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習慣一個人的氣息,需要多久?

書上說,習慣的養成需要21天,但對于岑苔來說,習慣在裴明晉的懷裏醒來,似乎不需要時間,他仿佛已經在許多年前便熟悉了裴明晉的氣息。

所以,早上醒來的時候,岑苔看見昨天在他睡前還沒回來的人,此刻正靠坐在床頭,手中翻動着一本醫學雜志,而自己側躺在他的懷中。

這次,岑苔沒有驚訝,只有淡淡的害羞。

老房子的窗戶不是整塊的玻璃,是那種法式的老鋼窗,玻璃被鋼鐵分成鱗片狀的栅格,擡眼便能看見窗外的景色。窗外的樹木茂盛,綠意深重,陽光被樹木稀釋掉,再透過窗戶灑進室內,不刺眼,溫和得剛剛好。

可能是因為太過舒适了,岑苔賴在床上不想起來,他悄悄合上眼,準備再眯一會兒。

但旁邊的那人卻不願意再當個人形抱枕,岑苔感覺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撫過他的額頭,指腹幹燥溫暖,穿進柔軟的黑發裏,發絲從指縫間流過。

然後眼前投下一片陰影,那人俯下身來,有羽毛一般的觸感落在眼睑。

“早安,小苔。”

*

LM大樓17層行政人事處。

整潔明亮的辦公走廊內,行政助理麥琪領着岑苔去往他的臨時工位。

她一邊走一邊向岑苔介紹道:“我們在的這一層是行政和綜合管理,我就在剛剛的辦公室,如果你有什麽需要都可以來找我,後續資料也是由我和你對接。”

岑苔點點頭,表示了解。

“目前沒有單獨的個人辦公室了,只能讓你坐在集體辦公室,靠近窗邊的這一排工位都是空着的,随便坐,電腦的話,等會兒後勤部門會幫你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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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對于在哪裏辦公,岑苔都沒有所謂。

見他很好說話,麥琪态度也相應地親切起來,“這是臨時門禁卡,除此之外,也可以充當飯卡使用,餐補已經沖進卡裏去了,15層是餐廳,我們公司的食堂還不錯,可以試試。”

岑苔接過門禁卡,微笑着颔首,“謝謝。”

介紹得差不多了,麥琪轉身離開,岑苔剛摘下雙肩包,便看見她又轉身走回來,嚴肅補充道:“哦對了,21層是我們總裁辦公室,10樓以下是研發部門,這兩處地方都不要随意過去。”

等麥琪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岑苔這才長舒一口氣,将東西放好,轉身走進窗邊。

11層,不高,在密度極高的科技園區,這個高度只能透過狹窄的樓間距看到窄窄的一條天空。

這便是裴明晉白日裏看到的景色嗎?

......

用完午餐後,岑苔回到11樓,剛在茶水間泡了杯咖啡,便聽見一陣密集的聲音從電梯口傳進辦公走廊。

“唉,我和你講,你知道嗎,我們裴總結婚了!”

“什麽?你怎麽知道!快說快說!”

“我有一個姐妹在秘書處.....”

那聲音随着源頭,愈來愈靠近茶水間。

這麽多人!岑苔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立刻躲到到工位後面,營造一副沒人的假象。

耳邊,讨論的聲音還在繼續。

“真想知道,我們的另一位老板是什麽樣的人,是Alpha?Beta?還是Omega?”

“哎呀,各有各的妙處,我不好奇這個,我只好奇據說老板有位藏在心裏多年的白月光,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位......”

微妙的是,談論與被談論的對象只隔着一道工位的擋板,但談論者不知道談論的對象就近在咫尺,而被談論的對象亦不知道自己便是那個被談論的人。

原來LM的老板也結婚了呀!

這麽想着,岑苔的思緒就回到了早上的時候,他本想在吃早餐時,同裴明晉說要他去LM辦公的消息,但因為兩人在床上鬧了一會兒,等岑苔洗漱出來,才知道裴明晉要去臨市出差,并且立刻就要走,便沒說。

看來LM的高薪都不是白給的,老是要出這種急差。

裴明晉也不容易。

說曹操曹操就到,岑苔這就收到了裴明晉的視頻通話。

他連忙帶上耳機,也顧不得暴露,抓着通訊工具就往無人的樓梯間沖去。

“小苔,用過午餐了嗎?”

“嗯。吃了,你呢?”

“正在吃,”說着裴明晉便将鏡頭反轉,讓岑苔看他的飯菜,菜色極為簡單,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一邊用餐一邊還在翻動資料。

“你吃飯就好好吃嘛,”岑苔小聲唠叨,“這樣很傷胃的。”

“忙完這一陣,短時間內就不用再出差了。”

“那你忙吧。”岑苔看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了,便想挂斷電話。

在電話挂斷之前,裴明晉又道:“小苔,有什麽事情,記得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別像上次一樣,那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裴明晉笑了笑,其中意味很足。

岑苔先是臉紅,而後心髒跳了跳。

岑女士的手術日期就要到了,說實話,岑苔心裏是有些沒底的,61%的成功率不能說是一個很高的數字。

他看了一眼那頭一邊吃飯一邊翻動資料的裴明晉,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

時間走的飛快,裴明晉出差未回,但岑女士的手術日到了。

岑苔坐在岑女士病床對面的椅子上,這是打他回普安以來,兩人第一次好好的聊天。

裴紹的事情不知為何沒有傳到岑女士的跟前,也可能是別的緣故,女生以為是岑苔與裴紹兩人不合适,才沒有後續的。

她躺在病床上,臉頰瘦了一圈,曾經棱角分明臉,骨感愈發明顯。

岑苔不忍去看,只側着頭盯着窗外飄動的雲。

許久之後,岑女士打破了這片寂靜,她注視着岑苔,眼中情緒複雜,

“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你。”

“什麽?”

岑苔不解地回過頭來,看向母親。

“我想,這麽多年,你都沒有遇見喜歡的人,或許是因為......一個人。”岑女士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第一次分化的時候,連續發了三天高燒,醒來之後忘記了很多事情,其中應該也包括一個人,我想,那可能是你喜歡的人,同時也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據說,人類在第一次分化的時候,如果遇見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在未來便沒有了愛上別人的能力。

岑苔聽見這一段話,只覺得腦袋嗡得一聲,如果他已經遇見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那他與裴明晉如何繼續?他無法再愛上裴明晉了。

更重要的是——“我結婚了。”

“什麽?”岑女士不可置信地反問。

“我說,我結婚了。”岑苔重複道。

岑女士追問,“那你愛他嗎?”

“但,相愛的人不一定會走到最後,不愛的人也可能會因為別的羁絆走到最後,不是嗎?”岑苔艱澀地解釋,“何況,你讓我相親,不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嗎?”

此刻的岑苔內心早已亂作一團,但仍竭力保持鎮靜,他在說服岑女士的同時也在說服自己。

岑女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自己的愛情、生活、家庭都是一團糟,在愛人走後,她一度一蹶不振,接着就是害怕再度失去岑苔,便将他全權納入控制之中,機械地監管着,等她再回過神來,岑苔已然痛苦地長大了。

時間停滞了許久,她聽見自己這樣說:“我只希望你不要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

“你有空,或者想回家的時候,可以去你書房第二個架子上看看。”

......

不知為何,今天所有的手術都極度漫長。

直至傍晚,岑女士才被推進手術室。

然後,手術室的指示燈亮起。

岑苔蹲在走廊盡頭,盯着遠處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腦中一片空白。

窗外,雨聲再度響起。

氣溫随着夜雨一同降下,潮氣順着拐角處的窗格縫隙滲進走廊,岑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岑女士需要空腹手術,他也跟着一日沒有用餐。

岑苔起身想要去接杯熱水,剛站起來,便眼前一黑。

“岑苔!”

他仿佛聽見了裴明晉的聲音。

随後,濕冷的身體□□燥溫暖的風衣包裹住,熟悉的龍涎香飄至鼻尖。岑苔再睜開眼睛,便對上了一雙寫滿了疼惜的深黑眼眸。

他蜷縮在裴明晉的肩頭,啞着嗓子,“你來啦。”

裴明晉似乎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岑苔想。

“小苔,以後無論有什麽事,都要同我講,可以嗎?”

岑苔閉着眼睛,蹭了蹭裴明晉的肩,權作應下。

手術燈滅了,岑苔立刻起身,裴明晉攬着岑苔的肩膀,手掌溫熱可靠。

趙主任摘下無菌口罩,輕輕颔首,“可以的,手術成功,後面就看病人的恢複了。”

“好,謝謝醫生。”

......

重症病房外,岑苔裹着裴明晉的風衣,透過門上窄窄的一道縫隙,看着門內的岑女士。

裴明晉去處理後續為請護工和繼續療養的事情了。

明明裴明晉不在的時候,他也可以自己跑東跑西地溝通住院,繳費,但當裴明晉在的時候,他便想着依賴對方。

他不是天生愛撒嬌的人,只是遇見了可以撒嬌的對象。

“睡會兒吧。”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暖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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