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意
心意
席陵仔細辨認他的臉，神情有一絲絲恍惚。
omega突然靠近，雙手捉住席陵的肩膀，把他摁到角落的牆壁上。
席陵撞到後頸，疼得皺起眉頭，眯眼輕輕嘶了聲。
omega摘下眼鏡，露出一雙清澈的黑眼瞳，眼尾像狐貍一樣上翹。
席陵想起來了。
關于這個人的記憶有點久遠，那時候他也不是現在一副精英的樣子，而是相當……清純。
席陵有一次完成任務，例行找傑德彙報成果。
那天傑德的辦公室虛掩着，透過門縫傳來陣陣壓抑的喘息聲。
席陵正打算離開，聽到有人帶着鼻音的，軟軟的哀求。
“先生……”
這一聲呼喚十分纏綿，席陵打了個激靈，頓時有點好奇，湊到門邊偷看。傑德衣衫完整地坐在沙發上，膝蓋微微分開，腿間跪着一個身穿白襯衫的年輕人。
“不行。”傑德溫柔地安撫他。
“您對我難道就沒有一點……”
傑德似笑非笑：“資助你上學可不是為了讓你幹這個的。”
年輕人帶着哭腔，抽泣了一下，偏頭擦幹眼淚。席陵從側面看到他璞玉一般濕潤的黑色眼睛，睫毛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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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教徒，”傑德說着，吻了吻指頭上的藍寶石戒指，“要為摯愛守貞。”
後來在會所裏，席陵也偶遇過他兩次。一次是擦肩而過，席陵老覺得有人注視着自己，回頭一眼，正巧瞧見他移開目光。
還有一次，就是傑德送他藍寶石戒指的時候。他從偷看的少年眼中瞧出了堪稱絕望的情緒。
“記起來了嗎？”omega惡狠狠地盯着席陵，壓低了聲音，眼睛似乎要噴出怒火，目光慢慢停在席陵的制服上，“你過得很好嘛？聽說你和警察走得很近？”
席陵看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玩味，促狹地笑了笑。
“你笑什麽！”omega激動地低斥，嗓音裏帶着顫抖。
“我不跟警察在一起，難道要去找個牢坐嗎？”席陵輕松拂開他的手。
omega連連後退，震驚地盯着他。
“離傑德那種人遠點，”席陵說，“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崔斯塔在辦公室那邊叫他，席陵整理了肩膀上的衣褶，快步走過去。
“他才不是呢！”背後傳來一聲憤怒的争辯。
“你跑到哪裏去了？”崔斯塔扶着額頭，對面坐着一臉和藹慈祥的老院長，“教授，這就是督察長推薦的學生。這孩子雖然沒什麽基礎，但他很聰明，鑽研的精神也不錯。”
老院長和善地打量着席陵。席陵有種夢回初中校園的經歷，連忙挺直了腰板，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好。
教授爽朗地大笑，眼睛裏閃着智慧的光芒。
“看上去是個很好的孩子。”
“他今年十九歲，按理說過了入學的年紀……”
“學習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早，也不會晚，”院長說，從抽屜裏取出一只緞面盒子，交給席陵，“希望帝大能帶給你收獲。”
席陵看着墨藍色的盒子，料想裏面的東西一定很珍貴，一時間不敢去接。
“拿着吧。”院長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溫和地說，“薩麥爾聽過我的課，也算是我的學生。今天能和你相遇，就像是我最得意的學生重返校園了一樣。”
席陵的心髒被老人真誠的話語打動，微微震顫着，湧起細密的暖流。他卷了卷掌心，鄭重地接下盒子。
裏面是一支做工精細的鋼筆，運載着老師對學生的期望。
席陵的手有點發抖。
他從來沒在學校裏收到過這麽貴重的禮物，更別提是來自老師的。
完了，他原本打算混混就行的。
席陵是個很容易被打動的人，只要別人曾經對他釋放過善意，哪怕只是一點點，他都會竭盡所能地努力。
他撫摸着光滑冰冷的鋼筆，觸感傳遞到血液裏，一時間有種靈魂被洗滌的錯覺。
席陵以前不止一次想過，他這輩子被拖進泥淖裏，算是完了。
做過那些髒事，和黑.幫同流合污，壓根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他的世界是灰色的，陰郁的。
而這一刻，似乎有天光重新降臨，讓他看到一點可能。
人是極其頑強的動物，哪怕經受過再多磨難，哪怕靈魂奄奄一息，只要看到一丁點生機，血液就會重新湧流起來。
“喜歡嗎？”崔斯塔笑着說。
席陵低下頭，他知道老院長正在看着他，盡量堅強地咬緊嘴唇，但嗓音還是有點哽咽。
“謝謝。我一定會努力，不辜負您的期待……”
話沒說完，他想起了陸斯銘，一時間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也一定會努力向上，不辜負他的用心。
鼓足幹勁的席陵懷着雄心壯志踏入教室，現實不到兩個小時就擊潰了他。
聽不懂啊，完全聽不懂……
好在他做特工時練成了絕佳的反應能力和速記本領，把教授講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
這樣持續了一天，席陵整個人都累趴了，過勞程度不亞于刺殺十次。
坐上車的時候，他還是迷糊的，只覺得遠處的夕陽在頭頂不停打轉。
崔斯塔熟練地拐向回公寓的路。
席陵搖搖頭：“不去那裏。”
“哦？”
席陵想到昨晚那束玫瑰花，收獲的不是感動，而是一股恐懼。
有個人知道他住在哪。
不安全。
席陵：“沒人……我一個人好沒意思。”
崔斯塔看了眼手表：“現在是下午四點，長官也還沒下班呢。去找他又陪不了你。”
席陵蔫蔫地靠在椅背上：“……哦。”
“那不如，我帶你去中心區玩。”
“是你自己想玩吧。”
“……別拆穿我嘛。”
汽車直奔海沙大廈。
席陵有點不安地走進滿是政.府人員的大廳。
“以後要是我臨時有活，你也可以到這來找他。”崔斯塔摁亮電梯，“不會迷路吧？”
席陵躲在他背後，警惕地觀察四周。
崔斯塔差點沒笑出聲。
真可愛。
“好多警察……”席陵自言自語。
崔斯塔帶着他走出電梯：“別那麽害怕嘛。一般來說都不認識你，你找他就行，別瞎溜達，要注意的也就督察委員會那幫人。不過亞當平時不會到海沙大廈來。”
“亞當？”
“是啊，”崔斯塔打開辦公室門，“就是上次在天臺抓你的，小金毛。”
席陵一下子想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同為警察，亞當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陸斯銘的辦公室裏空無一人，桌上攤開一堆文件，看起來還在忙。
崔斯塔拍了拍腦袋：“哎呀我差點忘了，今天是訊問重要嫌疑人的日子。你乖乖的哦。”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席陵來到辦公桌前，邊走邊腹诽：什麽人這麽重要。
他看着陸斯銘的桌面，書籍和資料分門別類地放得整整齊齊，縫隙裏一塵不染，看上去賞心悅目。
席陵不禁浮出微笑。
真是個習慣良好的人啊。
右手邊記着每日行程，完成了的都用墨水筆劃掉。
席陵的視線來到行程最下方，只有兩個字母。
J.R
即使語焉不詳，但席陵一下子就讀懂了，頭腦氣血上湧。
Jade·Robbin
難道今天訊問的是……
海沙大廈，審訊室。
傑德·知更鳥坐在鐵栅後方，兩手交疊着擱在桌上，手铐亮着明晃晃的銀光。
面對不茍言笑的提審員，他慢條斯理地陳述：“詳細情況我的律師已經在申請書中說明了，鑒于警方遲遲找不到關鍵性證據……”
提審員按捺着怒火：“夠了，正面回答我們的提問！要是律師都幫你把話說完了，我們問你有什麽用？！”
傑德輕輕一笑，優雅地抿了抿嘴。
他前額的頭發有點淩亂，但絲毫不影響周身的風度。
另一邊，旁聽室。
這裏和審訊室只隔着一扇玻璃。玻璃是單向的，審訊室裏看不到，從這裏卻可以把對面的情況盡收眼底。
亞當微微壓低眉毛，嘆息一聲：“他的嘴很嚴實啊。”
“好幾次都是這樣，”委員會成員露出惱火的神情，“一點東西都撬不出來。”
亞當挑起眉梢：“我去試試吧。”
“長官，您……”
“來第七區這麽久卻一事無成，我真怕陸斯銘會把我們看扁了。”亞當拎起外套朝審訊室走。
事實證明，傑德并不會因為來的人級別高就松口。
亞當進入室內，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眨。
亞當對提審員揮揮手指，對方立刻拿着文件出去。
審訊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亞當拉開椅子，鋼制椅腿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久仰大名，”亞當笑着說，單手搭在椅背上，“清道夫。”
傑德終于瞧了他一眼，露出個禮貌疏離的微笑。
“我在第一區就聽過你的事跡，”亞當嗤笑了一聲，“我也知道，放在以前，這些人壓根沒有和你對話的機會。”
“……”
“時代真是不一樣了啊，騎士長。”亞當笑着說，充滿挑釁地咬出那個稱呼。
傑德定定地盯着他，表情沒有變化，雙眸卻慢慢冷了下去。
他猛然站起來，雙手重重敲擊在桌面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連玻璃都在微微顫動。
旁聽室裏的人心驚肉跳，如果不是手铐，他現在應該已經沖過去擰斷了亞當的脖子。
審訊室裏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亞當一動不動，鼓完掌，仰頭欣賞着傑德燒着冷焰的雙瞳，咧嘴一笑。
“這才像你嘛。”
“……”
“你是個野獸，可不是什麽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