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能忍啊
真能忍啊
陸斯銘很容易讀懂席陵的意思,下意識擡起手臂掩唇,避開他的目光。
席陵很漂亮,他很喜歡偷偷欣賞他的漂亮。
可是一旦被那雙仿佛會說話的黑眼睛注視着,呼吸也會變得困難起來。
“你今天吃東西不專心。”他只好轉移視線,難得聲帶還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克制。
席陵拿起刀叉,暧昧地笑了笑,眼神突然定格在陸斯銘身後。
“怎麽了?”
席陵托腮:“好像是你認識的人。”
陸斯銘回過頭,看見一臉不知所措的洛希。
洛希手忙腳亂:“那個,我只是路過!那什麽……督察長午安!”
陸斯銘有點擔憂地看向席陵:“你……”
洛希緊張得要死:“我還是走吧,真的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也在。”
眼力不差的人顯然都能看出目前是什麽情況,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走。
“你手上的花,”席陵盯着洛希懷裏包裝精致的花束,“很漂亮。”
洛希連忙低下頭:“這個嗎?這是藍鳶尾,現在很難培育出的品種啦。”
他總算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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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工作了?”陸斯銘問。
洛希垂下頭,一绺柔軟的發絲乖順地垂在耳際,聲音低得像蚊子叫:“嗯……總算安頓下來了,應該算是諾蘭頓最好的公司吧,比起我以前自己開店忙得多。”
他頓了一下,重新緊張起來,不自覺絞緊手指:“那個、我真的走了。”
說完就落荒而逃。
席陵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
陸斯銘:“別看了。”
“哦。”
“喜歡花?”
席陵:“也還好。”
“那就是喜歡人。”
席陵挑眉。
下午的工作時間過得很快,國王的肖像繪制完成後,立刻成立了專案組研究比對。
席陵:“你們不是有那個什麽……五角星嗎?”
他的雙手在面前卷成兩個筒狀。
崔斯塔扶額:“那叫北極星。”
陸斯銘回答得很幹脆:“現存的人臉庫裏沒有相似的目标。”
席陵點點頭,說起來,北極星發展到現在也不過幾十年的時間,卻能贏得神乎其神的地位,簡直挺奇怪的。
帝國時代不會有這種高科技的眼睛,在統治者眼裏,科技天然與人治相悖,只有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刻,才會稍微接受一點新事物。
席陵曾經在醫院裏和北極星接觸過一次,對他不是一星半點地好奇,指了指天花板:“他現在也能看見我們嗎?”
陸斯銘微微一笑:“你可以試試?”
試?怎麽試?
席陵思考了幾秒鐘,幹脆地叫出他的名字:“北極星?”
一個親和的男聲在大廳回蕩:“我在。”
席陵後背發麻,并不是因為感知到科技的威力,而是覺得……有點瘆人。
他說話也太像真人了吧!
沒有公式性的語句,語氣和聲調都很自然,要不是席陵早就知道,肯定會以為辦公室裏藏着其他人。
“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嗎?”北極星溫和地問。
席陵緊張得難以開口,感覺有微弱的電流淌過後背。
“不要緊張,”北極星說,“我會時刻為您待命。”
陸斯銘看出席陵的震驚,淡淡地表示:“好了,他已經問完了,去做你的事吧。”
男聲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來過。可對話那一瞬留下的餘威還爬在席陵身上。
“許多人都和你一樣畏懼他,聯邦通過了完備的發案規制北極星的使用,沒有權限,他是無法參與或是窺探普通人的生活的。”
平時的北極星,就像一個大型的儲藏器,通過無數的電子眼默默記錄下世界上的每一處角落,等到權限降臨,他才會根據需要解鎖那一部分儲藏下列的資料。
“他平時說話也這樣?”席陵問?
陸斯銘不解:“怎麽?”
席陵遲疑了一下,是他的問題,還是他們Alpha感覺遲鈍聽不出來,為什麽這人工智能對他說的話有種奇怪的撩撥意味……
席陵混過無數個交際場,理智察覺不了的奇怪之處,經驗會告訴他。
他打了個寒顫,把一切多餘的想法扔出大腦。
轉眼到了下班的時間。
陸斯銘車裏多了一束藍玫瑰,算是他為數不多在感情上無師自通的時刻。
席陵驚喜地捧着花束:“哇!”
他湊近聞了聞,好香。
“不過,這個顏色好像跟鳶尾花不太一樣。”
“你想要那種藍色,再去花行買一束鳶尾送你,”陸斯銘啓動汽車,“我是覺得,玫瑰更适合。”
席陵抱緊花束:“也不用這麽麻煩,這個我也很喜歡。”
其他他對鮮花沒什麽興趣,今天一看見洛希懷抱的花束,覺得那種藍色非常特別,午後搜索了一下,原來藍種鳶尾是有生物專利的,培育師的靈感源于諾蘭頓王室專用的藍色,帝國時代結束後,已經走進尋常巷陌了。
即便不再是王室專享,但藍種鳶尾的價格還是高得驚人。技術成本是一部分,更大的價格還是源于王室藍蘊含的意義。
可能陸斯銘覺得,這顏色尋常不過,說不定他家以前餐巾就是這顏色。
席陵莫名想到,陸斯銘小小一只坐在桌子跟前面無表情就餐的樣子,噗嗤輕笑。
到家了。
席陵驚愕地發現,門口的藍種鳶尾堆成了高塔,遠遠就能聞到花束的芳香。
“你這……”席陵瞪大眼睛,“你來真的?”
“看你很想要。”陸斯銘雲淡風輕。
席陵忍不住抱了滿懷鮮花,深深埋頭,半天不敢出來。
要是仔細看,就能發現他耳尖可疑的紅痕。
陸斯銘很樂意看到席陵現在的樣子。
會在他面前展露出真實的喜怒哀樂,不再是以前總戴着假面的樣子,讓人情不自禁産生一種幻覺,好像席陵已經完全接受了他,不會再輕易離開。
都說感情的事不能操之過急,但面對席陵,陸斯銘心急如焚,唯恐晚一秒鐘就見不着他。
所以他才想盡方法把席陵捆綁在身邊。明明急迫不已,表面上卻還要裝出游刃有餘的樣子,不肯立馬标記他。
陸斯銘很苦惱,從心來講,恨不得馬上咬破那截雪白脖頸上的腺體,再給席陵加一道鎖。濃烈情感帶來的本能就是這麽不可救藥,從骨子裏想要攻城略地,肆無忌憚地占據。
忍耐的滋味并不好受。
“席陵,”陸斯銘看着他手捧鮮花的樣子,低聲問,“問過你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
席陵懵懂地擡起眼睛,領口微微敞開,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截脖頸。
陸斯銘心底湧出一股小小的沖動,暗中捏住了雙手,佯裝無事。
“今晚好好休息。”
“哦……”
席陵盯着他的背影,手指輕輕揉搓着花瓣,揚起一抹淡笑。
真能忍啊。
不過,現在這樣就很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值得細細體會。
往後的事情,就交給未來吧。
席陵一覺睡得很安穩,但隔壁的情況,似乎跟他大相徑庭。
淩晨一兩點鐘的時候,席陵半夢半醒聽見電話的聲音,清早起床一看,果然,人已經走了,餐桌上留着字條。
“有國王的消息了,今天會很忙,你累的話可以請假,不要亂跑。”
最後一句寫得很認真。
席陵笑着疊好字條,放進上衣口袋,也不知道他在陸斯銘心裏是個什麽形象,這麽擔心他亂竄?
晨光從落地窗照進來,鋪滿光潔的地板,席陵心情很好地吃早餐,渾身布滿了暖意。
不開玩笑地講,這樣的生活大概就是他以前夢寐以求的。抛開物質的部分,有一個喜歡的人朝夕相伴,再瑣碎的事都會變得可愛。
他當然要去工作啦,畢竟,家是靠着兩個人共同經營的。這可比做金絲雀有意思多了。
而且,他也想在陸斯銘身邊多待一會。
等他們查清國王的案子,把罪魁禍首連根拔起,真正自由的日子就會到來,未來一片光明。
席陵一邊咀嚼,一邊沉浸在美好的想象裏,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未知信息:缇安在我手上。
席陵瞪大眼睛,抓起手機。
對方迅速發來下一條:不想她死的話,你知道該怎麽做。
席陵:你在哪裏!
幾分鐘過去,席陵焦頭爛額,消息卻石沉大海。他嘗試着破譯對方的號碼,得到的卻是一串虛拟數字,壓根無法接通。
席陵抓起衣服下樓,在街邊攔了輛車,直奔缇安的住址。
缇安在他心裏的形象很複雜,一開始,她是除了阿列克謝一家第一個對他釋放善意的人。
席陵母親走得很早,在缇安老師溫柔的關懷下,他才對母親一詞有了點具體的認知。
到什麽程度呢?要是有人問小時候的席陵,母親該是什麽樣的,他腦海裏蹦出來的就是缇安。
所以她做了什麽錯事,席陵都無法真正地埋怨她。
亦師亦母的女人,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和早已消逝的香丹學院唯一的聯結。也是現在的他,和過往那個青澀自己的最後紐帶。
缇安的家在諾蘭頓南部,席陵越過大半個城市去找她,到達時已經下午一點。
她沒有愛人和子女,居住在一棟上了年頭的獨棟小樓裏,園子裏缤紛的花朵還在正午陽光下随風搖擺。
正門敞開着,地上滿是玻璃碴。潮濕的水窪裏散落着幾株藍種鳶尾。
這種名貴的花很顯眼,更何況席陵昨天才見過。他深吸口氣,控制着情緒穩定,從網絡上找到花行的聯系號碼,撥通後,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
洛希:“您好!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席陵勉強地笑了笑,盡可能輕柔地回答:“發個地址,我去找你。”
那頭的洛希一下子也辨別出他的聲音,腦子停滞兩秒,随後臉頰肉眼可見地紅透。
是、是督察長身邊那個漂亮的O啊。
他在拍賣行被席陵吻過一下,此時此刻,側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滾燙起來。
“請問……找我有事?”洛希的嗓音帶着點哽咽。
“當然,”席陵稍微皺眉,笑得意味深長,“我黑進了你們公司的銷售系統,查了查昨日的銷售記錄,昨天的藍種鳶尾都是由你配送的,其中有一單的客戶,身份相當可疑。”
“可疑?”
“是啊。根據我對他們的了解,馬上就會有人……”席陵壓低了聲音,“要去做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