霸。”程景野張嘴就來。

“閉嘴吧你,”江浣指着他,“你還說,沒拿我,尋開心。”

“這哪是尋開心,明明就是發自肺腑。”程景野拍了拍胸脯。

這種插科打诨不是頭一次了,兩人相視一笑,看着快要熄滅的花火。

江浣不知道在想什麽,拿着煙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眼前重新歸于黑暗,他才說:“其實還有願望。”

“嗯?”程景野看着他。

江浣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出口:“我希望,你這次,可以陪我,久一點。”

三年前的那短短幾個月,就像是場幻夢,短暫得江浣每每想起時,都覺得像是沒發生過。

所以即使他再次和程景野重逢,也患得患失的,總覺得對方要走。

既然是說出口的願望,那就不能說的太滿。他不求程景野永遠留在這裏,也知道這并不可能,所以只想要程景野陪他久一點。

一天,一周,一個月,都可以。

他的想法很單純,他的願望也很單純,但偏偏是這樣簡單的願望,卻讓程景野感覺到心口一燙。

他能夠理解江浣的心情,正因為理解,所以才覺得珍貴。

程景野擡起手抓了抓江浣的腦袋,“我答應你。”

聽到這句話的江浣又笑了,笑得比之前還要開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明明視線都沒有對視,但程景野又下意識地想移開目光。

之前在出租屋那次,他還能強迫自己硬生生地接受對方的視線,但現在卻完全做不到了。

這種奇怪的變化從那時催生到現在,愈來愈烈,讓程景野不得不去正視。

新年的鐘聲此時敲響,或許是這個地方靠近跨年的活動,他甚至聽見廣場上人們喊出的倒數聲。

“9、8、7、6、5......”

耳邊不僅出現倒數聲,還有心跳不斷震顫的聲音。

江浣睜開眼睛,有些愣愣地看着程景野,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但一切都來不及細究,等喊到1時,他在煙花聲中對程景野說:“剛好,卡上,點了,新年快樂。”

回應他的是突然湊近的程景野,和與其而來柔柔的呼吸。

程景野幾乎是沒經過任何思考的湊上去,一手抱住江浣的腰,一手扶上江浣的臉,去尋他的唇。

等到快吻上時,他的大腦好像終于清醒片刻,突然轉了個彎,親在江浣的臉上。

這一吻一觸即離,等到程景野直起身,周圍一片寂靜,只能聽見遠處煙花炸開。

江浣的臉一半被煙花照亮,一半是程景野遮住的陰影。

他似乎是僵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程景野。

沒有被唐突後的怒火,也沒有害羞後的逃走,而是保持着被程景野抱住的姿勢,手緊緊抓着板凳的邊緣。

只有突然紅了的耳朵,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見狀程景野在心裏罵了一句,捏着江浣的下巴,彎身親在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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