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郝芷萱挨在傅琅熙身側坐下,有傅媽媽在,郝芷萱連呼出的氣息都帶着謹小慎微的意味,那一絲不怒而威的氣場,她姐傅琅熙是怎麽熬過來的,不過也不對,興許人家是只對她才這樣的吧,郝芷萱坐在一側悶着頭吃飯,席間無話,這樣的家庭早已是食不言寝不語的默認規矩,郝芷萱覺得牆頭上的挂鐘一定是停了,連那嘀嗒聲都沒,悄悄摸出手機,給傅琅熙發了條短信:“什麽時候吃完啊”
傅琅熙從褲兜裏摸出手機,見是郝芷萱的,瞪了她一眼,沒回,正在這當口,響起一陣敲門聲,王媽起身去看,竟然是榮家的大少爺,身後跟着四個穿着黑色西裝帶着墨鏡的彪形大漢。
“榮少爺”
“王媽好,你們在外面等着,別進來了。”榮世昌推門而入,綿軟無聲的地毯被他踩出一絲褶皺,傅琅熙心煩的皺了皺眉。
“傅伯父傅伯母好”
“世昌你來有事嗎”傅霖凱面無表情地問到,榮家真是越來越猖狂了,連預約都沒有就直接登門拜訪。
“沒什麽事兒,就是很久沒見到琅熙了,特地來看看她,本來是該世傑來的。”榮世昌倒也不敢太逾禮,只是立怔怔地站在身後。
傅琅熙滿腔怒火沒處發,昨日榮天正已經給她父親打過電話了,今日榮世昌更加猖獗的不請自來,“看也看過了,榮少爺請回吧。”
“哈哈,琅熙你可真是,傅家大小姐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嗎”
“王媽,給榮少爺添位。”良久未曾吭聲的傅媽媽一身凜冽地朝榮世昌說到。
“不用了,伯母,我吃過了,來得太匆忙,連禮物都沒帶,還請見諒,世傑這幾天身體不适,卻思念琅熙的緊,還請琅熙務必抽時間去看望看望他。”
“思念我的人太多,我沒那麽多閑情逸致去見,還望榮少爺回去告訴令弟,叫他自己多保重。”
傅琅熙言談間雲淡風輕,似乎說着與自己無關的事,榮世昌本就是一個纨绔子弟,他所有的興趣都在玩女人身上,對于家族事業一概不過問,榮家的事業都由次子榮世傑打理,榮世傑,28歲,榮家未來的繼承人,也算是年少有為吧,幾年的時間讓榮家并列為三大地産巨頭之一,與顧陌軒傅琅熙并稱為B市地産三 ,整個B市地産行業的風雲新聞基本都圍繞在他們三人身上,顧陌軒溫和儒雅,對任何人都謙卑有禮,傅琅熙,綿裏藏針,作為地産風雲裏唯一一個女人,她有着隐藏在人身後不容察覺的睿智,也擁有着比顧陌軒更不近人情的狠烈,而榮世傑,榮家的翩翩公子,玲珑心卻比海底針,總是铮铮笑臉,可笑容背後隐藏着的不擇手段讓許多地産新貴不容小觑。
漂浮在外面的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可這三家真正潛伏在表面下的波濤洶湧和暗渡陳倉又怎是外人能道得破的,榮世傑打着追傅琅熙的旗號,看重的到底是傅琅熙的人還是傅琅熙背後雄厚的傅氏家業,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又或者他想財色兼收,倒是榮世昌勸過他,玩玩就好,傅琅熙那樣的女人碰不得,榮世傑一直也信守着這樣的原則,只是上次傅琅熙讓他下不了臺,他才一時發狠找人去鬧事讓她和顧如錦受了傷,沒想到傅琅熙睚眦必報的報複心如此強烈,沒過幾天就讓他從樓梯口摔了下來,榮世傑恨的咬牙切齒,在病床上捶胸頓足要将傅琅熙的人和家業一并收入囊中,連累到私人醫生必須請求榮世昌才能讓他冷靜下來。
榮世昌本就十分不願與傅琅熙有任何的交集,他一顆玩樂之心與傅琅熙打太極又怎會有贏的道理,要說他本就是好色之徒卻不敢對傅琅熙有任何非分的想法,傅琅熙一席話說的他面有難色,要不是榮世傑叫他來,他見着傅琅熙也得繞道走,才不會這樣自己找上門來,既然如此,話他已經幫榮世傑帶到了,去不去是傅琅熙的事,榮世昌簡單客套了下,就領着四個黑跟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傅家閃走了。
傅琅熙眉間額頭擰成了川,趁早把榮家除掉得了,省的見到榮世昌榮世傑兩兄弟煩,傅琅熙強忍住內心的煩悶,一口一口地将飯菜吞下去,就連往日王媽最拿手的紅棗蓮心粥,喝在嘴裏也不是滋味,郝芷萱見她眉頭緊皺,快速的吃過飯,向兩老道了別,坐上傅琅熙的車揚長而去。
“你今晚要當班嗎”傅琅熙問到。
“嗯”
“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回傅氏”
“我答應過我媽盡量不會染指傅氏的任何事情,姐,我知道你挺累的,可你知道我媽和你媽的恩怨,我不想再因為我進傅氏的事情讓她們的恩怨升級,你明白嗎”
“嗯,你是回你那兒還是怎樣”
“我三點開會,直接送我去電臺吧,你這又是要去哪兒呢”
“沒哪兒,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好好上班吧。”
“姐.......”
“別說了,我明白”她知道的,太多的時候我們以為自己可以強悍到改變命運,可當真正的命運來臨的時候卻是這樣的無能為力,她能改變什麽呢她能改變她是傅家長女,必須擔負起整個家族事業的命運嗎她能改變阮昕妍生死不明不知魂在何處的事實嗎她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做不了,待将郝芷萱送到電臺之後傅琅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上,碟盒裏那日被顧如錦翻出來的阮昕妍為她刻的東西從一堆碟片裏散落了下來,她彎腰拾起卻沒有勇氣傾聽那些聲音,将車停在一邊,一個人坐在車內發呆,車窗外車水馬龍,路上行人形色匆匆,周末的城市愈發的顯得喧嚣和嘈雜起來,三三兩兩的行人,或擁抱,或牽手在漫長的街頭一步三回首的嬉笑打罵,傅琅熙一時間看得失了神,竟連手機震動如雷都沒有聽見,待拿起來看時,對方已經挂了,那個號碼是陌生的,因為她沒存,卻又是熟悉的,因為那末尾的4個數字她再熟悉不過,號碼那邊的人就是昨晚賴在她床上的人。
傅琅熙望了一會兒手機又将她放了回去,這個顧如錦又找她幹什麽呢呆愣地望着窗外,難能可貴的日子,她不用批文件,不用呆在寫字樓裏,只将自己放空,傅琅熙雙手環胸地躺在真皮座椅上,淡淡的膻味,空調裏吹出的靜靜的暖氣,那香味不知是她的還是昨日坐在她身側的那個女人身上的,溫和的暖風靜靜地吹在她的臉上,傅琅熙有些困,緩緩地閉上眼,思緒竟又開始模糊起來,那漫山的杜鵑花,那花叢中望着她淺淺含笑的人,輕啓薄唇輕輕地喚她:“琅熙......你來......”
七年了,夢到她的次數用一雙手都可以數得過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誰說的鬼話,夢境中她輕輕地走過去,阮昕妍将她攬在懷裏,還是七年前的那個樣子,她未曾開口,只是低頭颔首,将頭埋在她的頸窩處,雙手卻緊握成拳頭,是那樣的用力,甚至都能聽見指關節處骨頭碎裂的聲音,她還是怨她,怎麽能不怨呢走得那樣無聲無息,走得那樣黯然絕望,再見卻只能在夢中,她甚至不能開口責罵她,怕一開口,就碎了這個夢,夢醒後下次相見又是何時所以她咬緊牙關,就算把銀牙咬碎也不說話,任由夢中的阮昕妍如何的輕喚她,她也只是搖頭。
今年的冬天,總是很冷,風吹在身上,哪有一點撩人的姿态,周末的路人一邊哈着氣一邊環顧着那些誇張的廣告牌,車內的人卻早已是淚眼婆娑,梨花帶雨,只是她自己卻依然未曾發覺,阮昕妍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龐,字字珠玑,在她耳邊輕言軟語,“琅熙,我好想你......”她依然咬着下唇不答話,阮昕妍細密的吻輕輕淺淺地落在她那薄如毛發的耳垂,細膩白潤的後頸,精致柔嫩的鎖骨,她的唇微涼,還是和以前那樣的溫軟,卻多了一股心酸,因為她明明看見阮昕妍眼中的淚滑落到她的鎖骨處,卻在一瞬間被她的舌尖舔了去,“琅熙,你看那塊雲.......”湛藍的天那朵雲漂浮在那裏,旁邊還有一小塊覆在上面,傅琅熙驚覺身旁的體溫驟然下降,回轉過身,阮昕妍的面容漸行漸遠,從花叢中隐沒在天邊,她呆愣在那裏,似她剛離開時的那陣軟弱無力,膝蓋發軟,胸口開始隐隐的作痛,從左心房處溢上了指尖,是那樣的酸,酸到她無力再支撐自己的身體,軟躺在那片紅色的杜鵑花叢裏。
傅琅熙使勁想要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她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裏,那一絲絲思念的藤蔓牽絆着她喘不過氣來,終于在一陣手機鈴聲中将她喚醒,是夢,她知道的,終究是夢,連夢中你也要離開,傅琅熙艱難地從座椅上起身,眼睛有些難受,揉了揉,卻揉出了一框水,早已冰涼的臉頰混合着又流出來的熱淚,她扯過那大團大團的紙巾,一張張被濡濕,手機鈴聲還自顧自地響着,傅琅熙深吸了一口氣,喉中有着破破碎碎的聲響,就算是只有自己一人也不允許這樣的感情外露的吧,傅琅熙搖下車窗,窗外的寒風吹亂了她的發絲,輕咳了一聲,接過電話,又是顧如錦的,“喂”
“你在哪兒呢”
“有事嗎”
“今日一早借了你的衣服,想要還給你。”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會再穿。”
“那我買一套新的賠給你。”
“不用了”傅琅熙一邊打着電話卻聽見有人在敲她的車窗,擡首一望,那人一手拿着電話一手輕輕地扣着,挂掉電話,傅琅熙将右側的車窗搖下來,就見顧如錦一臉的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