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

第39章 chapter.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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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恩自離開程家, 便再未想過會見到程兆山和吳寶珍,他們與記憶裏的模樣老了許多,也多了很多白發。

不過程頌恩更疑惑怎麽是他們兩個一塊出現的, 那個人如今也該和她一樣大學畢業有了工作吧。

方才他們想要靠近程頌恩, 被謝容述攔了下來, 而他們似乎清楚他是誰, 并沒有再冒昧追上來。

只是在旁邊看着他們進出,到離開也沒有上前說過一句話。

拐進電梯間時, 程頌恩用餘光掃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兩個人, 擡腳踏進電梯, 沒有回頭。

他們似乎想要上前, 終究停止了動作。

回去的路上,程頌恩坐在副駕,一路無言。

謝容述時不時借着看後視鏡的功夫看她一眼,方才的話他不是沒聽見, 可當初收養程頌恩時, 她的資料明明白白寫着無父無母,是個孤兒。

而看程頌恩的神色, 對于這突然出現的父母她顯然是知情的,所以才會如此心神不寧。

但她不願提,他也不會問。

到了謝家, 車停下來,謝容述喚了聲程頌恩,并未得到回應,他擡手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

程頌恩回過神, 望着謝容述,他背後熟悉的景象将她拉回現實, 她的心髒重重往下墜了下。

“到了?”

謝容述“嗯”了一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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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才下了車,家裏一應都準備好了。

商應蘭正在廚房包餃子,和謝箋淞一塊說着話,估算着謝容述和程頌恩到家的時間。

“聽見外面的動靜了,估計是到門口了。”

語落,謝容述推門而入:“爸媽,我們回來了。”

商應蘭高興地說:“快快休息會兒,飯菜馬上就好了。”

程頌恩的心還是亂的,往常她都會換了衣服過去幫忙,這會兒連自己在哪都要分不清了。

謝容述見狀肩膀撞了她一下,說道:“先把今晚過了再說吧。”

程頌恩讷讷地點了點頭。

隔天就是春節,她實在沒必要為了不相幹的人惹得自己不快,就怕他們會突然造訪謝家,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吃過飯後,程頌恩的情緒恢複了些,幫着收拾了碗筷,商應蘭不是看不出來她心不在焉,具體什麽事她也不好多問。

“行了。”商應蘭擺了擺手說,“你和阿述也忙一天了,快別忙活了,去休息吧。”

這回程頌恩也沒再執拗,應了聲好便離開了前廳。

她回到房間,将整個人重重摔在柔軟的床墊上,讓自己全部陷進去,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吊燈發呆。

耳邊回響着吳寶珍的聲音,有現在的,也有從前的。

程頌恩正陷入糟糕的情緒無法釋放,門外響起扣門的聲音,她猜到會是謝容述,猶豫了半晌才決定去開門。

謝容述站在門外,剛要擡手,房門已經被打開,他打量着程頌恩上下,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程頌恩勉強笑着,搖了搖頭。

“我能有什麽事。”

謝容述問:“如果你想找人說話,我随時都在。好嗎?”

他後面的補充,比前一句壓的低一些,倒不像是在詢問,而是懇求。

“好。”程頌恩抓着門板,指尖微微顫抖,“下去說吧。”

“嗯。”謝容述側身讓了個位置。

樓下客廳的酒櫃,大多是客人來拜訪時送的,前廳的放不下了,就放在他們這,是那時十七八歲的謝容述單純覺着好看罷了。

謝容述挑了瓶不怎麽烈的,拿了酒杯放在茶幾上,給程頌恩倒了一杯,陪她坐在一處。

程頌恩不怎麽喝的慣酒,無非就是閑來無事會小酌,但次數并不多。她看着酒杯裏的酒,伸手拿過來猛的灌下去。

知道她心情不好,謝容述并未過多阻攔,只是在一旁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自己。

一瓶眼看快要見底,謝容述才出手制止程頌恩的行為,他奪下酒杯,神色也跟着她一樣難受了三分:“夠了。”

程頌恩也沒堅持,苦笑一聲:“你信嗎?今天那兩個人是我爸媽。”

謝容述望着程頌恩的側臉,目光過分清絕:“我只信你。”

“我要說是呢。”

“那就是。”謝容述語氣淡淡,“所以呢?”

程頌恩的頭靠在膝蓋上,無所謂似的态度:“所以我騙了你們。”

當初她提交的收養手續,明明白白寫着她是孤兒,那時也有人會疑惑,她從小便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哪來的姓氏和名字呢?

但時間久遠,又查無可尋,也就沒人在意這些事情,只要孩子底子幹淨,聽話懂事就行了。

“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家人了。”程頌恩笑了說,“你說,他們怎麽能手眼通天知道我住的公寓在哪?還是說他們原本就知道,只是從不想着見我。偏偏大過年的來找我,是覺着阖家歡喜我能惦記跟他們的那點血緣關系嗎?”

謝容述不說話,低頭沉默看着她。

“六歲那年他們托人把我送去了福利院,我哭着求着讓他們別送我走,我說我會聽話,會乖的,可是沒人理會我。從那一天之後,我就是沒人要的孤兒,是他們親口告訴院長的,以後無論貧富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也做到了,無論我去了誰家都不曾打擾過,可偏偏在我已經忘記他們的時候,他們突然出現,你不覺得這是上天跟我開的天大的玩笑嗎?憑什麽啊,憑什麽突然來找我?”

她太清楚了,多年不再聯系的親人突然造訪,除了遇上麻煩,哪裏還有另外的原因。

謝容述擡起的手,在距離程頌恩不到一指的半空停下,他可以安慰,可以讓她傾訴,卻不能在這時候給她擁抱。

他只覺得無形的力量阻攔着他,在他們之間控制着他的一切行為,他所做的都是沒有立場的。

“如果你不想見,我幫你解決。”

他只能給出最有效的辦法。

程頌恩輕笑一聲:“可我不想,就像當初卑微懇求他們的我一樣,他們也必須承受我承受過的,無論有多痛苦,那都是他們應得的,不是嗎?”

“是。”謝容述沉沉吸了口氣,“可你真正能做到像他們那樣嗎?你做不到的。”

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不短,程頌恩哪裏都好,也不算心軟,但嫉惡如仇總不單單是她的優點,她不會忍受自己放任親人不管不顧。

程頌恩無所謂地笑:“至少短時間內我不想見他們,這件事你幫幫我吧,我也不想家裏知道他們的存在,可以嗎?”

謝容述看她一眼:“你說呢。”

程頌恩始終笑着,拿起酒杯同謝容述輕輕碰了下說:“謝謝你。”

“程頌恩。”謝容述突然道,“你跟我之間遠不用說謝這個字。”

程頌恩頓住,心髒猛的顫了下。

春節期間,程頌恩一直沒怎麽出過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那件事鬧得,這個年過得很沒意思。

年後複工,程頌恩回到公寓,特地問了保安是否有一對夫婦來過。

保安說有人來過,不過被謝容述安排的人趕走了,那之後便沒有了。

程頌恩沒再多問。

平靜的日子過了沒幾天,程頌恩下班時收到了來自醫院的病危通知,上面赫然寫着患者姓名——程天恩。

而看到病危通知的那一刻,程頌恩愣愣地擡起頭,不遠處謝容述也跟着趕來。

程頌恩看到他手裏拿着一張紙,和她手裏的一模一樣,她莫名笑了下,連緣由都不知為何。

等謝容述走過來,看着他喘着氣,程頌恩也沒着急上火,只是平淡地問:“怎麽跑過來?”

“我擔心你……”

他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剛看到是有點,倒也不用……。”

謝容述打斷她的話:“我覺得這個時候你需要我在你身邊。”

程頌恩愣了下,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跟着他的話有了不一樣的變化,是語言無法言說的情緒。

她避開謝容述的眼神:“開車來的?先上車再說吧。”

“好。”

回到車上,程頌恩并未開口,只是讓謝容述往前先開着,沒有目的。

直到手上的病危通知單被攥得無法複原她才出聲。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頌恩嗎?”程頌恩沒有給謝容述回答的機會,“因為我弟弟是天恩。那時候我媽剛懷上我,不知從哪找的大夫說是女孩,他們重男輕女,打算把我打掉,後來過程出了岔子,她突然腹痛不止,怕出人命這才送去了醫院。”

聽到這裏,謝容述頓了下,他的手在角落裏死死攥着,目光變得沉冷。

“檢查結果并無大礙,只是檢查出我媽肚子裏并非一個孩子,我媽懷的是雙胞胎。我爸那時高興壞了,全家都把我媽當寶似的,小時候我媽總說,那段日子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後來我弟弟出生了,因為那次意外,我爸認為孩子是上天賜給他的兒子,所以取名程天恩,而我這個原本要被打掉,卻因為命好先他一步降生的雙胞胎姐姐得感謝他。”

所有人都說,她是因為弟弟才活了下來,她應該歌頌他的恩德。

所以為她取名,頌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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