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來望京
初來望京
晌午時分終于抵達望京城,風清苑按照約定與慕容楓揮手分別,駕馬遠去。
昊辰見她并未挽留風清苑,總算放下心來,道,“我們去見門內其他弟子吧。”
慕容楓攥緊了手中白鱗,速速勒馬跟上。
尚未抵達約定的客棧,在街市上居然遇到了缪懿覃一行人,若非她發現飛馳而過的人是昊辰大師兄,剩下集體在外閑逛的昆侖墟弟子們也不必立馬将買到的俗物做賊心虛一般放到了身後。
昊辰翻身下馬,問道,“為何在此處流連?”
缪懿覃有點兒尴尬,捋了捋頭發眨了下眼睛道,“那個……那個我們已經入住到程将軍的府上了,因為一直等不到師兄你,就先出來走走透透氣。”
她說得有理,剩下幾個跟随她的本宗弟子也是整齊劃一的點頭。
昊辰不同他們多說,“那趕緊回少将府,完成請托。”
見昊辰調轉馬頭奔去,身後還緊随着慕容楓,缪懿覃氣得立馬變了臉色,“還不是因為她才耽誤了時辰!轉頭來卻怪我。”
請托的主人是居住在望京城的一位少将夫人。
這少将府也算是有頭有臉的門第,門庭優雅,布局工整,一進入便讓人心曠神怡。
見可以負責的昆侖墟大弟子過來,少将夫人這才同意将所有實情說出口。
此時的主宅堂屋內聚滿了來自昆侖墟的修道者,獨獨缺了慕容楓,梁芙寧左顧右盼等不來她,問道,“大師兄,楓姐姐呢?”
“她旅途奔波太過勞累,我讓你靳師姐照顧去了,此次請托她就不參加了。”
梁芙寧還有些擔心,“她沒受傷吧?”
昊辰道,“無礙,不過驚吓了一番而已。”
這樣梁芙寧也就放心了,缪懿覃道,“關心好了嗎?現在可以讓程夫人開始了嗎?”
梁芙寧抿唇退下,坐到一旁。
程夫人也不責怪,只道,“諸位旅途辛苦了。”
昊辰道,“除魔衛道本就是我昆侖墟弟子的責任,夫人不必介懷,請說吧!”
程夫人這才娓娓道來,“我夫君姓程,叫程紹榮,是朝廷正四品将軍,原本我們夫妻恩愛十二載,生活很是和睦。”
“可自去年起,他從關外回來,不知遇到了什麽事,突然就像失了魂一般,不再理睬任何人。”
“他每日早起、吃飯、洗漱,然後便去軍營操練,深夜回來了也是洗洗就睡,甚少與人說話,有時候聽人講話,反應也變得呆滞遲緩,好似提前進入了遲暮之年。”
肖聿珩問道,“不知程少将春秋幾何?”
程夫人道,“也才三十六。”
程夫人看着也就三十左右,她夫君大她六歲确實也差不多,畢竟武将婚配晚些,“那您夫妻二人可有子女?”
程夫人點點頭,“是有一個女兒,不過十歲,原先夫君每每回家時總愛逗她玩耍,可自從去年那一日開始,就連女兒的問候,他有時都不回複了。”
昊辰跟肖聿珩互看了一眼,昊辰道,“去年那一日……發生了何事?夫人可還記得。”
程夫人道,“那日是他塞外征戰回朝,皇上犒賞了他,他獲封正四品少将,我們府上給他擺了筵席,可他跟朝中一群官員喝得爛醉如泥。深跟半夜回來之後,第二天醒來就變了。”
“他沒有我們想象得那般高興,整個人冷冰冰的,一開始我跟他說話,都只嗯嗯的回答,我還以為他有心事,便沒怎麽管。誰知後來,他即便同我講話,也都是惜字如金,不再如往常那般憨厚溫和了。”
“那程少将現人在何處?”
程夫人道,“他這幾日都在軍營操練,要明晚才回府。”
“那好,那等到明日我們見了本人以後再做定奪。”昊辰說道就要起身。
程夫人又添了幾句話,“實際這一年來我們也找過一些和尚道士給他做過法,驅過邪祟,可就是無用。”
“先前還請了離我們望京城最近的那個崆峒仙門裏的仙人來看過,可那仙人說我丈夫沒了,叫我就當他不存在了……”程夫人說着就要哭起來,“可我夫君不好好的站在我跟前嗎?怎麽會說沒就沒呢……”
梁芙寧等人馬上上前安慰道,“夫人不用擔心,我們既然來了一定會給您解決問題的!”
程夫人抹着眼淚,點了點頭,“謝謝你們……不遠萬裏過來幫我,還不要報酬。”
肖聿珩道,“我們大師兄說了,懲惡揚善這本就是我們修道者應該做的。”
昊辰道,“那夫人先去休息,待我們明日見了程少将再說。”
“好,你們送諸位上仙回房吧!”
梁芙寧萬萬沒想到,才去了昆侖墟不過短短三個月,就能被人稱作“上仙”了,不覺有點兒高興,“沒想到我居然是上仙了?”
王芷儀笑道,“還上仙?上仙那可是上天庭的神仙,我們這些凡間的,沒有受封,等修成了仙,只能叫散仙。”
“散仙也不錯,在凡間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
缪懿覃卻偷偷附和到兩位師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說會不會是那程将軍在外有了人,所以才對內如此冷淡的?”
她這樣一說,身後幾個男弟子都跟着湊合上來,“我看那程夫人已人老珠黃,說不定有這可能。”
昊辰回頭瞪上一眼,幾個弟子吓得噤若寒蟬,肖聿珩咳嗽道,“人家喊我們過來是幫忙的,不是來嚼舌根的。”
可缪懿覃堅持自己的看法,“堂堂一個正四品将軍,有個三妻四妾不也正常?”
回到了給昆侖墟弟子安排的院子,昊辰師兄發號施令道,“肖師弟,你帶梁師妹她們去查一下程将軍去年從朝上回來究竟去見過哪些人,發生過什麽事。”
“缪師妹,你帶幾個本宗弟子去府內府外多打聽一些有關程将軍的為人處事,我要聽聽別人對他的看法。”
既然吩咐開來,那就各自展開行動。
整個精美的庭院,頓時只剩下昊辰一人。
聽到東側房間內有聲音,他便大步流星走去敲了下門,“楓師妹?”
回答他的是靳初心,“師妹在換藥,等等。”
昊辰原地等了會兒,直到靳初心端着盤子離開,“我去煎藥,慕容師妹剛躺下了。”
昊辰問道,“她傷怎麽樣了?”
“裂開了一點,不過還好,只剩些皮外傷,只要不再動用氣海,不出十日應該能好。”
那樣昊辰也就放心一點,等靳初心離開,他猶豫了一陣還是推開了房門。
慕容楓此刻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她已換洗幹淨,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烏發散着。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夾雜着從庭院吹來的沁人心脾的花草香。
昊辰坐到她床沿,神色凝重,伸手猶豫了半晌還是撇開了她的衣領,她白皙的頸項上已尋不到任何吻痕,看來是消退了。
那日在迷霧森林中,他趕到之際就見一男子自身後抱緊了她,埋頭在她脖頸處強吻,那人的面目雖隐藏在陰影之中,可慕容楓被迫仰起的頭顱卻被月光打亮,臉上折射着淚光。
據慕容楓描述,她還不止一次被那個男人突襲過,上回在紫金峰也是。就在她刺了自己一劍決絕離開後,便遭遇了不幸。
上回,那個男人又是如何羞辱了她……想到這裏,身為師兄卻未能保護好她的昊辰情不自禁握緊了拳頭。
在他看來,愛可以有,但愛一個人要敬她重她,而那個神秘人卻屢次三番的折辱她,這是為何?難道和她有仇嗎?
他苦思冥想還是不解,“那個人……要殺我,卻沒有真正動手……他想要慕容楓,卻也沒有……”沒有将她完全占有,而只是輕薄了兩回就作罷。
他或許跟昆侖墟的掌門還有紫胤真人有仇,才三番五次的挫傷他倆的徒弟。
昊辰實在想不通,最後也只能默默起身,關門離開。
翌日中秋,一早清早的望京城便車水馬龍,熱鬧紛呈。一群來到街上打探的本宗弟子,任務沒完成,倒先開始了閑逛。好在昊辰師兄不知去了哪裏,否則的話,上街一抓一個準。
肖聿珩昨日帶領着梁芙寧等人吃了無數閉門羹,勉強問出點結果來,今日一早又被諸多當事人拒之門外,無奈到想哭,“算了,今天畢竟是節日,你們出去走走吧,下午我們再接再厲。”
得到允許的梁芙寧等人馬上釋放了買買買的天性,瞬間人就跑空了。
慕容楓不參加這次請托,所以睡了一覺恢複了元氣,也出了少将府,這望京城她還是頭一回來,盛世美景一定得多開開眼界好好看看。
她就一個人,也沒找個伴兒,穿着一身淡淡的藕粉色菱紗長裙,偶爾的駐足都能引來路人驚嘆的圍觀。
“這是望京城哪家的姑娘,怎生得如此美貌?”
“這般清麗絕倫的姑娘,我怎麽以前好像都沒見過?”
慕容楓不僅對胭脂水粉、珠釵首飾感興趣,甚至連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也忍不住彎腰多看兩眼,只可惜她身無分文,便只能看兩眼就算了。
今日她不僅氣色好,心情也不錯,步伐輕盈,面上微微帶着點笑,整個看起來放松無比,與紫陽峰那個沉默寡言,高冷孤傲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她正細細觀察着一枚兜售的貝殼,這時腳邊有個孩子拉扯了下她的衣服,怯生生的喊道,“……娘親。”
慕容楓不解歪頭,随後彎下腰來,“你叫我什麽?”
孩子靠近了才發現不是自己娘親,又茫然的看向別處,“……娘親?”
慕容楓道,“你娘親穿着跟我一樣的衣服嗎?”
孩子點點頭。
慕容楓起身四處看了一圈,并未看到跟她差不多服飾的人,“……”
“那要不、我幫你找找?”
孩子馬上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他拉起慕容楓的手,慕容楓也不拒絕,心想出門在外,應該樂于助人才對,便跟着他一道離開了集市。
“你帶我去哪裏?”
男孩頭也不回道,“帶你去找我的娘親,我是在那裏跟她走散的。”
慕容楓雖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匆匆跟了上前,只是越往前走,周圍人越少,等到了巷子深處的時候,她才忍不住停下腳步道,“你确認是在這附近嗎?這兒沒什麽人了。”
可小男孩不說話,慕容楓彎下腰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別害怕,我會帶你找到你娘親的。”
她還想抱一下這個孩子安慰一下他,可這僻靜的巷子突然圍住了幾個人,看着有些不懷好意,慕容楓還不理解,這會兒孩子終于從她懷中掙紮開,跑遠,跑到了這群人身後,她才發現不對勁,“……你們?”
幾個三大五粗的男人道,“我就說最近望京來了很多外地的客人,這不今天就遇上個落單的!”
慕容楓站起身平和道,“你們跟那孩子是一夥的?”
來人直言不諱道,“是啊,現在發現了?晚啦!”
“這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定能賣不少錢?哥你說賣哪裏呢?”
慕容楓也納悶,光天化日之下,她居然遇到了拐賣婦女的販子,“你們……”
她比他們想象中要平靜許多,并未像以前那些中了圈套的女子一樣大喊大叫,“頭兒,她怎麽看起來……不太對?”
太平靜了,雖然有點兒意外,但明顯算不得害怕。
慕容楓道,“你們将拐來的女子賣去了哪兒?”
“賣去妓院接客,賣去大戶人家為奴為婢,或者賣給那些有錢的老頭當妾。你長得好看,你自己挑。”
慕容楓忍不住搖頭,“你們怎能如此,她們不是活生生的人嗎?”
聞及此言,幾個人販子都哈哈大笑起來,“她、她是在指責我們嗎?哈哈哈哈!”
“既然這位姑娘都指責你們了,你們怎麽還不知悔改反而哄堂大笑呢?”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突然就出現在衆人耳廓。
等大家擡頭望去,才發現一英俊男子身着墨綠色華服,站在不遠處的樹上,他旋即飛身而來,落至慕容楓跟前,回頭打開折扇彬彬有禮的對慕容楓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慕容姑娘。”
慕容楓道,“……昨日才剛見過,闵公子。”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說話的同時,身後的一群人已夾棍帶棒的攻上前來,慕容楓睜大瞳孔一瞬間,那臨危不亂揮出去的扇子只需眨眼的瞬間,就将身後的這群人,全部割喉。
這鮮血如注的場景比遇到人販子更教慕容楓震驚,驚得她張開了口又合上,往後失力退了一步,“……你就這樣、殺了他們?”
闵延道,“不然呢?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慕容楓并非是要原諒這群人販子,她只是不能接受他殺人如割菜一般簡單,尤其是在一個年幼的孩子面前。
那原本躲在衆人後面的孩子,此刻也被這樣的場景吓得目光呆滞,腿腳發軟,闵延好似沒有一點感情回頭看向他,就在慕容楓以為他要動手滅口的時候,他卻忍住了殺人的戾氣道,“要麽死、要麽滾。”
小男孩爆發出一聲凄厲的哭聲,連滾帶爬的逃離了。
見幼子離開,闵延轉了下手中的扇子,冰冷道,“滿意了?”
慕容楓此時被倒了一地的屍體堵在深巷裏,原本開朗的心情一下沉到低谷,揪緊了衣襟卻表達不出自己的感情來。
“對了,”闵延轉過身來,換上一副優雅的笑意,“慕容姑娘,在下的玉佩呢?”
慕容楓擡眸與他對上。
「完了。」
她今日該不會跟這群倒黴鬼一樣命喪那把鋒利如斯的折扇之下吧?
慕容楓微微張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看闵延上前一步,她徑直往後退了三步,“……”
“短短一日,你不會弄丢了吧?”他笑意雖在,卻逐漸變冷,看着甚是可怕。
見她不說話,闵延又道,“在下記得跟慕容姑娘說過那是很重要的東西了吧?”
慕容楓點點頭。
闵延向她伸出手,慕容楓道,“那我的簪子呢?”
闵延從袖中取出,那簪子完好無損,“在下的玉佩呢?”
慕容楓伸手想要拿過發簪,不動聲色道,“玉佩我交給——”
她甫一伸手便被闵延拽住,一下拖到跟前,“你說你交給了誰?”
慕容楓被他捏着手腕,痛呼出聲,可不等她回答,闵延又道,“我不是跟姑娘說了要替我好好保管嗎?”
見慕容楓疼得似是要落淚的模樣,闵延笑得無比溫和,“你若敢掉這一滴淚,我便擰斷你的手。”
慕容楓情急之下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闵延這才笑着松手推開,慕容楓沒穩住步伐,一下摔倒在地,深深喘息起來。
“我讓你屏住淚水,又不是讓你不要呼吸……”闵延真是無可奈何,笑着蹲下身想看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
慕容楓低垂着腦袋,躲開了他的視線,淚水這才紛紛滾落下來。
「你遇到個神經病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也教小蝴蝶心有餘悸,「真可怕,快點兒走。」
果然她在這兒待上一秒,就多一分危險,闵延見她沒反應冷不防就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迫使她仰頭看向自己,“怎麽,我有那麽可怕嗎?正眼都不敢瞧我。”
他手上雖然沒用多少力氣,但本身這個動作就很具有威脅性質,慕容楓輕輕搖頭,沒有承認。
“你好歹也是昆侖墟的人,是紫胤真人的徒弟,怎麽到了山下,一點兒修為都施展不了了?”
慕容楓如實回答,“我受了點傷,近日不能動用氣海。”
闵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勉強信了她的話,松開手起身道,“所以我的玉佩,你是給了你師兄?”
慕容楓這才幸免于難,虛弱的起身回複,“……是。”
闵延很是不滿,“我的東西,你為何要交給旁人?”
慕容楓不想過多解釋,怕提起有關迦蘭之事會讓眼前的人喪失理智,便随口編了一句道,“因為你拿走的紫陽花簪是我師兄贈予我的,所以……我便把你的玉佩給了他。”
闵延取出花簪細細看了兩眼,這簪子算不上精美,不過普普通通一根花簪,但那日戴在慕容楓的頭上,看起來倒是價值連城一般,“所以……我是要拿着這根簪子跟你師兄去換玉佩?”
慕容楓确認點頭。
總而言之,一切交給昊辰師兄就好,畢竟這也算是他們本宗的恩怨,與她無關,別再将她扯進來就行。
“可我現在還不想同你師兄見面。”闵延道。
慕容楓不知如何接話,闵延道,“罷了,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
慕容楓一跟他對視就害怕,闵延上前一步,将她逼至圍牆,“昨日不還膽大到把手伸我衣服裏麽?怎麽今日就跟見了鬼一樣。”
慕容楓此刻雙手背在身後,完全不敢動彈,仿佛擋在她身前就是那可怕的妖魔鬼怪。
闵延再一抓起她的手,慕容楓差點兒腿軟摔倒,闵延不屑道,“還杵着作甚,我帶你離開這兒!”
等再次落地,他們已回到街市,慕容楓驚魂未定,站在人流中許久才鎮靜下來,再擡頭,身邊已無闵延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