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易忱眼皮一跳, 鐘吟尴尬地解釋:“阿姨您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是什麽?”宿管阿姨表情略顯失望,探頭在易忱寫的身份欄下掃了一眼。
“這寫的什麽…遠房表哥?”
表哥。
還是遠房的。
鐘吟盯着這幾個字, 心梗了梗。
很好, 這樣很好。
他主動避嫌, 于她也減少很多麻煩。
但被人避諱到這個地步,還是第一次。鐘吟面無表情地朝易忱看一眼, 吐字:“走吧,表、哥。”
鐘吟的寝室在四樓,這一棟樓都是各專業的女生混住,迎面不停有女生下樓, 香風陣陣。
易忱腳步很快,一眼沒往偷看她的女生面上掃。
鐘吟跟在他身後, 用故意讓人聽見的聲音,慢悠悠道:“表哥, 慢點啊。”
“表哥, 你累不累?”
“表哥…”
易忱“砰”一聲将箱子放下,沒好氣地看向她,“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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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吟瞥他:“這可是你自己寫的。”
他盯她, 突然哂笑一聲,語氣有些興味:“我這樣寫,你不高興?”
任何一個女生被他嫌棄這麽多次,生怕沾上關系的樣子, 都得不高興吧?
但鐘吟才不承認:“我沒。”
易忱扯了下唇角,也不戳破她, 下巴朝走廊擡了擡:“哪間?”
“412。”
易忱将箱子放到了門口,“自己想辦法弄進去。”吸了吸堵着的鼻子, “我走了。”
“你先別走。”
易忱:“有事?”
鐘吟用鑰匙打開門,回眸看他:“等我一會。”
易忱雙眼耷拉着,像是不情願,慢騰騰從鼻尖嗯了一聲。
鐘吟剛打開門,郭陶幾人便從椅子上看來,“诶,就回來了?我的飯呢?”
鄭寶妮探頭,“诶,門外站着誰呢?”
“飯別急,我還要下去的。”鐘吟邊走邊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幾盒藥,起身走向門外。
易忱用虛掩的門擋住身形,也擋住寝室幾人看來的視線。
鐘吟把藥遞給他,“這是一些感冒藥,上面有醫生處方。”
“這盒是我嗓子不舒服時常含的含片,你試試,應該會好受很多。”
易忱喉結動了動:“我不吃藥。”
“可你感冒了。”
易忱別過腦袋,悶聲:“不愛吃。”
像小孩兒一樣。
“誰愛吃藥。”鐘吟有些想笑,強行将藥塞進他口袋,“不喜歡也要吃。”
口袋中,兩人手指碰到。她手指很軟,易忱整條手臂都麻了,往後退一步,語氣硬邦邦的:“…你別得寸進尺。”
鐘吟無語:“行了,你走吧。”
易忱按緊口袋的藥盒,垂目看她一眼。
他離開前。
鐘吟聽到一聲別扭的“謝謝。”
“誰啊,剛剛是誰啊?聽聲音怎麽像是個男的。”
寝室幾人都好奇壞了,強忍着沒來扒門看。
鐘吟費力地把箱子踢進門,用快遞刀劃開上面的小盒子。
透明溫箱裏陳列着很多精致的小蛋糕,有她最愛的芒果味——顧阿姨上次就很用心地打探了她的口味。
“是易忱。”
“啊啊啊你不早說!”郭陶懊惱地起身,“上次就沒看到正臉,這次又錯過了,他到底帥不帥?”
鐘吟實話實說:“帥。”
鄭寶妮哦豁一聲,“難得啊,你都覺得帥。”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和林弈年哪個帥?”
郭陶噗嗤笑:“那還用說?她肯定說林弈年啊!”
鐘吟把小蛋糕分給幾人,“客觀說,他們都帥,不同風格而已。”
有句話她沒說。
忽略性格,易忱那張臉甚至更勝一籌。
說話間,史安安享受地咬了一大口蛋糕,“嗷嗷嗷好好吃,在哪裏買的?有鏈接嗎?”
鐘吟搖頭:“是易忱媽媽給我的。”
“哎呦,他媽對你這麽好?不會想讓你做她兒媳婦吧。”郭陶打趣。
鐘吟一激靈:“那她兒子第一個不同意。”
“噗。”郭陶笑噴,“他這不挺好,大冷天的還給你拿這麽重的快遞。”
鐘吟斷言:“大概率是被逼的。”
史安安吃完蛋糕,用紙巾擦了擦手,開始啪啪敲鍵盤。
魔卡少女安:[最近吃到最好吃的,是這個蛋糕!]
魔卡少女安:[圖片]
一收到消息,宋緒便挺直背,敲鍵盤回複:[在哪買的呀?有鏈接嗎?]
[嗚嗚買不到,是室友朋友的媽媽做的]
宋緒:[說起來,我室友媽媽做蛋糕也很好吃]
宋緒:[而且室友不愛吃甜的,就便宜我們了]
交談間,寝室門被打開,冷風從內而外灌進來。
易忱和林弈年二人一前一後從外回來。
程岸看着易忱收傘,瀝幹水,打了個寒顫:“外面又下雨了?”
林弈年放下手中的電腦包,“是啊,要不是路上遇到阿忱,還不知道怎麽回來。”
宋緒:“還是第一次見你忘記帶傘。”
“上次把傘借給別人了。”林弈年脫掉外套。
易忱把飯分別放程宋兩人桌上,閑閑插話:“你真善良。”
林弈年無奈:“她一個女孩子,總不能讓人淋着回去吧。”
“中央空調。”
林弈年笑着攤手,無話可說。
程岸聽樂了,八卦地問:“年哥,哪個女孩子啊?除了你那‘妹妹’,現在還有能接近你的女生了?”
“讓讓。”易忱越過程岸,從林弈年的桌子下拿起水瓶,晃了晃:“借點熱水。”
林弈年一大早打得滿滿的熱水,早已經被寝室幾人薅走大半,他見怪不怪:“你什麽時候還過?”
易忱沒搭理,低頭專注地看着藥盒上的說明,繃着臉取出幾粒,上刑一樣放進嘴裏,抿了口熱氣騰騰的水。
宋緒看他皺成一團的表情,“你早上不還說不吃藥也死不了嗎?”
易忱裝死沒應。
“诶年哥,你還沒回答我呢,”見自己的話沒回應,程岸又八卦地問了一遍。
林弈年看了眼易忱,斟酌着說:“是鐘吟,上次在學生會碰巧遇到。”
話音剛落,易忱咳嗽出聲,他被熱水燙到喉,冷白的臉色變得潮紅。
“你沒事吧?”程岸跑去給他順氣,“喝慢點兒啊。”
藥片在喉間緩緩吞下,易忱滿嘴都是苦味,一口氣灌了半瓶礦泉水。
見他沒什麽事,程岸又跑到林弈年身側,接着問:“然後呢,你們聊了什麽?”
易忱低頭,一言不發地把玩着藥盒。
林弈年搖頭:“沒聊什麽,她不怎麽和我說話。”
程岸:“诶忱哥,鐘女神和你說的多不。”
易忱從鼻尖哼出一聲:“多啊,特多。”
“等等,”程岸突然拿起桌上的處方,看t着上面的名字,“卧槽這鐘吟給你的?”
易忱又哼了哼。
程岸感慨:“她也太關心你了吧。”
一旁宋緒不滿地抽動嘴角:“所以我的藥不吃,鐘吟給的就吃是吧?”
易忱輕飄飄“啊”了一聲,“我能怎麽辦,她硬塞的。”
宋緒:“……”
他面前的電腦滴滴兩聲,顯示有消息進來。
魔卡少女安:[你還在嗎?]
宋緒啪啪敲鍵盤:[在…就是剛剛在聽我室友說話,覺得他很好笑]
魔卡少女安:[怎麽說?]
宋緒:[大概就是,如果他有尾巴,現在肯定已經嘚瑟地翹到天上了]
-
新的一周開始,天氣終于放晴。
時間邁入十一月中,一年一屆的校運動會即将如期舉行,同一時間開展的還有各大學院間的籃球聯賽。
“終于要放假了。”次日就是校運會,史安安剛回寝室便長呼口氣,往椅子上一癱。
對于不參加校運會的同學來說,運動會=放假。
對鐘吟來說,卻幾乎忙成了陀螺。院團委找到她主持開幕式,還有校園特輯的拍攝。
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幾乎要腳不沾地。
周四是個大晴天,秋高氣爽,萬裏無雲。
開幕式八點開始,鐘吟起了個大早,五點半便輕手輕腳地給自己做妝造。
白女士準備的裙子,在這樣的場合有了用武之處。她挽起長發,換上及膝的修身白裙。
鐘吟對鏡抹上口紅。
鮮研顏色,更襯五官深刻秾麗,明豔大氣。
郭陶上午也要表演,鐘吟剛剛梳妝完畢,就被她從後頭攬住,她小聲驚嘆:“媽呀,太完美了。”
鐘吟戳她額頭,“天天見還不嫌膩啊?”
郭陶抛媚眼,“誰讓你次次都這麽驚豔。”
鐘吟笑了笑:“不早了,我先出門了,你也快點洗漱吧。”
七點半,鐘吟到達校北體育場。
後臺人來人往,各大學生組織都有派人來做志願者,鐘吟捏緊手中的詞本,看着挂着校學生會工作牌來來往往的人群,悄悄尋覓着那個身影。
突然,身側的座位被人占據,男聲從側面傳來,“早上好。”
鐘吟沒擡眼,疏離地嗯了一聲。
來人正是與她搭檔過幾次的盧宇。
兩個月前,盧宇時常借着搭檔身份給她發消息,更是莫名其妙地在朋友圈發了他們二人的主持合照,私下還冷暴力異地戀女友。
之後便發生了其女友表白牆發長文的事情。
這件事,直接成為她倒黴大學生活的開端。
對盧宇,若不是院裏強行安排二人搭檔,鐘吟實在不想和他再有一絲接觸。
盧宇不停她耳邊說着一些沒營養的話。
鐘吟愛答不理。
突然,團委的老師喊了一聲:“弈年,你去調一下音響,音響沒聲音了。”
從走廊裏間走出道颀長的身影,青年穿得正式,襯衫西褲,面容清隽,“好,馬上。”
周圍似乎突然安靜了。
有那麽瞬間,鐘吟和林弈年對上了視線。
她心跳砰砰,後者朝她颔首,但沒時間停留,很快便匆匆越過人群,去了音響室。
一早上都在忙,每個環節都有層出不窮的問題,林弈年脊背滲出一層薄汗。
這邊音響剛調試好,那邊便有人來說:“席卡,還有放音樂的U盤沒拿來。”
林弈年:“放哪了?”
“還在辦公室那邊。”
“備用的呢?”
來人吞吞吐吐地推卸責任:“我記得是我讓小胡保管,但她說放在了鄭哥那,大家都沒想到會用上…”
林弈年直接打斷:“回去拿。”
“北體這麽遠,還來得及嗎?”
林弈年擰眉,徑直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懶洋洋的一聲:“喂。”
“阿忱,你出門了嗎?幫我個忙。”
易忱神色恹恹地揉着眼睛,他明顯沒睡好,滿身的喪氣,“說。”
……
“年哥說了什麽事啊?”看着易忱挂斷電話,程岸咬着包子問他。
易忱參加籃球聯賽,程岸水學分報了跳高,兩人都是運動員,院裏要求必須參加開幕式,一大早就得起來。
易忱轉身去騎山地車,“你先去北體,我幫他取東西。”
程岸咋舌,“什麽東西這麽急?”
“誰知道。”易忱扣緊沖鋒衣的衣領,長腿邁上車,語氣有些冷淡,“都是林弈年自找的,非要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官兒。”
說完,他一踩踏板,往行政樓的方向去。
程岸揉揉鼻子,咬了口包子。
雖然表現得不明顯,但他或多或少知道,最近幾個月,易忱和林弈年不太合拍。
入學時,兩人的專業課都在頂尖,一起敲代碼打比賽,大一就獲得了國際編程競賽的金獎。
易忱讓林弈年和他一起創業開發游戲,兩人一拍即合。
但不知何時,林弈年的時間更多地被這些校務瑣事占據。
也因此,他換得學生會副主席的位置,直接和校黨委,團委接觸,他還輔修了政治學,卻在專業課上不如之前專精。
林弈年要走的路,雖沒明說,但幾人心裏都有數。
大概率要往仕/途發展。
當初說的話,估計也只有易忱一人當了真。
-
S大每年的校運會都辦得異常宏大,全程直播,今年也不例外。
後臺人來人往,所有老師學生都嚴陣以待。
鐘吟只得以看到一眼林弈年。他被很多人簇擁着,忙得幾乎見不着人影。
身側盧宇沒話找話的寒暄也讓她的耐心幾乎告罄。
她态度冷淡,偏偏盧宇像看不懂眼色,冷不丁道:“鐘吟,上次的事情對不起。”
鐘吟可有可無地發出個音節。
這招她還是和易忱學的。
她發現,只要稍微學習他的說話方式,就能很輕易地就能把天聊死。
很好用。
盧宇卻是例外,他锲而不舍:“我不喜歡她,我早就想和她分手的。”
鐘吟:“這和我沒有關系。”
盧宇充耳不聞,繼續訴說他和前女友形同虛設的戀愛。
鐘吟左耳進右耳出。
突然,她的目光凝在站在門口的林弈年身上。
他似乎在等什麽人,不停地看着手表。
許久未見的曾可今天突然露了面,她戴着傳媒中心的工作牌,站在他身側,笑靥如花。
鐘吟握緊了手中的臺本。
就在這時,門口出現另一道身影。來人匆忙趕到,胸膛起伏着,膚色也因為奔波而染上淡紅。
他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慢騰騰地把袋子遞給了林弈年。
林弈年緊鎖的眉毛舒展,拍了拍易忱的肩,“你幫了我大忙,多謝。”
易忱并沒有給他面子,“這種事下次別找我。”
林弈年笑,“你是我兄弟,不找你找誰?”
“拿來了就好,”一旁的曾可插話,語氣親切,“不然弈年可就難交差了。”
她上下打量着易忱,露出一個熱絡的笑容來:“你就是易忱吧?”
易忱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早就聽說過你了,第一次見面,我是曾可,是校傳媒中心的。”曾可朝他伸出手。
易忱兩手巋然不動,只動了動嘴皮子:“你好。”
曾可僵硬着縮回手,幹笑道:“弈年,你兄弟挺內向的。”
林弈年沒時間繼續寒暄,随口應了幾句,便朝易忱點點頭,“我先去忙了,你自己随便逛逛。”
易忱懶懶點頭。
就在他要轉身的前一秒,他餘光掃過一角,冷不丁側頭——
正和來不及收回視線的鐘吟對上。
鐘吟:“……”
她避無可避,朝他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就在這時,盧宇傾身過來,擋住易忱的視線:“鐘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鐘吟側開頭,“不好意思,我要看臺本了。”
“那件事是我沒處理好,我知道你不高興,”盧宇低聲道:“我是真的很欣賞你,我們在臺上也很配不是嗎?”
鐘吟被煩得不行,快刀斬亂麻:“但我不喜歡你,別打擾我了。”
盧宇表情受傷,但鐘吟沒再看他,起身換了個位置。
再擡頭時,她看見曾可在和易忱說話,但隔得遠,聽不清說什麽。
“那個男生呀,是我們學院的盧宇,和鐘吟分別是校招男女生的第一呢,還有老師戲稱他們是金童玉女。”
“之前他們應該談過,但後來因為盧宇有女友,兩人大概分了。”
“現在鐘吟是不是在追你啊?我可提醒你,她身邊的男生很多哦。”
易忱收回視線,淡淡看了曾可一眼:“你話也很多。”
“……”曾可噎住。
易忱沒看她,也沒再看鐘吟,将拉鏈扣到底,轉身就走,帶起一陣冷風。
時間快到九點。
開幕式前的一切準備工作已經就緒,林弈年終于得以喘口氣。
鐘吟基本将臺本摸透,在上臺前,和林弈年有了一次短暫的照面。
林弈年t把話筒遞給她,“還是第一次看你主持,很期待。”
鐘吟凝視他的面龐,握緊的話筒上,還有他指尖的餘溫。
她正色:“我努力不讓你失望。”
林弈年笑得謙遜:“我哪配失望。”
整個操場,各院學生老師加起來,起碼有幾千人。
人頭攢動。
計信學院的片區,程岸時不時朝身側低氣壓的易忱看一眼。
鐘吟動聽的嗓音響徹整個體育場時,他興奮地一擡眼,肘擊易忱,“快看快看,是鐘女神!”
易忱可有可無地看去一眼,連聲都懶得吭。
身後傳來嗡動的私語,幾個大一的新生你一眼我一語起來。
“怎麽又是鐘吟。”
“誰讓她長得好看啊。”
“你們聽說沒?她身邊那男主持,他們之前有過一段,還被人異地戀女友錘了。”
“不是吧?這也是她前男友?”
“所以鐘吟什麽時候來談我!我樂意做她魚塘的一條魚。”
“我也樂意!”
“排隊排隊!”
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團。
突然,有人低下嗓音,用自以為人聽不到的聲音說:“小點聲,前面的好像是易忱。”
“18級那個易大神?他怎麽了?”
“你們還不知道?鐘吟的新目标就是他,不知道兩人談沒談。”
“羨慕。”
“嗐,說不定很快就換人了。你們知道的,鐘吟的新鮮感不超過一個月。”
“……”
身側的氣壓越來越低,連程岸都發覺不對了,他豎起耳朵,背後零碎的聲音傳入耳。
他咽了咽口水,“忱哥,你別生氣,他們純屬嫉妒!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易忱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煩躁地一只手推開他腦袋:“別說話,吵。”
程岸:“……”
好好好,他就不該捅這馬蜂窩。
開幕式進行得很順利,下臺後,鐘吟長吐一口氣。大概是碰了一上午的壁,盧宇的臉色不太好,結束後就當先走了。
鐘吟的眼前出現一瓶礦泉水,她愣了下,擡頭對上林弈年含笑的眼,“喝點水。”
“謝謝。”她垂眼,心跳如鼓。
林弈年沖她比了個大拇指:“你的主持很精彩。”
鐘吟小口喝着水,又低聲說了句謝謝。
兩人并肩走向門邊,似是為了打開話題,林弈年突然問她:“是怎麽決定走向播音這條路的?”
說起這個話題,鐘吟神情微微放松:“小時候媽媽給我報了很多才藝班,很多都半途而廢,只有演講堅持了下來。”
“我很喜歡站在舞臺,站在聚光燈下的感覺,所以在高中時選擇了播音。”
林弈年安靜地聆聽着,笑笑說:“你很堅定。”
“不。”鐘吟眼睫一動,她握緊手中的水瓶,望向林弈年的目光深邃隐晦,“高中時,差一點就放棄了。”
林弈年側頭,“為什麽?”
“高中有一段時間,因為壓力太大,我失聲說不出話。”鐘吟一動不動地看着林弈年,“媽媽不想我吃這個苦,讓我走文化課。”
林弈年的神色像是陷入某種回憶,輕聲問她:“又是因為什麽堅持了下來?”
鐘吟極力平穩聲線:“我有個學長,他曾在高考前的演講時說,他一定會做出全國最好的游戲。”
“他還告訴我,讓我走自己想走的路。”
說完這些,鐘吟口幹舌燥,心髒幾乎就要從胸腔跳出來。
她看着林弈年,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想起的跡象。
但他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溫聲笑,“你這位學長,應該會和阿忱有共同話題。”
鐘吟輕輕眨一下眼,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想做游戲嗎?”
林弈年已經将她送出門口,微微一笑:“不一定。”
鐘吟心中緩緩地空了一塊,她有些茫然,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林弈年客氣地說,“下次見。”
鐘吟愣着點頭。
她走出幾步。
林弈年突然又喊住她:“鐘吟。”
“我覺得臺上的你,很耀眼。”
鐘吟道謝。
又走了幾步,她慢慢捂住胸腔。
奇怪。
好像沒那麽亂跳了。
開幕式結束,校運會的各種項目才正式開始。
但相比運動會,關注度最高的,當屬各學院間的籃球聯賽。
“媽耶,今年又是體院和計信對上了。”回去的路上,郭陶正等在體育館門口,低頭翻着賽事表。
鐘吟用手臂擋住頭頂的太陽,“去年也是嗎?”
“對。”郭陶說,“去年決賽就是計信和體院,這場比賽可精彩了,據說經此一役,‘計信雙草’一戰成名,帥炸天那種。”
“但也有人說去年計信犯規,那個闫晧背後下毒手陰了蔣坤,所以體院才輸了。”
鐘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了,蔣坤後來聯系你沒?”
“蔣坤和我道過歉,說他不是有意去打架,之前就和闫皓有私人恩怨。”
鐘吟平靜地解釋了經過:“那天中午他和闫皓在食堂門口碰上,闫皓故意挑釁他,他被激怒,一時沖動下動了手。”
“所以這一切根本就和你沒關系咯?!你也太冤了吧!”郭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之前還以為蔣坤挺懂分寸的,結果借你的名頭報私仇,算什麽男人?”
鐘吟笑笑。
是也好,不是也好,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是她自認倒黴。
“算了,不說這些下頭男!”郭陶深吐口氣,轉動眼珠,“你想不想知道今年林弈年參不參加?”
鐘吟眨了下眼:“那他參加嗎?”
郭陶聳肩:“去年參加了,今年還不知道,你去問問易忱咯。”
“他們哪天比?”
“賽程上說是明天下午三點。”
鐘吟想起早上易忱那轉頭就走态度,決定不去自找沒趣,嘀咕:“還不如我們明天親自去看比賽。”
次日又是難得的好天氣,氣溫回暖,陽光明媚。
中午,鐘吟從衣櫃拿出件常穿的外套搭在身上,郭陶一轉身,看見她的裝扮,唇角抽了抽,“你就穿這啊?”
鐘吟:“不好嗎?”
郭陶扶額:“你知道下午的比賽有多少美女要去看嗎?雖然你很美,但你還能更美,最好美到讓林弈年在衆多美女裏也能一眼看到你。”
鐘吟“啊”了一聲,“那我該穿什麽?”
郭陶按住她坐下:“你每次上臺不是挺會打扮嗎?”
“那是舞臺需要。”
郭陶起身去扒拉自己的衣櫃,拿出一件及臀的23號黑白球衣,“你試試這件。”
鐘吟遲疑:“這不會冷嗎?”
郭陶鄙視地看着她:“…冷不死你。”
“……”鐘吟還是猶豫,含蓄道,“但你的衣服,我穿可能有點小。”
郭陶面容甜美,是播音班中身材最為嬌小的幾個之一,老師曾說她是少兒頻道的好苗子。
所以她的衣服,自己穿上也會短的。
“短不短你試試就知道了嘛。”郭陶推着她去換衣服。
幾分鐘後。
鐘吟牽着下衣擺走出來,神色不太自然:“不行,還是有點太短了…”
“行!我說行!”她看着全身鏡中,鐘吟雪白勻亭的腿,眼睛都直了,“你這腿,極品啊。”
鐘吟被她誇張的形容詞逗得想笑,對着鏡子轉了一圈:“真的不短嗎?”
“不短,不信你待會安安她們來看。”郭陶又推着鐘吟坐下,“你再把妝化濃點,要那種看一眼就挪不開的妝!”
鐘吟半信半疑地按照郭陶的要求改妝。
“眼線再明顯一些,要會放電那種!”
“……”
“口紅再紅點,要讓人看了都想親!”
“……”
“還有香水,我這有一款釣系純欲香,你噴脖子上。”
“……”
一點半,吃飯回來的鄭史二人推開寝室門。
甫一開門。
迎面便是粉霧彌漫的暖香,兩人魂都散了一半,再擡眼,看清眼前的高挑身影後,眼睛都快瞪下來了。
“吟…吟吟?”
鐘吟尴尬地和兩人對視上,“我這樣好看嗎?”
史安安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直了:“好看。”
鄭寶妮上下打量,從臉看到腿,再從腿看到胸,護住自己:“我真的是直女!別想掰彎我!”
“……”鐘吟不放心地又問一遍:“我這樣去看籃球聯賽,怎麽樣?”
鄭寶妮:“我覺得不太妥。”
"那我還是換回…"
“我怕他們光顧着看你,不打球了。”
“……”
兩點,鐘吟整個寝室傾巢出動。
走之前,她聯系上祝哲,讓他下午去籃球場拍點素材,後者回了ok。
原以為去得已經算早,但來到籃球場,整個場地已經密密麻麻地坐了好些人。
祝哲已經到了,正站在最前排調試設備,鐘吟和他打了句招呼。
郭陶則拖着幾人,去搶占剩餘的好位置。
“這兒這兒…”
話還沒落,本來相連t着的四個空位,被一個白衣少年占領,一坐下,便懶洋洋地翹着腿玩手機。
郭陶一跺腳,“這位置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她叉腰就要去理論,被史安安按住,“還是別和人起沖突了吧。”
郭陶不甘:“我就要坐這兒,我問他能不能往旁邊挪挪。”
她正要過去,突然,少年蹦起身,沖着籃球架方向興奮地招手:“哥,我在這!”
他嗓音特殊,郭陶一時覺得耳熟,鐘吟則有所感應般,朝後臺看去。
巧之又巧的,和易忱對上視線。
“……”
他也穿着黑白的球衣,額前系着黑色的吸汗帶,眉眼精致鋒利。
兩人都有些怔愣,看了眼對方,又低頭望向衣服上的數字。
——23。
鐘吟:“……”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易忱歪頭,薄唇似是扯了下,懶洋洋地邁步走來。
看到易忱過來,顧旻更興奮了,“哥哥哥”的喊個不停。
“他好聒噪。”郭陶沒好氣,餘光往後一瞧,猛地頓住,不停用手肘碰室友,“卧槽有帥哥。”
“哪裏哪裏?”聽到有帥哥,鄭寶妮東張西望,突然也爆發出一聲:“卧槽好帥。”
鐘吟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默默用手擋住胸前的[23],“他就是易忱。”
“他就是…!”眼看着人已經走近了,郭陶閉上嘴。
鐘吟還在猶豫要不要解釋一下衣服,易忱已經來到近前,用一種不是很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眼。
落在大腿時飛快移開,他鎖緊眉,“你不冷?”
已經十一月中了,午後氣溫再怎麽回升,終究不比夏天。
但鐘吟沒好意思承認:“還好。”
易忱譏諷笑了一聲,“我看白阿姨是白擔心了,你根本不怕冷。”
鐘吟硬着頭皮:“今天回溫,不怎麽冷。”
易忱已經別過臉,似乎不想再理她。
他看起來不怎麽高興——雖然他就沒高興過,但鐘吟覺得他現在格外不高興。
她猜測,可能是不喜歡她這看起來像碰瓷的衣服?
後頭顧旻見易忱不理他,反而停在一個女生面前,不由八卦地跳起身小跑過來:“哥,你在和誰說話?”
他側頭,看清鐘吟的瞬間,眼睛一時沒轉開,“哥,你什麽時候談的女朋友?”
怕火上澆油,鐘吟先一步否認:“不是。”
易忱瞥她一眼。
鐘吟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你是顧旻對吧,我是鐘吟,我們一起打過游戲的。”
“吟吟姐!”顧旻目光蹭蹭亮起來,“你就是吟吟姐啊!”
鐘吟笑着點頭。
郭陶也後知後覺,“他不會就是…鎮山虎吧。”
顧旻眼睛又是一亮,“你是桃子姐?!”
郭陶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你果然是未成年。”
“我還有一個月零五天就成年了!”顧旻來了勁,叨叨着就要開始說話,易忱不耐地推開他,“沒事我就走了。”
“你走吧。”顧旻也顧不上他了,招呼着鐘吟幾人,“姐姐你們來坐啊,我們坐一起。”
顧旻很快便拉着郭陶一起打游戲,鄭寶妮參與其中,鐘吟和易忱對視一眼。
他黑眸仍凝在她身上——那件球衣。
鐘吟:“這衣服是我室…”
“不用解釋,”易忱聲音拖得長長的,“我知道。”
“……“鐘吟緘默,“我覺得你應該不知道。”
話音還未落,便被拖着宋緒匆匆趕到的程岸打斷,“忱哥,我們來了!”
下一秒,他的視線便定在了鐘吟臉上——以及身上那件球衣,又機械地扭頭,看了眼易忱的衣服。
擠眉弄眼:“正聊着呢?”
沒人理他。
他身後的宋緒扶了扶眼鏡坐下,旁邊的史安安忙将自己的零食包拎開。
誰知下一秒,宋緒抱起一個plus版零食包。
史安安睜大圓圓的眼睛,小小地“哇”了一聲。注意到她的視線,宋緒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年哥,你也來了!”程岸沖不遠處招手,“要不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林弈年同樣穿着黑白球衣,他目光掃過一排人,接過宋緒抛來的巧克力:“這麽多人?”
鐘吟下意識用手擋住球衣的數字,卻被易忱看到動作,他輕嗤:“掩耳盜鈴。”
他嗓音低低的,見周圍人都沒反應,鐘吟懷疑只有她一人聽到這不要臉的話。
“……”
他不會真以為自己給他穿什麽應援服吧?
鐘吟簡直莫名其妙:“我又不知道你球衣什麽號,而且這是我室友的衣服。”
話音剛落,觀衆席一陣嘈雜,“快看,體院來了!”
“今年竟然又是蔣坤帶隊!”
“有好戲看了。”
籃球場入口處,穿着黑色秋衣的體院球員一一入場,走在最前的留着寸頭,身材極高大,足足有一米九二。
他一進場,視線便巡視了整個場地。
最後停留在這處。
突然邁步過來。
林弈年拍了下背對場地的易忱,“蔣坤過來了。”
去年因為闫晧,兩個學院的籃球隊結了梁子,這會蔣坤一經常便直奔這處,估計來者不善。
易忱慢騰騰地轉身,語氣嚣張:“來幹什麽,求我?”
鐘吟嘴角抽動一下。
直到蔣坤站定。
場上幾乎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凝聚在了這塊。
他高大的身材極具壓迫感,林弈年嚴陣以待地朝他伸手:“蔣隊,好久不見。”
蔣坤禮節性地回握,繼續往前走到觀衆席。
觀衆席邊站立的易忱表情淡淡,沒主動伸手。
但蔣坤也沒看他。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蔣坤要主動放什麽狂言時,他越過易忱,彎腰看向他身後的鐘吟。
看起來滿臉兇悍的大塊頭,表情突然變得局促不安。
“鐘吟,上次的事情一直沒當面和你道歉,對不起。”
“能在這裏見到你,我很驚喜。”他頓了頓,小麥色皮膚上湧現些許紅暈,“你會給我加油嗎?”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