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龍與利刃

第29章 龍與利刃

29-龍與利刃

尤裏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奔跑時速已經刷新了目前的人類男子短跑紀錄。

平均速度速遠超人類水準,但比獵豹還是差一些,比全力狀态的派利文也差一些。

據說派利文在巅峰狀态下的速度可以比獵豹更快,且力量也比獵豹強——這都是他自己主動說的,尤裏才沒問呢。尤裏也并不太理解他為什麽喜歡和動物比。

不過,此時尤裏并不是在短跑,是勻速地長途行進。他能維持住目前的速度,已經非常驚人了。

幾分鐘後,尤裏意識到這樣不行。

山林愈發茂密難行,不能這樣只顧速度地亂跑。他只知道目的地的大概位置,沒有導航,萬一跑錯方向怎麽辦

要是能走直線距離就好了,能開車過去……不,能飛過去就更好了。

尤裏想到了辦法。

他打開背包,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他用過的五首五色巨龍。

排球館的事之後,這張圖掉落在了瓦礫中,尤裏幫大家一起收拾現場的時候發現了它。

紙撕裂了一小部分,龍有一半的頭沒了。剩下的部分也有些損傷,但形态還算清晰。

這就看出五首龍的好處了。一個頭的龍肯定死透了,而五首龍應該還沒“死”,還能喚起它的力量。

尤裏并不能召喚出真正的龍,也不能塑造出像是龍的物體,但他還是需要這只龍“活着”,如果圖上的龍給人一種“死了”的感覺,他就無法再使用該圖片寄托的力量。這一點也很神奇。

尤裏停下腳步,閉眼半秒。紙張飄浮在他面前,接着,他自己的身體也跟着漂浮了起來。

Advertisement

無形也無聲的巨龍振翅而起,帶着尤裏一起沖向高空。

在尤裏的感受中,他并不是乘坐于龍背,而是停留在龍的形體中。

比起乘坐龍,其實更像用意念駕駛透明飛機……雖然少了些浪漫,但也還不錯。

高空的風很強,但尤裏的眼睛不受影響,能保持睜開狀态。

高空飛行的視野好,能一眼遍附近地形,迅速找到目的地位置。

尤裏很快就鎖定了達拉河灣景區方向。無形的龍帶着他逆風而行,飛向岸邊最高的那座山。

也許是因為尤裏觀察地形時分了心,越是靠近目的地,隐形假龍的力量就越潰散。

尤裏開始難以控制地搖晃。為防止意外墜落,他趕緊主動落回了森林裏。

下落時他回收了畫着龍的紙張。它被風吹得愈發破爛,不知下次還能不能用。

尤裏穿過樹冠,被枝葉撲啦啦地掃了一遍身體,略顯狼狽地站在山坡森林裏。

這裏就是附近最高的山,尤裏落下的位置很接近至高點。

他繼續上坡,邊走邊按照貝洛的叮囑,留意搜尋死掉的樹。

也許精靈天生直覺靈敏,很快尤裏就找到了第一棵死樹。

樹很大,這個粗細怎麽看都是老樹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死的。

尤裏繞着樹看了一圈,總覺得沒找對。說是“人在樹裏面”,那樹總得有個樹洞什麽的吧……

樹确實已經枯死,但表面和根部都很完整,沒有任何缺口,怎麽才能塞進一個人呢

穩妥起見,尤裏還是先繞着樹畫了蘑菇圈,然後再找下一棵。

找到第二顆死樹的時候,尤裏發現了規律。

這片山林裏多數樹木是松樹和桧柏,而這兩棵死樹都是銀杏。尤裏在第二課樹下也畫了蘑菇圈。

接下來,他故意只找銀杏,很快就找到了第三棵死樹。果然也是銀杏。

這次尤裏畫完蘑菇圈就開始撕扯樹皮,他想驗證一下裏面到底有沒人。不然,萬一找銀杏是錯的呢如果錯了,他也好趕緊改變策略。

樹已經死了,撕起來也沒有心理負擔。尤裏很快發現,這麽其實做很困難——他的手并不太堅硬。原來他是會受傷的。

他還以為自己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受傷呢……畢竟他從沒生過病,在體育活動裏也不累,也沒有跌傷扭傷過。

仔細一想,從前他過的都是正常人的日子,受傷的機會本就不多,最多是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什麽的,如果是這種程度的小意外,他确實不會受傷;而正常人不會滿天飛,也不會用手挖大樹,如今他這麽一挖,才驚訝地發現手還是挺疼的,指甲竟然會流血,血竟然還是紅的,并沒有變成馬爾科那樣的藍色清水。

尤裏也不知道,到底是換生靈并不能挖大樹,還是這個死樹比一般的樹更硬……他尋思着有沒有什麽可以操控的東西,一時也想不起來,只能繼續用手挖。

手确實有些疼,但他覺得還可以接受,能忍得住。

很快,樹皮被他剝掉了一大塊。手感變了,裏面好像真有東西。

再一次把帶血的手指插進木頭後,他的指尖接觸到了柔軟的物品。

他加快速度,終于在粗大的死樹上撕開了一塊缺口。缺口內出現了人的手。

手比較小,輪廓圓潤,是成年女性的手。

死樹裏果然有人。這應該就是拉多裏奇家那位繼母吧。

尤裏摸了一下她的皮膚,還很溫熱,手腕能摸到脈搏。看來樹裏并不缺氧。

精靈真神奇,死樹的表皮上也沒有洞,到底是怎麽把人放進樹裏的

尤裏暫時沒有繼續挖同一棵樹,而是先回到前兩棵樹的位置。

他又費了很大勁撕開樹皮,兩棵樹裏果然也有人。一個是拉多裏奇家的父親,一個是這家的弟弟。

指尖已是血跡斑斑。确實很痛,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并不怕這種痛。

總之,這樣就找到三個人,只有長子亞歷山大尚未出現。

尤裏繼續搜尋,附近再也沒有更多死樹了。

他來到山坡最高處。這裏植被比較稀疏,站在樹木之間,能看到河灣和河谷對面。

群山靜默,尤裏卻能依稀聽到無聲的低語。

說是“低語”有點吓人,其實也不是真有什麽語言,而是有某種東西、某種感受萦繞在微風中,籠罩着河谷兩岸的山林。

忽然,尤裏感覺到空氣重重地顫抖了一下。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

尤裏完全憑直覺做出了行動——立刻俯身貼近地面。

周圍傳來摩擦聲。

尤裏環視附近樹木,距離自己較近的幾棵樹被攔腰切斷,上半截在原處停留了片刻,搖動着轟然倒下。

割痕幹淨,方向水平,如果把它們連接起來,能夠連出一個透明的橫斷面。

這裏有一把巨大的透明鍘刀。

它橫向切割,斬擊範圍巨大,邊界不規則,平面上每個方向都是刀刃。

尤裏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

幸虧他判斷正确,躲避及時,否則按照這個切割高度來看,他會被攔腰切成兩半。

來不及想太多,剛才那種震顫又出現了。

這次斬擊的位置更低。尤裏沒有趴下,而是就近攀上樹幹,一路爬到樹冠高處。

這裏的樹木缺少粗壯的橫枝,再加上被從低處切割,上半截搖搖欲墜,人無法長時間停留在上面。

即将跌下來時,尤裏再次放出畫有巨龍的紙張。

紙張殘破,畫面缺損,這份力量不能維持太久,但足夠尤裏做完想做的事。

無形的龍載起尤裏,沖向高空。

山頂的植被比低處稀疏。在升高的過程中,尤裏終于看清了樹木間那個“人”的位置。

體型瘦小,白發。看不見臉。

無形的“巨龍”已經逐漸衰弱,無法維持高度,開始緩緩下降。

就在這時,尤裏再次感知到空氣中的顫動。

第三次斬擊馬上就到。

對方能看到高處的尤裏,所以目标明确。這次斬擊脫離了森林,改為向天空斜切。

“巨龍”突然急速下落。

其實它還能懸浮,還能撐一陣,但尤裏強行結束了它的飛翔能力。

自由下落反而讓尤裏躲過了斬擊,但“巨龍”尾巴與後肢被切斷了。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龍,不僅別人看不見,連尤裏自己也看不見,但他就是有種感覺——如果真的是龍,那麽龍尾巴和後肢沒了。

巨龍墜下,這股虛構的力量卻沒有解消。

上次它沖向排球館,這次它朝着森林中的人墜落。

巨大的重量碾向地面,擠開樹木,白發的精靈被擠壓得倒在地上。

尤裏随着殘留的體積落下,瞄準躺倒的白發精靈,猛撲到它身上。

精靈想掙紮起身,但壓在它身上的并不是尤裏的體重,而是“巨龍”的重量。

雖然“巨龍”下半身受損,頭顱還剩三個,也不再能起飛,但它仍然是重量驚人的龐然大物。

這下尤裏看清了白發精靈的長相。白發,面容蒼老,穿着薄絨衣和長裙……正是那個出現在半路上的老年人。

當然了,它并不是真正的老人,所以無需對它憐惜。

“亞歷山大在哪”尤裏大聲問。

白發精靈愣了一下:“亞歷山大”

它的聲音變了,和上次遇到它時不一樣。現在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有點像青少年男性,也很像嗓音中性的少女。

尤裏說:“我是指真正的亞歷山大!”

精靈驚訝道:“你也在找他”

尤裏一時沒聽懂。這精靈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說“也在找”

他問:“你把亞歷山大·拉多裏奇藏在哪了”

精靈說:“我也找不到!我沒有藏他,是他們把他藏起來了!”

“他們誰”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那些人,他們,也有我們。”

尤裏發現二人溝通起來有些困難。他有很多疑惑,但思緒紛雜,不知從何入手。

他沉下心來,思考這種情況下別人會怎麽做,他得模仿那種做法。這是他成長至今掌握的重要技能。

比如,如果是貝洛,貝洛會如何與這樣的精靈溝通呢……

尤裏再次開口:“你可以叫我尤裏。我該怎麽稱呼你”

“家神”都喜歡遵循交換原則,很難抵抗對這種對話模式。

精靈回答:“深秋,他叫我深秋,他們也叫我深秋,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深秋。”尤裏點點頭。他暫時不深究精靈說的“他、他們”都是誰,這些暫時不重要。和精靈溝通不能陷入細節。

尤裏說:“我和朋友來找亞歷山大,我們要幫助他和他的家人。你到他家是去做什麽的”

“我要找亞歷山大,要保護他的家人。”

保護尤裏沒明白它的意思。

總之他還要繼續問下去:“深秋,如果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移走壓在你身上的重量。好嗎好。你帶走了他的家人,還變成亞歷山大的模樣,接下來你還要做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深秋的表情比尤裏更疑惑。

它說:“我要保護他的家人。你說,變成他的模樣,什麽意思我沒有變成亞歷山大,一次也沒變過。”

說着話的同時,深秋的外貌開始逐漸改變。

它頭上挽起的發髻松開,頭發延長,長到能蓋住全身。

發色乍看仍是白色,但如果仔細對比就能看出,那應該是很淺很淺的灰。

老婦人面龐上的皺紋逐漸平滑,膚色也從健康的麥色變得蒼白,身體拉長,變得更瘦也更壯實,薄絨衣、長裙、膠靴全部融化在空氣中,露出下面年輕的身體。

這副身體缺乏細節,像人又非人,比起人體,倒更像個線條流暢的塑料模特。

變化完成後,深秋說:“你看,這是我。我可以變化,各種變化,但沒有變成亞歷山大。”

“什麽那亞歷山大的家裏,那個是……”

尤裏本是自言自語,深秋卻立刻給出了答案:“家裏那個,不是亞歷山大。”

“我也知道不是。那它……”

“它就像你,和你一樣,”深秋盯着尤裏,一字字說,“換生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