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皇後
皇後
席陵心情很好。
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陸斯銘。
過去的兩天裏他一直都懷着點愧疚，今天晚上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看吧，是不是很乖，提前兩天回家了，不用接哦。
心情愉悅的狀态下，上午的課都挺得很起勁。
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席陵現在不像一開始那樣摸不着頭腦，面對一些提問，腦子裏也能蹦出幾個答案。
學期末，校園裏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一周後就是第一堂考試，再不加點勁可就要丢大臉，席陵決定下午泡圖書館。
帝國大學的圖書館修得跟皇宮一樣，走進去差點迷路，光是找位置就花了半個小時。
氣氛很肅穆，學生都埋頭鑽研，偶爾聽見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和筆記本鍵盤的敲擊聲，空氣裏有股知識的厚重壓得人神經緊繃。處在這樣的氛圍下，席陵想偷懶都難。
“呵，”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原來你在這。”
席陵從書堆裏擡起頭，對上尤金嫌棄的臉。
席陵訝異地揚眉：“老師也在這？”
“別這麽叫我，我可不想要和你一樣的學生。”尤金冷冷地盯着他。
席陵揉了揉太陽穴。又哪裏惹到他啦？
“課是想翹就翹的，一翹就是一整天，”尤金惱火地嘲諷，“我該說什麽，不是所有的料子都适合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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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陵有點尴尬，代入一下老師的位置，面對他這種時不時玩消失的學生，估計真的會火大。
席陵表示理解，輕聲說：“這個嘛……我向老師道歉。”
尤金的怒火不消反漲，看得出他原本就是來找茬的，可惜席陵這麽一副誠懇的樣子，再無理取鬧就顯得過分了。
他壓下怒氣，悶悶滴說：“你跟我來。”
席陵張大眼睛：“啊？去哪？”
“別廢話。”尤金抱着手臂離開。
席陵掃了一眼書桌，撿起筆記本匆匆跟上。
一路上一言不發，尤金壓根不想搭理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始終隔着一米。
席陵弱弱地發問：“我記得，下午好像沒課吧……”
“你話怎麽那麽多？”尤金轉頭看他一眼，諷刺地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席陵的顧慮，“又不會有人綁架你。”
席陵一愣。
他們停在學院樓前。
尤金聲音冷冷的，臉色很難看：“進去吧，有人來探望你。”
席陵先是困惑，随即忍不住心裏的喜悅。第一個念頭是，陸斯銘來了？
難道是尤裏西卡通知了他？
他的腳步輕快起來，很快小跑到院長辦公室前。果然，門板虛掩着，露出一線陽光，裏面傳來愉快的談話聲。
席陵悄悄推開門，低頭擠進半個腦袋。
對門沙發邊的地毯上有雙套着高級軟面皮鞋的腳，淺灰色長褲裁剪精細，凸顯出主人男模特般優越的比例，低調的色彩反而襯托出人體修長有力的美感。
席陵的笑容僵在臉上。
傑德從談話中轉過頭，雙眸立刻鎖定席陵，帶着深意地淡笑，舉手投足溫和自然。
他上身也只穿着一件簡單的襯衣，純色的白與膚色相得益彰，幹淨得像個天使。
席陵卻是恐懼地差點叫出聲，腦子一瞬間宕機，十幾秒後，渾身還浸泡在冰冷中。
“哦？”老院長發現了席陵，開心地說，“看來他已經過來了，為什麽不進門來呢，孩子？”
席陵抓緊了門把手，掌心沁出細汗。為了不讓院長看出異樣，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
傑德打量着他，溫柔有禮地笑了：“看來太久不見，他已經不認識我了呢。”
這個王八蛋。
席陵的大腦亂成一團：這家夥怎麽跑出來的？誰給他的膽子光明正大到學校裏來？他不怕被識破嗎？他在醞釀什麽陰謀？
傑德的眼眸閃動一下，目光垂到席陵腳下：“你在抖呢。”
“……”席陵眼神躲閃。
“是太冷了嗎？”傑德帶着興味十足的笑。
院長也跟着笑了笑：“到了夏天建築裏的冷氣總是開得很足，有時候真讓人受不了。”
席陵忽然覺得後背涼透，不光是腳下，肩膀也細密地顫栗着，目光下意識游弋不停。
現在該怎麽辦……
傑德：“過來。”
席陵渾身一震。
他對傑德的畏懼從小養成，聽到這簡單的兩個字，不亞于聽見劊子手的行刑。
席陵的腳步不可抑制地邁了出去，意識一片麻木，耳畔傳來一陣抽氣，片刻後才意識到是自己發出的。
邁出去的腳重新踩上地面，腳心一陣陣發軟。
老院長意識到有些不對，驚訝地看向傑德。
“怎麽這孩子……”
傑德玩味地盯着席陵，彬彬有禮地解釋：“他從小對着我就是這副樣子，畢竟，我可跟表弟不一樣。”
院長擡了擡眉毛。
傑德的眼眸一暗，問席陵：“你說是不是？”
席陵看着他打理整齊的銀白發絲，大概明白這家夥是怎麽堂而皇之混進帝大的。
冒充陸斯銘的親戚，他膽子真是大得可以。
法學院的院長一心學術，不太關心外面的事。但凡他多看幾眼新聞，說不定都能認出傑德這個諾蘭頓鼎鼎大名的蛇頭。
到時候，他不就露餡……
不。
席陵極力否定了這個猜想。
知道傑德的真實身份，才是對院長最大的危險。傑德就是一頭披着人皮的惡魔，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席陵捏緊了拳頭，看了看一臉疑惑的院長，再瞪了傑德一眼。
“他……”席陵深吸口氣，讓聲音平靜下來，閉上眼睛說，“他是個壞東西，我從小就不喜歡他。”
傑德淡淡地微笑。
老院長眉頭舒展，自然而然地把兩人的話理解成少時夥伴之間的玩笑。
席陵可沒說瞎話。
傑德輕聲說：“既然他過來了，我就先接他回去，不打擾院長了。”
說完，他謙遜地站起身，低頭行禮。
院長和藹地點頭。
席陵一陣恐懼，正準備張口大喊，被傑德按住肩膀。
“想好再說。”耳邊響起低聲的警告。
席陵緩緩抽氣，剛剛湧起的熱血，仿佛一下子被困進了籠子裏，沉重的冷意不斷墜着他掉下深淵。
傑德把臂彎裏的外套披在席陵肩膀上，抓起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帶着席陵走出門。
屋外的豔陽晃得眼睛一陣陣發昏。
席陵不知怎麽坐進傑德車裏的，良久仍沒有恢複知覺，仿佛始終泡在冰窟裏。
“你膽子真大。”他擠出的第一句話。
傑德從容地掌握着方向盤，淡淡說：“因為我相信，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不會願意我們的事波及到別人的。”
席陵掐緊手心，憤怒地盯着他：“放我下車，我不跟你走！”
傑德踩下剎車，停在路旁。
席陵逃似的跳下去，重重摔上車門。
附近就有車站，他跑得很快，在大街上狂奔起來，仿佛這樣就能成功逃脫。
傑德靜靜坐在車裏，點燃一支煙。
席陵躲進車站，發現有很多警察。現在他對警察依舊抱着避讓的态度，并非每個人都是陸斯銘。
手機響起來，是阿列克謝的消息。
J：怎麽回事，到處都在抓你？
席陵滿頭問號，身邊恰好有巡警路過，連忙閃身進了商店。
他問阿列克謝：說清楚？
J很快回複：道上都快炸了，說傑德回來了，你不知道？
席陵狠狠抿唇：我知道！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麻煩！
J：他們傳的版本是，你持槍幫助劫獄。警察的眼線一直很多，目前海沙大廈得到的情報也應該是這個。
席陵真想罵人。
J：你接近陸斯銘，是一開始就做下的局，為了救傑德？
席陵：你他媽的也信這鬼話！
J晚了幾秒才回複，話裏很無辜：我只是複述。
席陵關閉手機，環顧滿車站的警察，彙入擁擠的人流。
他當然不能被抓住，傑德能跑出來，說明海沙大廈內部一定出了大問題。席陵頂着滿頭髒水，更不可能把自己交到警察手裏。
他焦急地抓了抓頭發。
難怪傑德放他走的時候那麽輕松，席陵甚至懷疑，劫獄的消息是不是傑德本人放出去的。
席陵原路返回，傑德的車還停在路邊。
“想清楚了？”傑德問。
席陵狠狠地瞪着他。
傑德淡淡一笑，嘆息：“我沒有地方可去，你也沒有，我們恰好作伴。”
席陵怒氣沖沖地上車：“話別講得太惡心。”
“你呀，”傑德鎖上門，發動汽車，話裏帶着笑意，“真是越長大越不乖。”
汽車的颠簸中，席陵抱着膝蓋，蜷縮在座椅上，頭一次有想放聲大哭的沖動。
他的确是走投無路了。
難道一切都要回到原點嗎？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難道是認為曾經和Relived同流合污的他無可救藥，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
汽車一路向東，來到荒蕪的諾蘭頓邊界，Relived名下的夜場之一。
還是白天，門口就站滿了人，恭恭敬敬地垂着頭，等候已久。
傑德為席陵打開車門，伸出手。
席陵猶豫一瞬，對上他深邃的眼睛，飛快地搭上去。
手指被适中的力道握住，傑德說：“胖了。”
“嫌棄？”席陵冷淡地掃去一眼，“正好。”
傑德笑看着他：“不嫌棄，的确是正好。”
周圍的人看席陵的目光都很不一樣。
最開始他和傑德關系微妙，大多數人對席陵既尊敬，又有點看不上，傑德入獄，他們就撕破臉了，不屑的态度溢于言表，尤其是塔在的時候。
現在傑德回來，席陵莫名其妙被傳成忍辱負重的大功臣。他們瞧他的目光，仿佛真正仰望着一位“皇後”。
席陵只覺得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