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那是夏念文第一次看到柏青筠的臉上有表情,她的側臉隐隐地,面部肌肉似受到震動般,只是她太明顯地隐忍讓夏念文猜測前來的人鐵定和柏總關系不一般,伴君如伴虎,夏念文悄悄地退到一旁,候機廳裏來來往往的行人在她們身邊穿梭,有人滿心歡喜地揣着機票,是為了奔赴另一個城市的欣喜,有人緊緊相擁互道離別,只是她和她,站得那樣近,卻又似離得那樣遠,她的手白皙細嫩,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柏青筠全身緊繃,只是她已不知在席謹之的掌心中,自己究竟是何模樣,她一驚,腳步往後一退,拉開了和席謹之的距離。

“青筠,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保養得這樣好。”那人将雙手收回,放回褲兜裏說道。

她明為誇她,竟用保養二字,言下之意她不保養就會顏老色衰似的,她收回意外見到她的驚訝,才仔細地看清了她的模樣,幾年不見,她卻和以前沒什麽變化,只是似乎更加清瘦了點。

席謹之,她不是一直流連在各國,就連她們席家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具體行蹤,她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南城四年了,四年前的那天晚上她離開之後,從此杳無音訊,是柏青筠自己的刻意又或者真的是緣盡她不想和眼前這人有太多的瓜葛和牽扯,信步從她身旁略過,略過她肩頭的時候卻把她一把拉住,她有意掙脫,席謹之卻緊緊地拽住她的手腕,“這麽快就要走不和我敘敘舊嗎我本來定了今晚的情侶晚餐約你,沒想竟然這麽快,我剛下飛機都能見到你。”

柏青筠拿手肘推囊着,突然撞到她左側的胸腹,那人吃痛,猛然松開了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柏青筠狐疑地望着她。

“真是毒如蛇蠍的女人,雪上加霜就是形容你這樣的女人吧。”

“彼此彼此”柏青筠說着,就要走,卻突然看到她輕輕将衣角撩起,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赫然眼前,四年了,那傷口還像新的一樣,柏青筠猶如在三伏天一盆冰窖水從頭頂直接澆下來,卻見席謹之嘴角輕輕上揚,“怎麽了很醜是嗎柏總當年的手法還是差了些,至少應該在我的身上勾勒出合歡的形狀吧,你知道我喜歡合歡。”一席話說完,她的臉色也暗沉了下來,眼神冰冷地望着柏青筠,四年的時間過去了,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這一生都會銘刻在生命裏。她還是那麽愛說笑,那樣的刀傷又怎能雕刻成合歡的模樣,她曾就這個問題問過席謹之,她說合歡,合歡,晝開夜合,兩不相忘。

夏念文出現在兩人的視線裏,因為再不安檢,她們就會誤機了。柏青筠面無表情地從席謹之身旁走過,她過了安檢口,頭也不回,登機的時候,她坐在靠窗的一旁,一路上,她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夏念文坐在她身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乘務員開始播報常識,囑咐系好安全帶,夏念文低頭将自己的系好,卻見柏青筠依然望着窗外,毫無動作。

“柏總,柏總。”

柏青筠迎上她的目光,她指了指安全帶。

飛機起飛,短暫的失重之後,漸漸遠離地面,柏青筠的腦海裏卻一直都是她的模樣,席謹之,這個曾纏繞在指端萦繞在心頭的名字,這麽多年過去了,看到那道傷口的時候,她依然覺得窒息,就連周遭呼吸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這四年來,她把所有關于那個人的記憶都收起來,她以為就這樣,她不去打聽席謹之的消息,她的身邊沒有一絲她的痕跡,就這樣,這個人,就可以用粉筆擦一樣将其擦掉,她想她該是會記不清她的模樣了,卻還是在紛擾的人群中一眼認出了她,盡管她戴着墨鏡口罩遮住了半邊臉,她別過臉,望着窗外越來越清晰的雲層,天空呈現出蔚藍色,飛機進入平穩行進的階段,她心中猶如一口大石悶在那兒,她還記得四年前的那個晚上,風雪交加的夜晚,她接到醫院的電話,她的父親,柏氏國際的總裁,搶救無效身亡,她只覺得天地間頓時都變了色,她不顧一切地沖回去,席謹之剛沐浴完出來,見她回來,從身後擁住她,她身上有新鮮的沐浴香氣,柏青筠只希望柏文初在電話裏說的不是真的,她只想聽席謹之親口否認,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寧願相信她,可是當她問席謹之是否在18點見過她父親時,她親口承認,她顫着聲問她和她父親說過些什麽的時候,席謹之環在她腰上的手輕輕地松開,白色浴袍下還是那副曼妙的身軀,她坐在沙發上,神色凝重,在案臺上找出煙盒,藍色的煙盒在她手中轉了又轉,她略微沙啞的聲音響徹在空蕩的房間裏,她說我已經收到消息,你父親辭世我很抱歉。柏寧死于心肌梗塞,死前受過嚴重刺激,而最後接觸柏寧的人,就是席謹之,怎麽讓她去相信她父親的死和席謹之一點關系都沒有,現在的她已經憶不起那晚的場景究竟有多麽的混亂,只記得她被席謹之氣昏了頭,從水果盤抽出那把刀就朝她刺了過去,她油然記得席謹之驚恐的雙眼,她捂着傷口問她,她說柏青筠,原來一直在你心裏,你從未相信過我,這麽多年,你有沒有哪一刻真正愛過我。她緊咬着唇,說一次也未曾有過,那晚的風特別大,風裏夾着雪,不知為什麽,她之前在家的時候卻沒有關窗,深冬凜冽的風從窗口灌進來,灌進兩人的領口,她什麽話都沒說,拉開門,就那樣走了,地上的血連成了一條線,那時的柏青筠只覺得整個身心都被掏空了跌坐在地上,她就那樣,穿着浴袍走進了風雪裏,待柏青筠醒轉過來,出去找她的時候,天地間又哪還有她的影子,街燈下是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那樣大的雪,在南方總是不多見的,她竟忘了開車,只是沿着雪中的腳印一步一步地找過去,卻完全沒有席謹之的影子,她想她該是回家了吧,又或者她會報警,她已經沒有足夠冷靜的心思去想這一切紛亂的思緒,她還得趕回柏家處理她父親的後事。

往事一片一片地彙合在一起,柏青筠只覺得累,身子微微往後挪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鼻腔中滿滿全是飛機艙的味道,她微微皺眉,身旁的夏念文正在閉目養神,她似有些話要說,試了試又吞了回去,遇到席謹之太突然,讓她絲毫沒有任何的準備,又或者這麽多年,她的心裏從未去想過和席謹之重逢的場景,她躺在那裏,全身卻像散了架一般地虛脫,飛機的座艙裏很安靜,接近午後,衆人用餐後漸漸進入沉睡階段,她只覺得自己特別累,從父親離世那天,從席謹之突然消失人間蒸發那天,她接手整個柏氏國際,好在柏文初柏文仲聽話懂事,一切都唯她馬首是瞻,她才會有全身心的心思處理公司的各種事務,沒日沒夜的工作讓她無暇去想席謹之,她也不想去想,有這些閑功夫,她寧願去想嘉禾集團又有什麽新動向,這麽多年,真有些累了,她眼皮有些擡不開。

那天,在飛機上,她做了長長的夢,夢中的人還猶如初見她時的模樣,她穿着黑禮服端坐在那裏,全場所有的光都在她身上,她纖細白嫩的手指在黑白鍵盤上彈奏成一曲又一曲的美妙歌曲,柏青筠已經忘了那場舞會最開始是因為怎樣的宗旨,只記得那晚她彈了一曲又一曲,俨然成了她的演奏會,到最後,她實在有些累了,起身,全場掌聲如雷,那是她第一次那麽近那麽近地見到她,席家的大小姐,嘉禾集團未來的掌門人,誰也不知道到最後,她遠走各國,嘉禾集團如今交給席行之打理,誰又曾想到那一瞥竟然就成了驚鴻,誰又曾想從此以後她的生命線和席謹之纏了又纏,始終都不曾割舍斷。

到成都雙流機場的時候,成都正在下雨,初秋的雨下得濕漉漉的。夏念文拖着行李,前來接機的是位中年男子,男子身穿棕色外套,頭頂上的頭發有些少,他接過夏念文手中的行李,說着一口的川普,一路上,柏青筠都沒怎麽說話,要麽點頭要麽嗯,看起來情緒相當地低落,夏念文對此次出差依然困惑多多,礙于有外人在,也沒好再繼續問柏青筠,禿頂中年男叫王軍,将她們接入酒店之後就自動消失了,看王軍忙前忙後的樣子,應該是柏氏國際的經銷商,柏青筠房間的門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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