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主像
公主像
見林铮在書架下擺弄了一陣，第二層密室打開了，而進入第一層密室的門随則也關上了。
李聲影不自覺地靠得離林铮更近些，想挽他的手，但不敢，還是托起自己舉火折子的手，擡得更高，好看清裏面。
這密室裏并不令人覺得發悶或潮濕，仔細聽，似乎有微弱的風從某處的細孔小隙滲入。這裏設計得隐秘且精巧，仿佛就是為了讓人能久處于其中，而密室之物又不易被外界察覺。
這裏想必會放有涼國舊物。
為防袁成察覺有人進來，二人不可點燭，且需小心謹慎地讓一切被動過後仍維持原樣，空間狹小，不容二人同時行動，于是林铮十分自覺地站在角落，讓她慢慢看。
書冊、畫卷、堪輿圖，瓷器、樂器、禮儀器具，及其他許多，新舊不一，均系涼國特有，不知是否皆由袁成多年從璞州一一尋來，擺放于此。
這裏就是一個國家存在過的證據。
件件都整齊存放，不染塵埃，袁成應是會定期打掃。
望見那些異國物件，李聲影動了恻隐之心，并非為袁賊，而是想到那一份對故國的赤子之心。即使君主不作為，那片國土上仍會有一些正義之士曾為國奮戰，抗争到底，因誰都不願失去自己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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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折子照明多有不便，令人無法一下看清整間密室，她在第二層密室內踱步計數，心想仍覺不妥，問道：“還有第三層？”
林铮向她走來，在她身後的木架下再擺弄了一下機關。少頃，第三層密室也打開了，第二層的密室門同時再關上。
而第三層密室裏，不像前面的密室，一眼望去，仿佛是空的，卻傳出一陣祭香的氣味。
李聲影尋那香氣的來源，往前慢行，在牆根看見一張香案，其上為一具精雕的青玉香爐，內裏有成段小段的香灰堆疊，且快滿出爐口，香灰正中仍能看見三個細小插孔。
她慢慢起身，順着香爐的位置，目光向上移動，火折子的光在牆上照出一張畫像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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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女子身着金絲大紅華服，白羽披風，手執長劍，神情嚴肅，目光傲然，高挺發冠上兩支金釵，綴有涼國王室圖騰。
她嘆道：“涼國公主？”
林铮道：“對。”
她想了想，道：“我所見過的涼國舊物中，為這位公主作的畫像均以一種搔首弄姿的體态示人，全然是作畫者低劣、惡意的假想。世人皆言這位公主品行殘暴、嗜殺成性，然傳聞難辨真假。何況在黎涼多次血戰裏，她均是帶頭沖鋒陷陣之人，怎會不是面前這般英姿飒爽、威風凜凜之像？”
林铮贊同道：“因而我還猜想過，袁成許曾是涼國公主麾下的士兵，或有更高官職。”
她不答，湊得更近些去看，其上無題款，畫卷背後為空白。即便如此，她亦從這畫像中感到了別樣的情愫。畫像的筆法有道，落墨、着色俱佳。縱然不如名家作品，但畫中人栩栩如生，可見作畫之人對涼國公主的深情。
無論這畫是否為袁成所作，他竭力尋來這幅難得的畫像，而非用尋常的公主像，亦不去懸挂其國主鳳成君或其他涼國王室成員的畫像，加之密室內對祭拜器具、涼國舊物的排布，及定期的清掃與焚香，袁成可謂虔誠至極。
如此一來，此人襲殺林将軍、毀亡黎國的企圖，想必也與涼國公主有關。
這些事，林铮既已打開第二三層密室，必會知曉，只是暫不便告知那些老兵當年真相。
可為何已有這許多證物，林铮還未向景帝禀報？
林铮聽她這般問出，答道：“袁成布局多年，心思缜密，言行謹慎，不曾被其他人懷疑過身份。若我将這些舊朝禁物全擺在陛下面前，袁成大可否認，一口咬定這些皆與己無關，系人栽贓陷害，且滿朝官吏要麽與其結黨，要麽畏首畏尾，要麽言微人輕。朝局仍事态不明，貿然亮出我們的最大籌碼，過于冒險。”
李聲影記得他曾告知自己，景帝有心為父親翻案，問他此事有否後續。
他搖頭，道：“我亦在等陛下的決斷。前幾日才有多位品級低但剛正不阿的文臣聯合向陛下谏言，但袁成為人狡猾善辯，随即聯合黨羽上奏，将文臣們的訴告一并駁回，難知陛下現是否已轉變聖意。”
李聲影道：“我倒是有一計，似能破局，你不妨聽一聽。”
只見這男子已慢慢地向她走來，雙眸發亮地看着她，聚精會神，仿佛她要說的事是這世上最令他高興的一般，讓她驀然心動不已。
不知不覺地，林铮卻越走越近，兩人的鼻尖仿佛快要碰在一起。她不想移動步伐，惹他生怯而停下，但又怕二人靠得太近，火光昏暗得引人做壞事，都忘了自身處境，只得向後微仰，腰身以上極不自然地向後倒，盡力自制。
辦正事要緊。要辦正事。
她小聲地道出自己的計策，林铮聞言，望向她身後的公主像，道：“我來這裏許多次，竟沒看出此處有異樣。”
李聲影亦望向公主像，道：“屆時在朝堂上，陛下能信得半分，我們就不是全無勝算。無奈此計确為下策，無人可知袁成會否真就随之作出反應。”
林铮低頭沉思片刻，道：“近日朝野皆有異動，恐為有心之人趁亂謀反，黎國已不堪再如此內耗下去，我們怕是難再等一個絕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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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該不該行動？
她與林铮又細心盤算一次，唯恐有遺漏錯算的地方：
陛下有心整頓朝局，此為首要之一。
聯合朝廷的忠良可信之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憑李相、林将之名，重申正義，此為二。
袁成門下的奸佞黨羽，利益分割，各有算盤，見風使舵者居多，此為三。
涼國人，涼國物，是袁成死穴，此為四。
而就此第四，她覺得依然不足夠，需等林铮的侍衛從璞州探得的消息傳回，二人才好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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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林铮的侍衛趕回來了。
她聞信，到竹林中等候多時，終于見林铮手持一四方盒，外裹紅布，疾步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