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長衍, 你住哪間？”掌門選了洛染對面的那間，若是有什麽事他也方便過去。

“你住這間吧，到時洛染又腹痛的話可能還得麻煩你。”

他所指的是洛染隔壁, 謝長衍沒有拒絕，“師叔, 那我先進屋了。”

“好，早些休息。”

謝長衍進門，将門合上，門年久失修關上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他站在屋內，側頭看向那道牆，纖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情緒, 點燃屋中燭火, 換衣打坐。

一牆之隔，沈君臨坐在洛染身側, 看着她，洛染睡得還算安穩, 臉色也紅潤了些。

出門叫店小二打了些水上來，沈君臨開始給洛染簡單擦洗身體，她皺皺眉偏了偏頭，扶住她的臉輕輕轉回來, 輕輕擦了擦，握住她的手腕, 正想給她擦手, 動作一頓，洛染的手腕上的痕跡……他皺眉仔細看了眼, 只有很淡的青紫痕跡，并不明顯, 但是有些多。

沈君臨看了會兒将她的手腕放下，心中沒能思索出答案。

他坐在床邊，阖上雙眸養神，但是并未入睡。

洛染在夜裏被餓醒了，路上她沒吃什麽東西，腹痛還消耗了她不少體力，現在肚子空空，她睜開雙眼，屋裏點了一盞油燈，光線昏暗，她只能看見床邊坐着個身形高大的人，應該是男人，心裏一緊，她下意識想到謝長衍。

可他不該出現在這裏才是。

“醒了？”養神的沈君臨睜眼。

沈君臨？洛染湊近了些看他，還是看不清。

他知曉洛染的雀目之症，主動開口：“我是沈君臨。”

果真是他。

“你為什麽在我房裏？”洛染疑惑地問。

“你病了。”

她是病了，可為什麽要沈君臨在這裏守着，她太餓了也沒心思多問，“我好餓，想吃飯。”

沈君臨看了她一會兒，起身要出房間，“我去問問。”

現在已經有些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飯菜，沈君臨出門時叮囑洛染，“你就在屋裏待着，我很快回來。”

洛染點頭，只要有吃的就行。

客棧的房間不隔音，推門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明顯，掌門本就挂心洛染并未入睡，聽見動靜便起床出門，正好看見準備下樓的沈君臨。

“這是做什麽去？”掌門壓低聲音詢問。

“洛染餓了，給她端些飯菜上來。”

掌門了然，“你回來，我去吧。”

“我去就好，再過會兒她該等急了。”

如此掌門也不再多說，他進門又去看了眼，洛染百無聊賴地斜躺在床上，玩着手裏的頭發。

見她沒事，掌門這才退了出去。

沈君臨沒走多久就回來了，人還沒到，洛染就先聞到了肉的香味，沈君臨推門進屋，端着的木盤裏放着兩盤菜和一碗米飯，簡單的菜色，但是洛染聞着胃口大開，立馬坐起身，直勾勾看着沈君臨的方向。

看出了洛染的心急，沈君臨笑了笑，将飯菜放到桌上，看向洛染，“可能走路？”

“能吧。”她也不确定，但剛才只是肚子疼，現在已經好了，應該是能的，就是屋裏燭光太暗，洛染穿上鞋子磕磕絆絆走到桌邊。

她坐在桌邊，低頭湊近了看，拿上筷子費勁地夾菜，雖然沈君臨能看得清，但在洛染這兒就是兩眼一抹黑。

看出了她的不便，沈君臨從她手裏接過筷子，夾了一塊雞蛋送到洛染唇邊，“張嘴。”

洛染乖乖坐着，等着沈君臨的投喂，在她眼裏眼前的人是誰都沒有分別，只要能給她夾菜讓她吃飽就好。

“還要嗎？”沈君臨看着已經空了的盤子，問面前意猶未盡的洛染。

洛染摸摸鼓起來的肚子，“不要了。”她已經吃飽，再吃下去該胖了。

看着沈君臨将碗筷收拾好，洛染感慨吃飯被人喂到嘴裏的感覺還真不錯，吃飽喝足生了困意，輕輕打了個哈欠，洛染躺到床上正要抱着被子入睡，卻被一只手拉住，她側過頭不明所以地看着沈君臨，他低頭用手帕認真擦了擦她的嘴角，“好了，睡吧。”

沈君臨擦完給洛染拉上被子，才端着放在桌上的碗筷出門。

洛染腦子發懵，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沈君臨怎麽了？他今晚守在她床邊也很奇怪，他之前不是最讨厭她了嗎，還冷冰冰讓她離開淩霄殿，還是說，剛才的沈君臨其實是妖怪變的？

懷着這種稀奇古怪的猜測，洛染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她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的，天才蒙蒙亮，外面的街道上已經有了很多行人，賣東西的小攤販也開始叫賣，夾雜着車馬滾過的聲音，洛染一把拉上被子将自己的頭蒙上，但是作用不大，還是很吵。

但某一刻，耳邊那些吵鬧的聲音一下子不見了，她露出腦袋，震驚地往窗邊看。

卻對上沈君臨的目光。

“可還要再睡一會兒？”他問。

洛染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是你做的？”

“嗯，一個小法術。”

一來二去洛染已經不困了，外面也有弟子起了床，離昨日定好的時間還有近半個時辰，大家要麽在梳洗要麽在屋裏坐着聊天。

掌門提前去找了謝長衍，讓他再給洛染看看，免得今日再出什麽問題。

“洛染應該還是睡覺，我去叫醒她。”掌門和一旁的謝長衍說完，去敲洛染的門，“染染，醒了嗎？”

已經醒了的洛染随口應了一聲。

沈君臨起身去開門，掌門越過他，看向在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洛染，只覺無奈，好歹也有別人在還這副模樣。

“快些穿好衣裳起床坐好，你謝師兄一會兒進門給你看看。”

洛染去看門口，但是沒看到謝長衍，她收回視線。

“我已經好了，不需要他看。”

她也不想他看，若是像昨日那樣再疼一次那該怎麽辦。

洛染這話實在無禮，人家好心給她看，誰知根本不領情。

“別任性，快點起床，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謝長衍所站的位置離房門隔了幾步，但洛染的話定然是能聽見的，掌門無奈道：“她向來口無遮攔的，長衍你別往心裏去。”

正說着，沈君臨從屋裏出來，門正對着床，但房門很快被他拉上，謝長衍視線慢慢從緊閉的房門收回。

“昨夜洛染怎麽樣？沒給你添麻煩吧？”掌門看向沈君臨。

“沒有。”

“如此就好。”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掌門正要去敲門，門卻被拉開了，身着一身嫩黃長裙的洛染出現在門口，裙擺微微散開，柔順長發及腰，頭上簪了根木香花簪，在幾個穿得素淨的男人中顯得格外明媚。

洛染何時何地都不忘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她掃了眼謝長衍，轉身回到床邊坐着，“我已經好了。”

意思是可以給她診治。

謝長衍的視線從她的臉上錯開，随掌門進門，這次他沒再将她的衣袖撩開，隔着把脈，注入靈力查探，昨日過多的藥力已經被逼出，只有少量殘留。

洛染時不時擡頭看他，留意他的表情，摻着幾分冷淡和疏離，腦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昨日他給她治病時的态度，那時也是如此，他果然已經清醒。

不過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診治結束也差不多到了昨日入住客棧時訂好的時間，弟子們在三樓彙合，掌門清點好人數後準備啓程離開，洛染下意識看向站在一旁的謝長衍。

她不知道為什麽謝長衍不立即揭發她的身份，但不管怎麽說這對她而言都是好事。

洛染總去看謝長衍，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來，與她對視，像是看陌生人那樣冷淡，不知為何她有些不開心，不過這股不開心轉頭就被她抛到腦後。

坐上傳送陣回到青山城，一行人發現城裏空空蕩蕩，瑰麗城即便發生慘案但也不至于行人如此稀少，但現在他們得先回到天極宗。

洛染左右看了看，卻發現一棵樹的上空盤旋着一縷淡青色霧氣，本該極不顯眼，但她卻一眼看見了，她去看其他人，但他們好像都沒能發現。

洛染沒有說話，等一行人走遠了，才對掌門說：“我剛才看見一棵樹在冒綠色的霧氣。”

沈君臨停下腳步，“綠色的霧氣？”

“對，就在城門口。”洛染當時沒有開口，她總覺得會被聽見。

沈君臨陷入沉思，他看了眼洛染，“你們先走，我回去一趟。”

掌門從沈君臨的反應中知曉此事或許不簡單，也沒有多說，只叮囑道：“随時與宗門聯系。”

洛染一直看着沈君臨離開的方向，還在想剛才的那縷奇怪的霧氣是什麽，看見的第一瞬間，她有種強烈的敵意，但找不出原因。

“別看了，人都走遠了。”掌門調侃自己這癡情的女兒。

洛染嘀咕，“我看的又不是沈君臨。”

但掌門純純當她死鴨子嘴硬，昨夜還拉着人家不放呢。

才回到天極宗，掌門還沒來得及坐下歇口氣，崇崖長老便神色凝重地匆匆進屋。

“發生了何事怎麽緊張？”但從崇崖長老的神色看來，定然不是個好事。

崇崖長老說不出口，嘆了口氣，一臉的沉痛表情。

将玉簡的群聊內容遞給掌門看。

在看見諸如“洛染”“玄钰仙尊”“有孕”這樣的字眼時，掌門神色一變再變。

沈君臨上次說在洛染房裏待了一會兒就走，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掌門怒不可遏，崇崖長老見他如此連忙道：“這許是謠言，事情到底如何還不得而知。”

昨日洛染腹痛難忍，而謝長衍以診治不便為由将她抱去別處，那時他覺察不對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現在來看，分明是謝長診出了些什麽只是不方便和他說罷了，而且昨夜洛染還不讓沈君臨走。

群裏有人說洛染前去買避子丹，沈君臨竟敢！

洛染才回到疏林苑，就被掌門叫到正殿，她不明所以，慢悠悠晃到了殿門外，也不知道找她是什麽事情。

洛染一進門就看見神色凝重的掌門，她下意識停下腳步，沒再往裏走。

“染染，你如實告訴爹，你是否……”掌門看着眼前懵懂的閨女，痛心疾首，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是否什麽？”洛染懵懵的，怎麽說話說一半。

“是否……”掌門說不出口，若她娘還在就好了，也不至于他與洛染說這些。

“別怕，爹不會怪你，有什麽都和爹說。”

這話好奇怪，洛染茫然。

某一刻，她腦中的某根弦突然繃緊。

別怕……

難道她爹知道了什麽？謝長衍和他說了？洛染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洛染還是恐慌。

“染染別怕，有什麽都和爹說。”

洛染看着掌門離她越來越近，心裏繃緊的那根弦驟然斷裂，她立馬轉身跑了。

遇到超出掌控的事情她向來都是逃避。

洛染避而不談的表現，讓原本還存了一絲僥幸的掌門心墜落谷底。

沈君臨一查探完情況回來，便面對掌門的怒火，“這是怎麽了？”

“你自己看！”這還是掌門頭一回對他這個師兄如此不客氣。

沈君臨看了玉簡上弟子們所聊的內容，沉默了片刻，迎着掌門的目光坦然解釋：“那夜我并未留宿蘭香閣，我與洛染也并無逾矩行為。”

“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是謠言？”

沈君臨沒有回答，但沒有半點心虛之态。

可洛染的反應不似作假，莫非孩子是別人的？

沈君臨的為人他該是信的，可洛染只與他……掌門想起了玉修冥，他與洛染那段時日走得很近，而那人向來流連花叢，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若當真如此，此事定然要壓下，他決定一會兒前去疏林苑問清楚事情經過，但目前首要解決的是外面的傳言。

洛染跑回去後坐不住了，她立即開始着手給女主下毒的計劃，趁在被抓走之前完成任務。

只有最後十點，她一定要讓阿姐回來。

洛染之前擔心時間緊急，她在瑰麗城就已經買好了毒藥，只等回到天極宗給女主下毒，她再假裝誤服毒藥在系統的幫助下假死離開，她就不必在與書中主要角色有所交集。

*

前往岐山頂的路上，一個弟子攔住了謝長衍的去路。

“謝師兄，你聽見傳聞了嗎？”

謝長衍擡眸看向他。

徐錦咽了咽唾沫，他必須告訴謝師兄洛染的真面目，她和許多人有染，不僅是玄钰仙尊，還有那南羅門的少主玉修冥，都在傳洛染懷的是玄钰仙尊的孩子，可在他看來，也極有可能是玉修冥的。

謝師兄如此幹幹淨淨一個人，怎能和洛染那樣的人扯上關系，自從謝師兄與洛染在一起，他整個人都變了，徐錦不願他再自甘堕落，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它與洛染的關系，還來得及。

只要讓謝師兄通過這件事知道洛染的真面目，及時斷了與她的聯系，一切就能回歸正軌。

他咬牙将玉簡遞給謝長衍。

謝長衍靜靜看着，沒有說話，表情也沒什麽起伏。

“她根本就配不上你，謝師兄，她不值得你喜歡。”

“她對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徐錦還想說什麽，卻見謝長衍彎唇笑了笑，他稍稍靠近徐錦，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若當真懷了孩子。”

“想必是我的。”

徐錦瞪大眼睛。

可謝長衍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