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杏仁乳
杏仁乳
白天真下樓去，刻意和江衍青保持了一段距離。
他假裝無事發生，然而就在前方，助理和小旋風似的跑過來，見到白天真就哭喪着臉， “哥，程總那邊發怒，你戲沒了，gg沒了，通告沒了，啥都沒了!”
白天真看到助理還活着，倒是有些開心， “好歹你還在。”
助理: “我也要被調走了……”
白天真: “哦。”
白天真: “那，祝你前程似錦”
助理又是要快哭了的樣子， “……哥，你別這樣。”
白天真還是一臉平靜， “柳甄呢知道了嗎”
助理猶豫着， “大概是還不知道，不然我的腦袋已經在地上了。”
這倒也是。
白天真想着，兩人談話中，江衍青慢慢趕了過來。
助理看到江衍青在，後面哭喪的話又說不出來，只對白天真嘆氣道: “我先送你回去吧。”
江衍青走上前，攔住兩人， “我送他。”
說話間，目光不客氣地落在助理身上，有些端詳的意思。
白天真看出他的想法，對江衍青一笑， “你想多了，可樂要是什麽綁架犯，我都能去搶銀行了。”
江衍青: “人不可貌相。”
助理: “”
江衍青又說: “不過，傻子除外。”
被嫌棄的助理的一生: “………………”
一行人去了停車場。
江衍青打着有義務負責客人安全的名義，也坐上了白天真的保姆車，白天真上了車，馬上就昏昏欲睡，沾着椅背就睡着了。
助理發動車子，看着後視鏡中的江衍青，欲言又止。
反倒是江衍青盤問起來: “他經常喝醉”
江衍青看了一眼睡着了的白天真，助理連忙搖頭: “當然不，他平時滴酒不沾。”
但一碰江衍青，就沾了兩次，每一次都讓他逮給正着。
“還有誰見過他喝醉的樣子”江衍青問。
助理努力想了想， “沒有吧大概就是柳甄哥禁酒令也是柳甄哥下的。”
“柳甄”
“就是他的經紀人啦。”
江衍青眯眼， “他和經紀人的關系如何”
“就……”助理努力總結， “能能和柳甄打個平手的關系，柳甄哥發刀，他接刀。”
這話形容得有些時髦，江衍青應了一聲。
這下助理開了竅，小心試探， “教授，你看到我哥他喝醉的樣子了嗎”
江衍青沒有否認。
助理立即如臨大敵， “這件事還請你保密，我哥體質特殊，才會有這個問題，其實他人很好的。”
“醫生怎麽說的”江衍青問。
“唔，醫生就說是天生酒精過敏，沒有辦法。”
“是嗎在我看來，這個症狀與其說是過敏，更像是心理問題。”江衍青回想了潘趣酒，沒有酒精，但白天真還是陷入了類似的症狀，只是沒有深入罷了。
助理的神色頓時有些不一樣了， “這……有醫生也這麽說過，我哥他确實有些心理症狀，他從小經歷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但都運氣很好地生還下來。我記得他兩歲時就沒有了爸爸，出車禍走的，他爸當場身亡了，但後座上的他，卻連同他的嬰兒車一起撞破車窗，飛向了一棵樹，嬰兒車卡在了樹杈間，他也奇跡般生還了。”
助理頓了頓，接着說。
“但是，他身邊的人卻沒有這樣的好運。他兩歲就沒了爸爸，之後身邊也一直出事，但倒黴事只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而他每次都幸免于難。比如他四歲那年曾經被人販子拐走了，家裏人都放棄了希望，結果一周後，人販子直接把車開進了警察局，自首了，警察打開車門一看，他就在後座上玩飛機，安然無恙。那人販子下了車，就說拐到的孩子太乖巧可愛，實在不忍心賣去鳥不拉屎的山旮旯裏受苦，便交代了所有罪行。”
助理開着車，緩了口氣，又繼續說。
“那次警方根據人販子提供的線索，還拿下了幾個販賣窩點，救回十來個被拐兒童，這事都登上了報紙。因為他功勞大，警察還給他發了錦旗，獎章他破案有功來着。”
“後來他五歲半，又遇到了一次綁架。那歹徒本來就綁了一個富家少爺，卻看到他在路邊，臨時起意就綁走了他，結果被人當場逮住，歹徒開車逃走，又發生了車禍，也死了，那個富家少爺也進了醫院，只有他沒事，很神奇吧。”
助理一說就停不下來，滔滔不絕抖出了一堆往事。
“不過因為他太幸運了，壞事總是發生在他身邊的人身上，後來慢慢的，大家都疏遠了他，覺得他是在吸走他們的好運，把黴運給了他們，所以他一直沒有什麽朋友，有時候也很壓抑自己。”
助理嘆了口氣。
“但我哥真的是好人，他連營銷費都節省着，一直在做慈善，專門成立了兒童基金，只是不和別人說而已。那些媒體也只沖着壞事報道，根本不想提這些，專門抹黑我哥，你可千萬不要相信那些無良媒體的報道，我用良心保證，它們都是假的!”
助理信誓旦旦地說着，越說越激動，差點闖過了紅燈。
“看路。”江衍青說。
“哦。”
助理踩了剎車，紅燈還亮着，助理回過頭，小心地瞅了一眼江衍青。
“那個，教授，論文的事……你能不能網開一面”助理還是認得江衍青在學校的身份， “那篇文是我搞砸的，和天真沒有關系……”
江衍青擡了擡眼皮， “你替他寫的”
助理: “我……買的。”
江衍青一副猜到了的表情， “下次找槍手的時候睜大眼，這種水平放到續教授面前，他一輩子都別想畢業。”
助理抹了抹額頭的汗， “要是那位教授，天真都不會去學校。”
江衍青的視線移向了他，又看了一眼沉睡的白天真， “他們有什麽矛盾”
助理苦着臉點頭，又飛快搖了搖頭， “我沒聽說天真得罪過那位教授，但不知為何就是被挂科了，連重考都過不了，真是奇了怪了，好像天生不對付一樣。”
江衍青靜靜聽着這個助理對續冰語的評價，和續冰語認識了八年，他大致清楚續冰語的性格，續冰語看起來一臉笑容，為人随和，但內裏的脾性卻是極為嚴厲，殺人非但不眨眼，還會笑着問你痛不痛。
這樣的性格，和骨子裏散漫肆意的白天真，走的是兩個極端，撞在一起的結果可想而知。
“續教授兩周後回來，他想要學分，最好在那之前把論文交了。”江衍青警告， “別再找同學代寫。”
“同，同學”助理有些茫然。
“你不知道”江衍青說， “那篇槍手的行文風格以及論點論據都和班上一個學生的論文相似，只是把一些文字偷梁換柱，換成了我以往發表過的論文。”
助理額頭上的汗更多了，這無良代寫逮着一個人薅羊毛，還薅到了教授本尊頭上，而且還是班上的學生，問題可大發了。
助理憂思重重，懷疑自己好心辦了壞事，還讓一千塊打了水漂。
他坐立不安，連紅燈變綠了都沒看到，後面的車直按喇叭。
“綠燈了，開車。”
江衍青命令道，助理就和接到指令的機器人一樣，兩眼呆滞地開動了車。
半個小時後，回到了白天真的公寓。
白天真依然睡得安穩，嘴裏偶爾嘟囔着什麽，似乎做了夢。
江衍青抱着他上樓，放到沙發上。
助理連忙去廚房給江衍青倒水喝茶，江衍青打量了公寓，和白天真的性格一樣，這套公寓也染上了他的氣息，陳設有些淩亂，物品随意擱置着，但光線明亮通透，空氣中有些檸檬新切時的激烈香氣。
沙發上，白天真咕哝着翻了個身，無意識地抱住了他的鹹魚抱枕，另外一只棕色的大熊則坐在另一邊，柔軟龐大的身軀占了一個角落。
白天真到現在還喜歡這些玩偶抱枕，有種缺乏安全感的體現。
江衍青低頭看了看他，餘光瞥見了一個黑色的物體。
手機的一角從沙發墊子裏露出來，正是他丢失的那部黑莓。
江衍青彎腰，拿了起來。
——你別想要手機了，回去我就會扔了它，丢進馬桶，沖進下水道。
白天真的話掠過腦中，他拿手機的動作一頓。
“教授，水倒好了!”
助理端着水過來，殷勤說着。
江衍青應了一聲，手指松開，又将手機放回原處，推進了沙發墊裏。
他接過水，但沒喝。
“我該走了，晚上有事。”
江衍青随手擱下水杯，走向門口。
“教授慢走!”
助理送他出去，江衍青頭也不回，進了電梯。
他沒有打電話讓秘書開車來接，随意漫步在這片高級住宅區中，快走出去時，迎面過來一襲身影。柳甄戴着眼鏡，清晰地看見了江衍青的面容。
他不動聲色，兩人擦肩而過，如風過雨，江衍青漸行漸遠，柳甄則在原地頓了頓，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鏡，回頭看了一眼江衍青的背影，才進入白天真的公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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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白天真被一陣濃郁的奶酪與蛋糕香氣喚醒，他下了樓，就看見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早餐，他之前想吃但從來不敢下手的熱量炸彈蛋糕都擺在了桌上，旁邊甚至還放着一包可可愛愛的螺蛳粉。
這是什麽人間天堂!
白天真蠢蠢欲動，擡頭，便見柳甄雙手環胸，冷冷看着他。
瞳孔地震。
白天真一瞬間感覺到了危機，在思考柳甄怎麽會在這裏，以及這早餐怎麽回事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問道: “這……是你做的”
柳甄撤下圍裙，鏡片下的雙眼無動于衷， “不然還有誰”
但是，那個只吃植物和豆子的變态素食者竟然給他做了這樣“五毒俱全”的早餐。
白天真的牙齒開始打顫。
這……是要送他上路的節奏
柳甄坐下來，他的面前只放了一杯純白的杏仁乳。
白天真對着他以前最想吃的美味佳肴，一時間胃口全無。
他等着柳甄興師問罪，列舉他昨天的罪狀，再告訴他公司雪藏了他，解約就要出一個億。
然而，柳甄什麽也沒說，便喝起了杏仁乳。
一陣沉默過去，又一陣沉默過去。
白天真忍不了，他拿起銀叉，戳中了一顆圓溜溜的藍莓， “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
柳甄這才擡頭， “MEX那邊，你去解決。”
“MEX”
怎麽忽然扯到這個了
白天真迷惑不解。
柳甄看了看白天真身上的衣服，白天真也看，就是一件他平常穿的睡衣，什麽事也沒有，不過……他怎麽沒有換衣服的印象他回來的時候還穿着MEX的衣服呢，等等，他昨天怎麽回到公寓的
這中間的記憶完全模糊了。
他只記得他和江衍青上了車，然後……
他就睡到了天亮。
白天真屏住呼吸，另一邊，柳甄又将視線落到了沙發上，白天真循着目光看去，只見沙發扶手上放着一堆像是抹布一樣的東西。
“那是……”
白天真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柳甄擦了擦嘴，淡淡說: “你昨天穿的禮服。”
白天真手一僵，叉子從他手中落下，哐當掉在了桌上。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堆抹布似的玩意，他昨天穿的時候，這衣服可不是這樣的!
“發，發生了什麽”
柳甄沉默不語，似乎是想把那一段記憶按下删除鍵，從他的腦海中永久性銷毀。
但白天真回想了起來，昨晚他憋醒了，去上廁所，然後他體內沒排出去的酒精似乎又上頭了，他把浴室誤認為是他的卧室，直接躺下就睡，柳甄過來，看到他躺在地上，還以為他是摔倒休克，連忙過來給他做心肺複蘇。
白天真悠悠轉醒，看見柳甄後相當開心，和小惡魔一樣纏着對方，試圖打劫柳甄，并将平時沒能說出來的一堆牢騷統統倒了出來，嗆得柳甄面色鐵青。
最後，白天真打開了花灑，将柳甄淋成落湯雞，自己也濕了。
柳甄不得不想辦法把那套禮服從他身上剝下來，然後送他回真正的卧室睡覺。
這個過程相當艱難，柳甄再也不願想起來。
至于那套知性優雅還略帶一點神秘搖滾的禮服，則變成了現在那樣。
“MEX會殺了我的……”
白天真對着那塊抹布，喃喃自語。
MEX向來對出借禮服十分嚴格，身材不行，不借，臉蛋不行，不借，氣質不行，不借，損壞衣服，直接拉入黑名單。
白天真好不容易借來這套，本來是想從這裏開始搭線，卻弄成了這個鬼樣子，這下他恐怕再也借不到MEX的衣服，至于合作的事，怕是也會黃掉，永久性拉黑，他也徹底無翻身之地。
“不然……我們買下這套衣服吧!”
白天真提議。
“我問過了，那是限量款，他們不賣。”柳甄無情地戳碎了他的幻想， “另外還有個問題，你去剪彩前手上戴了一個戒指對吧”
白天真下意識擡起左手，那個鑽石戒指就戴在中指上，非常閃耀。
但是——
他的中指上空空如也。
為什麽不見了
白天真擡頭，帶着一絲懇求說: “告訴我，是你摘下了戒指，它還在，對吧”
柳甄回答: “我沒摘。”
咔嚓，這是心碎的聲音。
柳甄繼續說: “我來的時候，你手上就沒有戒指，不對，你上臺剪彩時，記者拍的照片裏，你就沒戴戒指了，你好好想想，它丢在了哪裏”
白天真揉着腦袋，他實在是想不起來。
不過，他進入酒店時戒指還在，怎麽想都只可能是掉在了那裏。
得快去找找才行。
要是連戒指都丢了，找MEX合作，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還特麽要賠一大筆錢。
本就清貧的家庭如今雪上加霜。
白天真頭有點禿。
柳甄忽然起身，看他的表情，白天真就知道這是要下最後的通牒，柳甄很快就會說，經過昨天的事後，公司決定雪藏他，加上這些亂七八糟的衣服和戒指的事，他的星途已經完全夭折，就算華佗轉世也救不回來。
白天真做好了準備，并思考起存款夠不夠賠償，甚至謀劃着要不要連夜卷款跑路。
柳甄開口: “天真，你有沒有看過《絕境求生》”
白天真: “”
不是雪藏不是最後通牒不是攤牌嗎
白天真誠實道: “沒看過。”
柳甄回答: “它說的是人的一生中戴着無數張面具，去到不同的場合，便會換上不同的面孔，但只有一種情況，所有的面具都會脫落。”
白天真: “什麽”
柳甄盯着他: “當一個人将死之時。”
白天真: “哦，看來我臉上還有面具。”
柳甄: “你沒有，你的星途在昨天宣布死亡，你已經陷入了最後時刻，這就是你的絕境。”
白天真: “所以”
柳甄扶了扶眼鏡，看向沙發上變成抹布的禮服， “只有MEX的事我無法解決，這件事你去做，拿下合作。”
白天真: “”
白天真: “你剛才說我的星途已經死了。”
柳甄回過頭，對着他微微一笑， “所以現在是求生的時刻，解決MEX，我帶你殺出一片天。”
白天真手中的叉子再次落地。
柳甄還望着他，白天真深吸了一口氣，盯着他面前的柳甄，再次确認， “你是認真的”
柳甄: “我從不說謊。”
白天真怔住了，昨天他鬧出那些事後，他以為柳甄會是第一個跑的，他在剪彩之前便下了通告，讓他不要得罪程淮，好好發揮自己的優勢。然而白天真沒有聽話，反倒把人得罪了一遍，惹怒了程淮，落得被雪藏的下場。
結果，柳甄依然站在他身邊
這個轉變匪夷所思，白天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
他甚至有些怯縮，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你……”
他下意識地藏起了雙手。
柳甄開口: “這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頓了頓，雙眼直視着白天真，問: “把酒潑在程淮臉上的感覺怎麽樣”
白天真細細想了想，回答: “感覺，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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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很不錯
柳甄:達成交易。
天真:我的經紀人肯定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