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異種食堂（2）
異種食堂（2）
“滴答。”
一條鞭子拴在廁所異種的脖頸上，杜漸微任由其帶路，走到水聲的盡頭。
這是基地發的武器，官方異能隊隊員人手一份，杜漸微選了鞭子。
杜漸微年輕時在村裏做過活兒，這玩意兒捆東西、量尺寸、抽豬都好使。
不過年輕力壯的她牽着衰老弱小的她，這畫面看上有點詭異。
異種說疑似是達西的男人破窗而出，不知去向，它只能把她帶到窗戶的地方。
水聲盡頭是個破舊的長條水槽，頭頂上一個昏黃的電燈泡茍延殘喘，映亮角落一個血紅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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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的舀水聲。
“嘩……”
就像是鄉村裏用葫蘆瓜瓢舀水洗手似的，一瓢一瓢的水被異種潑灑到地面。
通體血紅的異種踩着黏膩濕滑的液體，朝着杜漸微走來。
【警惕：該異種污染波及範圍較廣，請遠離！】
杜漸微皺起眉，發現手中鞭子空落落，被拴住的異種已不翼而飛。
看來廁所裏的異種位其實只有眼前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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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級的副本生物哪有那麽蠢。
它在引她過來。
杜漸微感覺到有液體像屋頂懸着的水珠似的，一滴滴憑空而落，落在她的皮膚上。
她揩過一滴，指尖痛麻。
透過昏光，她看清血跡。
【理智值下降1%】
杜漸微低頭看，地面淌滿了血水。
血紅的異種站直了身，近兩米高，佝偻着類似脖頸肩頸的曲線，扭過頭：“我要擦鏡子，鏡子，用水。”
“用幹淨的水，水……我要擦幹淨鏡子……”
紅水從怪影身上滴落，杜漸微絲毫不懷疑那能灼傷人體。
她聽見虛幻的哭音。
“好痛啊！救救我！嗚嗚！我錯了，放開我啊！”
“為什麽，這裏不是安全地嗎，不要殺我……”
異種向她走來，身子卻穿過她繼續直行，“我得擦幹淨鏡子，有幹淨的水了，我得去做清潔。”
理智值沒有下降？
杜漸微目光跟着異種。
它呢喃着，“擦幹淨才行啊，他們要檢查的，我得做好啊。”
【封鎖的異空間，流淌的紅眼淚。水池滿了又溢，檢查員一直沒來，英紅在這裏徘徊了多年，找不到出路。】
杜漸微沉默一瞬，說：“我我來幫你一起擦鏡子吧。”
“——清潔員。”
異種停住腳步，渾身的血水化開，露出內裏。
杜漸微瞳孔瞪大，清潔員異種穿的衣服和她是一個類型。
它生前也是S市基地的異能者。
異種：“那你來，幫我一起做，我要被檢查的，不然……”
杜漸微邁步朝怪影走去，地面的血水濺到她的小腿，一陣鼠蟻啃噬的疼痛。
【理智值受到不可名狀的污染，請宿主盡快遠離。】
她忍住口中的痛叫，跟着異種朝前走去。
異種打開角落一扇鐵門，吱呀一聲響，門後是髒污的洗手間。洗手池裏晾着碎布，長方形鏡子被糊成一片醬泥色。
馬桶按鍵不停被按動，唰唰聲響中，馬桶裏旋轉着藍色的潔廁水。
異種臉龐重新被血水覆蓋，它說：“幹淨的水呢？我要擦鏡子呀。”
空氣中再次飄蕩幽怨的吶喊，“咳咳、嗚，救救我……”
馬桶裏的水是潔淨的，那它要的幹淨的水是什麽？
時間緊迫，杜漸微想起滿地流淌的血水。
要做清潔，清潔範疇之一也要拖地吧？
拖地的标準，就是地面先變得濕滑。
而身為“清潔員”的異種，在淌着血水的地面行走。
杜漸微心髒加快，她将手吊在馬桶上空，拿鞭尾的尖刺刮過手背，皮膚被刺破，馬桶的水逐漸變得血紅，旋轉着成了一小潭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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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種看見馬桶內濃郁血水，面部血水濺開，人形頭顱表皮上形成了類似笑容的表情。
“幹淨了！我要趕快擦鏡子，我要做工作。得做啊、得做。”
穿着科技服的人形手臂抓起洗手池上髒污的抹布，雙手沉入馬桶中，任由血水浸沒。
異種的手泡進了帶杜漸微這個“活人”血液的水池，它發出痛苦的嘶鳴。
但它仍十分滿足地舀捧起一灘血水，潑在鏡子上，用那塊髒的不成樣子的抹布來回擦拭。
“擦幹淨了就好了，檢查完了就好了。”
“檢查委員要給我打滿分啊，我要拿全勤獎的。”
鏡子表面被塗抹血水，混濁的水痕和經年的垢漬怎麽都洗不掉。
異種一次又一次地佝偻脊背，從馬桶裏捧舀血水，潑到鏡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動作機械而僵硬，聲音越發尖利：
“為什麽擦不幹淨啊！我有幹淨的水了啊！這不是人血嗎！要的不就是人類的血嗎！”
它的語言簡單，不斷重複着絮叨，帶着讓人神經質的疼痛。
聲音帶着麻痹的感染力，杜漸微摸到了自己的鼻血。
【理智值起伏，目前大致為90，請宿主逃離該空間！】
不能讓它一直說下去。
杜漸微知道來路已被封鎖，不解決它，她甚至到不了副本所謂的“食堂中心”。
她向異種展示自己的傷痕，“我來幫你擦吧。”
異種歪着頭看她，“你能做好嗎？你幫幫我吧？我沒辦法了！我得擦幹淨啊，我不能被扣錢的。”
它的臉逐步清晰，灰白而長滿皺紋的一張臉，一個四五十歲的清潔員。
怎麽都和年輕健壯的異能者匹配不上號。
杜漸微拿起那塊抹布，學着怪物一樣從馬桶中雙手捧出一點血水，潑在洗手池上方那缺了角的四方鏡子上。
異種咧開一個笑容，“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你們年輕人就是麻利，不像我。快擦吧！擦幹淨我就讓委員來檢查！”
杜漸微手捏住抹布，作勢要用血水擦幹淨鏡子。
“對，擦幹淨，擦幹淨，用幹淨的水！”
然而下一刻，杜漸微身子快速一扭，粗粝的剪刀穿透了異種的軀體，血水四濺。
【金童玉女窗花剪】
【每場副本限用一次，可剪去被污染的肢體，當前使用已達上限（1/1）】
異種哀嚎一聲，倒下去，人形先是化作血紅怪物，再溶化成一灘血水。
“不……我還沒給委員檢查呢，為什麽，為什麽搶我的工作啊……”
“快把我的鏡子擦幹淨，得檢查的，不然要扣分了。”
“我只能找到這樣的工作了，我已經三十八歲了啊……”
“不要我，沒有人肯要我，我幹活很利索的……”
它尖叫着消失了。
杜漸微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沾滿血液的手掌拍在了鏡櫃上。
一上一下，左右擦拭。
血痕和所有污垢、乃至缺失的鏡子邊角都複原了。
下一刻，她的話和一道男聲同時響起：
“鏡子，我替你擦幹淨了。”
杜漸微聯想到空氣裏飄蕩的怨氣哭喊，再到最後的這一句男聲，有了判斷。
許多人死在這裏，死亡前或者存活的聲音都留在這裏。
而那道男聲的主人清晰可辨。
在杜漸微之前闖進這裏的只能是達西。
她看向眼前被自己擦得锃亮的鏡面，對異種所說的“達西破窗逃走”明了。
鏡中倒映的不是她的人像，而是空曠的大廳。
這片鏡子就是對外的“窗”。
空氣中的求救聲和水滴聲已經消散，杜漸微回身看了下地下血水，“什麽年紀都不晚，人是靠心活着的。”
她一腳踩上洗手池，借力一蹬，整個人沖向鏡子。
下一刻，鏡面破碎，她的身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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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漸微感覺自己像是沖破羊水的嬰兒，以一個圓潤的姿态滾到另一片空間。
她收了勢，藏身在最近的一根柱子後。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廳堂，只有數十根粗碩廊柱中擺放了一張宴請圓桌，正式标準。
杜漸微手腕震麻，發現是腕帶不斷發來消息。
半個小時前，丁澄野：【你人在哪？】
【我們被分開了，這個副本有空間操控能力，副本活躍度還在飙升，注意安全。】
20分鐘前，朱眉：【我和紮瓊克在一起，南食堂，沒有異種，餐點是零食甜品，大概率都是污染物，還沒有找到出口】
丁澄野：【東食堂，異種兜售賣酒。杜漸微，杜漸微你在就回話？】
紮瓊克：【微姐估計被困在廁所了，剛剛我和朱眉找到線索，這裏只有廁所是安全地，但是有一個是可移動的類空間，應該有一種控制。】
朱眉：【她應該能解決。】
丁澄野：【嗯。】
5分鐘前，朱眉：【達西不在南食堂。這裏的餐點污染值在擴散，幾乎控制不住行為。】
紮瓊克：【這裏一片安靜，好可怕，食堂不是人很多，這裏的餐點跟有人意識似的，差點就跑我嘴裏了——微姐呢，出來沒，我着急用她異能呢！球球！】
……
杜漸微報平安：【我出來了，我在西食堂，正餐為主……】
丁澄野秒回：【好，注意安全。】
杜漸微将副本信息給隊友發過去，一面觀察食堂大廳。
三個食堂都有人，看來達西在最後的北食堂。
【廁所是安全地，如非必要不要回頭，很可能撞上移動的類空間……】
杜漸微打完字，忽然發現自己擊殺異種後遺忘了一件事。
最開始恐吓她的異種曾說：“達西臉上有個血洞，讓它看不清他臉上是否有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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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漸微停下發送消息的手。
她低下頭。
一個圓形的血洞，正在她手背擴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