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濃霧
濃霧
聖誕假期結束返校的這天,霍格沃茨特快噴着黑色的蒸汽,站臺上擠滿了正在告別的學生和家長。
伽藍呼吸了一下潮濕的冷空氣,心裏感覺失落極了。
她又要走了,但是這次,沒有雷陪着她回霍格沃茨了。
“你千萬不能再離開莊園,明白嗎?”登上火車前,她認認真真的交代着自己不安分的戀人,“乖乖的,等暑假的時候我就會回來陪你。”
“知道了甜心。”拉巴斯坦在站臺衆人圍觀的目光中攬住她的脖子,親在那顆淚痣上,大概是還覺得不過瘾,又跟她接了一個長長的吻。
伽藍有點害羞,但是又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只好自暴自棄的任他施為,摟住他的腰,快要窒息時才終于被他放開。
火車窗戶上趴着很多好奇的面孔,站臺上也有不少來往的家長和學生,他們都在注視這一對難分難舍的情侶。
伽藍擡頭時衆人的目光已經散去,只剩一些趴在窗戶上的同學還在看着她,她皺了皺眉,疑惑的看向四周。
“甜心,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沒聽到。”拉巴斯坦漫不經心的說。
還能是什麽聲音?
當然是心碎的聲音!
他掃視了一些還在偷偷往這邊看的男生,冷哼一聲。
他們以為他畢業了就會和他的寶貝分手嗎?
想的美!
他們還是做夢來的比較快一點!
“每天我都要收到信。”拉巴斯坦幫她把箱子放進隔間後,義正言辭的要求。
“沒問題甜心。”就算他不說,她也會每天給他寫信的。
“不許和別的男生去霍格莫德。”拉巴斯坦緊緊的抱着她,得寸進尺的說。
“好,以後我不去霍格莫德了,周末的時間用來想你,給你寫長長的信。”她聽到代表火車快開動的哨聲響了,連忙推着拉巴斯坦走下火車。
火車開動後,伽藍在車窗裏一直沖他揮手,拉巴斯坦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他的身影不斷在她的視線中縮小,直到火車轉過一個彎道時,消失不見。
飛馳的火車把她帶到了空曠的鄉村,今天的天氣變幻無常,一會兒車廂裏灑滿陽光,一會兒又天色陰沉,烏雲密布。
下午時,米娅透過玻璃門往裏望了望,打開了包廂,坐到她對面。
“你和萊斯特蘭奇的感情還是那麽好,”米娅無奈的說,“好多男生拜托我給你遞情書,恐怕他們不能如願了。”
說完她抖抖口袋,裏面發出紙頁摩擦的聲音。
“我沒興趣,”伽藍放下書,淡淡的說,“我跟雷從小就在一起,從沒考慮過分開。”
“畢業後你們會結婚嗎?”米娅好奇的問。
“我想,應該會。”她思考了一下,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心情不由自主的沉重起來。
父親會答應她嫁給雷嗎?
恐怕不會,父親只想讓自己跟随他一起推翻巫師界現有的秩序,到處殺人放火而已。
可能一開始父親和食死徒們的确雄心勃勃,想要統治魔法界,但後來,他們的行為逐漸發展為公開的暴力。
尤其是現在,除了還在微弱抵抗的魔法部和鳳凰社,整個魔法界都已經在父親的統治之下,他們對阻攔者瘋狂使用不可饒恕咒進行虐殺,完全沉浸在虐殺麻瓜和麻種甚至混血巫師的樂趣中了。
她的母親就是其中的翹楚。
在這個聖誕假期,新年的伊始,父親甚至親自出手殺死了一個巫師,在她看來,那個叫多卡斯·梅多斯的女巫,真的有必要被父親親手殺死嗎?
她只能猜測這個女巫可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這觸動了父親敏感的神經。
有幾次她正在上課時,麥格教授突然急匆匆的來到教室,叫走某個格蘭芬多或者赫奇帕奇的同學,她一開始還很疑惑,沒幾天學校裏就議論紛紛,他們說這些同學的父母因為反對她的父親被殺死了。
等那些同學回來時,看到他們那副悲痛憎恨的表情,她總是忍不住在想,如果他們發現了伏地魔是她的父親,會不會恨到立刻想殺死她?
但是學校裏幾位知道她身份的老師們不約而同的保守了這個秘密,她猜測這一定是鄧布利多在背後授意。
進入霍格沃茨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斷的在面對她的家庭和所處環境帶給她的割裂感。
她茫然無措,但是雷一直告訴她,不要被格蘭芬多的氛圍所影響,父親的行為是偉大的,純血家族一定會在父親的帶領下統治那些肮髒的麻瓜和泥巴種。
雖然父親一直在教授她黑魔法,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父親愛她嗎?
還是說,父親覺得他親自教導自己就是愛她?
父親對她的态度十分冷靜,他展露出來的強大能力讓自己崇拜,幾乎升不起任何反對他的念頭,但很多時候,她反而更喜歡對自己大呼小叫的母親。
她能感覺到,母親是在乎自己的,雖然母親更愛父親。
發現父親有魂器的時候,她忍不住深深思索,他幾乎算得上是永生了,那他也并不需要繼承人,所以她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
伽藍轉頭看向窗外,一路急馳掠過視線的山崗和原野上,日落正泛起橘紅色的餘晖,就像火光燃起天邊的晚霞。
在這絢爛的日落景象中,她仿佛慢慢領悟到了父親所說的道理。
魔法即強權。
或許某一天,等她足夠強大,又有足夠多的勇氣時,她會向父親問出口。
你愛我嗎?爸爸。
1981年2月初,霍格沃茨城堡。
這幾個月的清晨天色灰白,寒意襲人,伽藍穿上校袍戴好圍巾,匆匆爬出了休息室。
她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飯,上完變形課後,立刻來到了城堡八樓,走到一段挂着“巨怪棒打傻巴拿巴”挂毯的走廊,在那裏左右踱步三次。
“我需要一個練習教室。”她在心裏默念。
對面的白牆上慢慢浮出一道門。
她走進房間,盯着中間那副騎士盔甲,口中念念有詞,不斷引出自己腦海裏的畫面和聲音,努力清空自己的大腦。
過了一會,她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
她剛剛又被迫重溫了一串她自己都不知道還儲存着的幼年時的記憶,甚至包括了父親對她使用生長咒語的畫面。
大腦封閉術經常讓她看到三歲以前的記憶,那時候的自己總是帶着期盼與絕望,注視着萊斯特蘭奇莊園冷凝的燭光和蒼涼的庭院。
在每個霧雨交加的黑夜,她總是忍不住落淚,大聲的哭泣着,尋找父親和母親,直到雷來到她的房間。
短短一瞬之後,她搖搖頭,把過去的自己趕出腦海,又練習了起來。
她必須這麽做,她必須集中精神一遍一遍的清空自己的大腦,防止攝神取念對她思想的入侵和影響。
因為會攝神取念的人可以在某些情況下研究別人的頭腦,并作出正确的解釋,她的父親是攝神取念大師,幾乎總能看出別人對他說謊,只有學會大腦封閉術才能封住與謊話矛盾的感覺和記憶,才能在他面前說謊而不被發現。
她不能讓父親發現她和雷爾偷了魂器,聖誕假期的時候她特意觀察了一下父親的反應,他好像并不知道他的魂器已經被掉包了,甚至她燒了那些陰屍,父親也沒有發現,這讓她松了口氣。
但是,一旦她在父親面前露出一點點異常,恐怕立刻就會被他發現,畢竟她腦子裏重要的東西太多了,魂器藏匿的地方,雷爾的位置,她和鄧布利多的對話。
以及她和雷的愛情。
基礎的大腦封閉術只能簡單的清理頭腦中的思想和情感,讓攝神取念者無法找到任何大腦封閉師意圖掩蓋的記憶和相關的情感聯系。
但是這太明顯了,空蕩蕩毫無思想的大腦在父親面前一定會被懷疑的。
而最高級的大腦封閉術可以壓抑某些感情和記憶,只留下大腦封閉大師希望攝神取念者相信的,恰好與真實相反的感情和記憶,所以精通這個冷門咒語的大腦封閉大師可以撒謊并且避免自我暴露。
暑假之前,她必須成為大腦封閉大師,只把一些無序的或者僞裝過的記憶暴露在外,才能在父親起疑時騙過他。
她低低的喘息一聲,抹掉了頭上的汗水。
離開有求必應屋時,伽藍突然往走廊窗戶的方向看去。
今天沒有太陽,一場大霧把整個蘇格蘭高地籠罩其中,從八樓望去時,不遠處的黑湖朦朦胧胧,仿佛已經看不清翻湧着波浪的湖水了。
她的世界好像一直都是霧蒙蒙一片。
也許有光的存在,但是被迷霧擋住了。
她想,如果想要撥開這些圍着自己的濃霧,她可能會遭遇陣痛,遭遇傷害,甚至她必須面對殘忍的現實,就像雷爾的和巴蒂哥哥的離去那樣。
但霧中遠方的黑湖,它一直在那裏。
曾經她每次向着黑湖跑去,總能跑到山毛榉樹下,找到他們三個。
她曾經找到過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