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第16章 16
鐘笛以為會停在這裏。她站直身體,撿起地上的衣服往外走,“如果你還想弄出來,我可以幫你。”
“是擔心我心髒承受不了嗎?”淩程撐在臺面上,從鏡子裏看她的背影,她腰側的紅痕清晰可見,他身下的欲念并沒有偃旗息鼓,他又問:“還是你太久沒體驗,你承受不了?”
他心裏覺得是前者,但她不願意承認,所以用輕蔑的笑容遮掩。
鐘笛穿好衣服,遮住胸前殷紅可怖的抓痕,不接話。
“我們倆比這更刺激的也不是沒玩過,那會兒我也沒死在你身上……”
鐘笛猛然回頭:“剛剛是想起我跟麥喆了嗎?”
所以才失控,像個瘋子。
話落又後悔,她不該刺激他,他到底是個病號。
她只是太讨厭他說從前,最瘋狂的那幾次,每一次都在吵完架後發生,每一次他都讓她痛苦難耐,想以此證明他的愛,可那時他明明已經不那麽愛了。
那是她每次被迫回憶過去都會跳過去的幾段記憶。
淩程卻不給鐘笛後悔的機會,像一塊密不透風的黑布般迅速欺身過去,手掌推上她的肩,再次扯下她穿好的裙子,将她控制在地板上,膝蓋置于她腰側,整個人淩駕于她。
鐘笛的後腦勺随着淩程的掌心重重磕在落地燈的邊緣,暖色的燈光照亮眼前包裹着透明的物體。
淩程撈來一個抱枕,塞在她蝴蝶骨下,随後摘掉透明的障礙,直接将其按在獵物的最高峰。
她後悔是對的。
“你是不敢進去了嗎?”屈辱的姿勢令鐘笛放下最後一點心軟,又在重壓之下艱難咬字,“是怕死嗎淩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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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我也拉着你一起死。”淩程往前,捏住鐘笛的下颌骨,欲念往她唇邊放。
鐘笛的牙齒伴随嗚咽聲用力。
“找死嗎!”淩程吃痛後撤離,仍放回峰巒之間的山谷,往複流連。
他的臉逼近,逼視鐘笛的眼睛,“我手術很成功,活到你人老珠黃沒問題。我要是短命,那一定是因為你,不是因為我的病。”
“那你就去死!淩程,你現在就去死!”
“好,我現在就去死,和你一起。”
淩程說完這句話後,封住這張詛咒他的利嘴,撬開她堅硬的牙齒。
這對鐘笛來說絕對不是吻,而是一種肆虐的欺壓。很快她就感受到一股腥甜。
同樣感受到血氣後,淩程終結這個吻,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回他的右手。
鐘笛偏過頭,在落地燈的照射下,牆壁上淩程的影子被放大,如同一個沒有情感的暴徒。
哪怕根本就沒有進入。
“弄不出來嗎?找不到感覺嗎?這不是你過去最想要的……”
淩程用手掌阻斷鐘笛的挑釁,又将食指陷入,配合他另一只手的節奏撥亂她的呼吸。
她要死不活又如何,只要她還願意刺激他,他就能當她是餘情未了。
鐘笛被淩程屈起捧住自己的指節來回研磨,她不是第一次看他疏解,以這樣難堪的姿态卻是第一次。
漸漸的,她已經忘記這是一次交易。她看着他唇角的血漬和他快速擺動的小臂,心口上的黏膩化成一片沼澤,想拉着他一起下最深層的地獄。
最後關頭,淩程再次咬住鐘笛的唇,痛感又一次傳來時,他把惡魔的種子悉數灑在鐘笛心口的沼澤地。
高濃度的白與淩亂破碎的紅讓鐘笛鎖骨之下像極了一個單調的調色盤。
淩程抽了四五張紙巾按在上面,将她一把抱起。
水流聲響起,他像往常一樣,先給她清洗。
整個過程,他們像兩個休戰的死士木納接受自己将死的命運,再沒有産生別的欲。
鐘笛的裙子被淩程第二次扯下時弄壞了肩帶。
淩程把自己的T恤扔給她,背對着她穿上了襯衫。
“要多少?”他問。談生意的語氣。
“二十萬吧。包括當年我沒拿的那筆補償費。”二十萬,足夠她還完剩餘的卡貸。
“背叛者也好意思拿分手費?”
鐘笛回首自己爛泥一般的人生,想起他曾經跟陳靳說過的一句話——鐘笛的心好像是黑色的,真諷刺,我的初戀竟然是黑色的。
她嗤笑道:“身為被你挖牆腳挖到的黑心初戀,我什麽德行你不知道?當初你自己不也是小三上位嘛。”
淩程學她輕嗤,“是,這就叫報應。”他認。
鐘笛繼續扔刀子,“要不是因為你比林思陽有錢,當初我根本不會看上你。”
“是嘛,那為什麽後來沒圖我的錢呢。”淩程擡眸審視她,唇邊散開洞察她心理的淺笑,随後拿起手機想給她轉賬,“還用原來的卡嗎?”
“等會兒我把卡號發給你。”鐘笛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她又回頭:“別覺得虧,我在床上什麽樣子你早就清楚。要怪就怪你自己有心病。”
淩程覺得心病這個詞用的真好,一語雙關。
他聳聳肩:“拿了錢,不圖錢自尊心很強的鐘笛就不複存在了,你就能在自我厭棄中徹底放下我了,對吧?”
鐘笛唇角的弧度不自知地往下壓,随後關上門離去。
淩程坐在床邊,目光落向漆黑的夜。他想起他們的第一次。
他精心準備的第一次。
因為不想讓鐘笛感到一絲一毫的草率、敷衍和不誠心,所以就連初夜發生的地點,他都費心安排在他的卧室,而不是酒店。
他和鐘笛都不喜歡開房這個詞。
那時他跟鐘笛已經得到了雙方家長的認可,親密程度也已經突破了親親抱抱和淺嘗辄止的碰碰摸摸。
他是超級無敵黏人精,大家都知道。他對鐘笛的愛不釋手從不遮掩,大大方方到幾位家長偶爾都替他害臊,可他從來也無所謂。
美真含蓄,悄悄提醒他要做個君子,做個紳士。麗麗直接,說他心再野也要征得鐘笛的同意并做好措施。
前一天晚上,他支開程筱麗和老程,理由非常爛,但程筱麗和老程誰也沒有戳穿。
程筱麗走之前對他說:“自己買,別用你爸的。”
他無語,他當然已經買好了,除了安全套,他還為鐘笛準備了新的睡裙和內衣,都是白色,還帶一點點蕾絲。
他在美國買的限量款手表也放在他的床頭櫃裏。錢是他炒貨幣賺的,那年歐元持續下跌,他持續買跌,除了賣手表的錢,他還額外存了八萬,打算都交給鐘笛。
他們的初夜,必須浪漫,必須有儀式感。
那天的開始是他們坐在陽臺的吊椅上接吻,那是個月圓夜,一切事物都象征美好團圓。
他抱着鐘笛,像抱着一塊滾燙的人形棉花糖,棉花糖很快就融化在他懷裏,糖漿流淌進他身體裏每一個角落。
他和鐘笛邊接吻邊急不可耐地往房間裏走,結果還未走到床邊,就雙雙倒在不算太柔軟的地毯上。
寒假見面,他們在美真不在的牛奶店,在深夜的湖邊,在停在寂靜無人地的車後排,已經嘗試完成了除了最後一步之外所有的親密旅程。
鐘笛是一旦認定就絕不扭捏的爽快女孩,當淩程在她身上進行探索時,她也在迎合中完成了對他的深度解讀。
于是第一次躍進時,兩人都既充滿好奇又有一種水到渠成之感。
可是并不那麽順利,怎麽樣都很艱澀。
淩程不知道說了多少遍放松,也記不清問了多少遍疼不疼。
比起他的溫柔絮叨,鐘笛只說了一句話——你不行也得行。
終于成功後,淩程喉嚨裏散開的那一聲驚呼充滿慶賀意味。
這比他想象中還要美,美到不像是一場開荒之旅,而像是嗜甜如命的人終于在大夏天吃到一口奶油冰激淩,那種直沖天靈蓋的爽感會讓心神短暫游蕩至遙遠天邊。
“鐘笛我愛你,我特別愛你,我會永遠愛你。”
耳邊的誓言纏繞着痛感和滿足感,積蓄成篤定的力量滲透進心髒。鐘笛切身體會到做.愛這個詞的含義,明白為什麽這樣的行為是用動詞後面跟着一個愛字來描述。
“我也愛你,淩程,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
淩程坐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突然在玻璃窗外看見鐘笛的背影。她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一個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抽煙。
鐘笛回房間後立刻找到手機給淩程發去卡號。她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猶豫。
然後調高了空調溫度,給亂踢被子的香蕉蓋緊容易受涼的肚子,之後,靜下來,沒電似的,站着發呆。
空虛和迷茫從四面八方湧進她留有餘痛的身體,她像一只困在午夜森林急于沖出迷霧的獸。
記憶多次鑽進她的腦海,她本能地挑選最痛的那些部分。她短暫地想起他們倆的第一次,彼時的淩程跟今夜的淩程之間,隔了一片巨大的火山海。
這時她看見香蕉的煙。
淩程靠近鐘笛時,鐘笛沒什麽防備的回了頭,煙霧散開在她臉側,她熄滅,手指撚着煙蒂,仍去看被黎明時分的暗淡微光籠罩着的幽深湖水。
淩程在她身側的空位上坐下,長手一撈,取走她放在另一側的煙盒。
點燃一根後,又将煙盒推至她面前,“還要嗎?”
鐘笛取出一根,含進嘴裏,淩程低頭,用自己嘴裏這根已經點燃的湊過去為她引火。
相接的這一點亮光成為靜谧的灰藍中突兀的一滴星火。很快變成兩滴,他們各銜一滴,回歸各自的安靜。
湖水随夜風漾開,岸邊的水草發出唯一的聲響。湖面上的薄霧越來越清晰,視線被薄霧隔絕,很難再找到具體的落點。
第二根煙抽完,鐘笛想回房間。
她剛要起身,淩程開口問:“最後那通電話你到底說了什麽?”
“不重要。”她甚至懶得當面追溯他不聽那通電話的原因。
“鐘笛,我沒有愛過別人。”突然卻并不突兀的一句陳白。
這一句,鐘笛沒有任何回應。
一直坐到視線明朗,薄霧之中的灰藍漸漸褪色,往更明亮的色調過度。
湖對面的矮山山頂,藏匿一抹躍躍欲試的光芒。
“其實我就是後悔了,想祈求你的原諒。”鐘笛帶着淡笑開口。
她微微打開的心房即将被新日照亮,那些挫骨揚灰的印跡将無處遁行。
既然無處遁行,不如徹底丢掉。說好今夜要一筆勾銷。
這是電話前半段的內容。如果淩程沒有記錯,當時她并沒有說出“後悔”二字。
她當時的語氣,無奈多過自責。
他是前幾天才忽然意識到,當時或許是美真逼迫她來求和。
“僅此而已嗎?”他偏過頭看她被風吹起的發絲。
鐘笛的眼睛藏于掀起的一抹發絲之下,她目光定格在遠山上,聲音篤定而清晰,“僅此而已。”
“除了這個,我又能說些什麽呢。”她又無奈地開口。
“是美真讓你打那通電話的嗎?”
美真信佛,說堕胎會業障纏身,又說如果做單親媽媽,那鐘笛的命運将跟她一樣悲苦。她不希望女兒重蹈她的覆轍。
如果不是美真苦苦哀求,她根本不會打那通電話。
鐘笛點點頭:“是。”
關于這個故事,淩程心中最後的一絲困惑也消失殆盡。
“是因為我沒有選擇原諒,所以才這麽恨我嗎?”淩程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可是做錯事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是我。”鐘笛已經無所謂是非對錯。這個故事早就終結,何苦再去論對錯。
淩程忽然意識到,她平靜的面龐和波瀾不驚的眼睛竟然比她利嘴傷他時更讓他難受。
或許她是真的翻過了這一頁。
“出軌只是因為看見那些照片和聊天記錄嗎?”他放不下的執着永遠都是心魔。他翻不過。
“可能吧。”鐘笛倦了,眼睛都快要睜不開,“往前看吧,這五年我們都挺好,往後會更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不久後,一輪新日在湖對岸緩緩升起。
淩程獨自看完這場日出,身旁空無一人。
這五年,他一點也不好。
她又真的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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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清醒後看見昏睡在另一側的鐘笛,她睡的非常熟,就像是被人打暈一樣熟,臉頰微紅,下巴也有些紅,頭發亂的像個瘋子。
她起身開了瓶水,邊喝邊凝視鐘笛沒被衣料遮住的白皙的肌膚,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打開一半窗簾後,她大步走過去,輕輕拉下鐘笛的領口,看見各種痕跡密布,她髒話險些罵出口。
宿醉的人失去理智也能被諒解,她快速打開門,聲勢浩大地要去找對面房間的那家夥算賬。
除了他,還能是誰幹的?
門開着,裏面似乎沒有人。
她踱步至門口,鬼頭鬼腦地往裏看。
“我在這裏。”聲音在香蕉身後響起。
淩程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慢條斯理,神清目明,狀态并不像是在深夜裏進行過激烈運動的人。
香蕉抓了把自己的亂發,優雅地坐進他對面,抱着胳膊審視他的臉。似乎忘了自己應該氣勢如虹才對。
“聽見了?”她一個眼神淩程就讀懂了她的心思,先發制人。
“聽見什麽?”她問。
“聽見我半夜失眠,像厲鬼一樣在這個屋子裏徘徊。”淩程開起玩笑。
這句玩笑反而讓香蕉确定,鐘笛半夜爬上了他的床,不,是他引誘鐘笛爬上了他的床。
太不要臉!她就在隔壁啊!
“我都醉到我太奶奶家了,能聽見什麽。”她低頭,摳指甲裏的灰。
她忽然不急着戳穿,是因為不知道戳穿後又能說些什麽。難道要問他們是否打算和好?
她覺得鐘笛并沒有這個想法。估計就是一次舊火重燒罷了。
她非常懂得如何讓對方不陷入尴尬。
“可是你他大爺的也不能那麽狠吧,哥們兒你是素了多久沒開葷啊……”可她到底是個率性耿直的姑娘,終究還是沒忍住。
尤其是在看見淩程混蛋一般的笑容後。
淩程面不改色,将一些燕麥脆倒進牛奶裏,問香蕉吃不吃。
香蕉無語,不想理他。
又聽他緩聲開口:“待會兒程博宇會來。”
“誰呀?”香蕉的語氣像是有人欠她錢。
淩程歪一下頭,“我表弟。”一字一頓。
“哦。”她想殺人。她當然知道那是他表弟。
“真不記得了?我跟鐘笛的訂婚宴上,你們倆見過。”
“那天那麽多帥哥,眼都看花了,誰還記得誰啊。”香蕉聳一下肩膀,“說明你表弟帥的并不突出。”
“是吧。”淩程露出淡笑。
香蕉看着他微微上揚的唇角,猜測他已知情,終是自己耐不住性子,揉了團紙巾扔過去,“變态吧你!你怎麽會知道?他說的?”
她跟程博宇只有一夜故事。一頁而已,在她的人生書裏微不足道。
只是偏偏那家夥是他表弟!
“放心,我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也不會在程博宇面前提起。”
香蕉心已死,威脅:“你敢讓鐘笛知道你就死定了!”
“行,那等鐘笛醒了,你也別戳穿她讓她為難。”
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
“靠!淩程你就是個大變态!所以你倆……”
“其實我是詐你的,程博宇什麽也沒跟我說過,都是我猜的。”
“你去死吧!”香蕉發現中計,非常想把對面這人千刀萬剮。
而關于他跟鐘笛的事,她再一次話到嘴邊也沒能開口。
又一個女人讓他去死。淩程心想,他果真是爛命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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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笛補完覺已經上午十點。打開手機,先看見袁夢潔的微信,袁夢潔說謝天銘違規幫業主占用C區體驗房,她不知道該如何上報。
鐘笛身上不舒服,腦子也有些迷糊,想了好久才組織好措辭回複袁夢潔,之後看見銀行短信。
淩程轉給她三十萬。
她洗漱完走出房間,沒看見香蕉和淩程的影子。走到後門,視線落過去,一共三人站在湖邊,多出來的那個男人是淩程的表弟。
淩程回頭,看見睡醒的鐘笛,很快三個人回到屋內。
程博宇比淩程和香蕉小一歲,比鐘笛大一歲,過去他叫鐘笛小嫂子,如今再見面,他遲疑幾秒後,在鐘笛的提示下,叫出她的名字。
“鐘笛,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鐘笛笑笑,對他去汪洋那裏買車的事情表示感謝。
一切都擺在臺面上,自然而然,無需彼此心存芥蒂。
鐘笛不知道淩程叫他來是何意,但忽然想起,那些還給淩程的東西,當年還是托他轉交。
這家夥不知道他們分手的內情,當時滿是困惑地問她:“真的沒有轉寰的餘地了?我還等着做你們婚禮的伴郎呢。”
鐘笛搖頭,把紙箱放進他車後備箱,愣了好一會兒,最終從裏面拿回那塊手表。
“這個,我自己還給他。”她對程博宇說。
這是她為自己找的借口,其實她根本不會再跟淩程見面。她只是覺得這塊表的指針走過了她跟淩程最相愛的時刻。
總要記得一絲絲美好吧。否則往後追憶這四年多的時光,将只剩下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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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四個人爬上翡翠山,順路進入山裏的清安寺。
上香的時候淩程慢了一步,又絆住鐘笛,香蕉和程博宇終于有了單獨相處的時機。
“真忘了?”程博宇問香蕉。
香蕉眨眨眼:“哪一天?”
程博宇啧啧嘴:“真行,周雯靜。”
幹嘛叫大名啊神經病!
香蕉擠出一個微笑:“好啦好啦,記起來啦。所以?”
沒有所以。
程博宇覺得即便是談戀愛也沒什麽勁。于是只是說:“記起來就行。”
有病!香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該死的一天,該死的淩程,該死的臭男人們!
淩程不信佛,美真去廟裏從來不會喊他一起。包括他跟鐘笛訂婚的前一天。
鐘笛記得那天美真跪在佛像前很久,虔誠的樣子就好像隔天她不是要訂婚而是要結婚。
美真應該是替她向佛祖菩薩們求了一大堆祝福。走的時候,她挽着美真的胳膊,問求神拜佛真的有用嗎,美真說心誠則靈。
或許是她心不夠誠,所以這樁姻緣神佛才不作保。從此之後她也再沒有踏進過廟門。
此時淩程跪在她身側,目不轉睛地看着佛像,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她方才想起身,被他用力按下。
他說:“多給的十萬你別想着退回來,如果心裏過不去,可以把那塊表還給我。”
“好。”她不假思索。
話說完,他仍不肯起身,隔了幾秒,他又張嘴:“鐘笛……”
鐘笛有些許不耐煩。
淩程突然雙手合十,“佛祖面前,我們倆再做一個交易吧。”
鐘笛側頭看他,他眼眸裏鋪滿虔誠。
鐘笛還未答允,他已然開始下注:“鐘笛,你到底有沒有出軌?神佛面前,撒謊有罪。如果你還不說實話,那就讓我往後的人生病痛纏身生不如死。”
他的語氣異常平和,連“病痛纏身生不如死”都念出一種平靜之感。
就好像已經做好了她不說實話的準備。
鐘笛在這個平緩又極端的氛圍裏靜了靜心,說:“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吧,這樣才公平。”
她也雙手合十,“淩程,提訂婚之前,你是不是想過分手?如果你撒謊,那就讓我窮困潦倒孤獨終老。”
“是。”淩程先給出答案。他坦蕩,也誠心。
難道她沒有想過分手嗎?難道僅僅只是想過,也要給他定罪嗎?
孤獨終老,又何止是對她一個人的詛咒。
淩程話落,鐘笛重重地對佛祖磕頭,藏住所有表情。而後起身,沒入人海。
沒有。
淩程要的答案,她在磕頭的那一刻在心裏對佛祖訴說。
美真曾說,神佛能聽見衆生心裏的話。
她相信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