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顧家位于村子的西北角,院子很大。
圍着中間大院子,四周蓋滿了房屋。雖然是磚瓦房,但瞧上去齊整又敞亮,比起鄰居們的破房子來氣派得很。
顧家原來住的是跟鄉親們差不多的土坯房子。到了夏天,外面下大雨,屋子裏小雨。
顧家的長子顧況從十五歲開始就跟着人去出河工,去縣裏做小工。顧況二十歲那年顧家推倒了搖搖欲墜的土坯房,重新蓋了磚瓦房。
藍磚綠瓦,漂亮極了。當初蓋好時,周邊好幾個生産隊的鄉親們都來看。
馬上夏天了,顧家的院子裏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房檐下挂滿了紅彤彤的辣椒,陽臺上的簸箕裏是推得滿滿的玉米面和高粱面。
陽臺前是一口水井,距離水井不遠處栽種着一顆象征着多子多孫的棗樹。
棗樹上挂滿了綠色的小果。
鄉親們每次來顧家串門,都是滿眼的羨慕。
顧家日子好過,人丁也興旺。
圍着大院子四周的房屋全部住滿了人。
一家之主的顧根生和餘春香兩口子住上房東邊的大開間。卧室連着堂屋,中間有橫梁但沒有隔斷,是常見的農村房屋結構。
雖然私密性差了點兒,但敞亮的很。
農村人麽,習慣進屋就上炕。坐炕上吃飯,坐炕上聊天,晚上桌子一挪,土炕又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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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城裏,客廳是客廳,卧室是卧室。
顧家老二已經結婚,和老婆住上房西屋。西屋和東屋差不多格局,同樣的大開間。
老三和老四住上房兩側的東西廂房,雖然不像正屋子坐北朝南采光好,但面積上倒不小。
老五一家則帶着老婆孩子住南邊的屋子。
南邊房屋的東側還好,是影壁和過道。屋子右邊也就是房子的西南角可是旱廁啊。
怕小兒子心裏不舒坦,顧根生在當初修房時特意在南邊多修了一間,把本來挨着旱廁的雜物間挪到了後院。
由此,獨占三間房的老五一家倒也沒有任何怨言。
只是,顧家不是5個兒子麽?大兒子顧況住哪裏呢,總不能住後院雜物間吧。除此之外也沒屋子了啊。
那兒咋能。
餘春香梗着脖子道,“雜物間是人住的地方?阿況可是我的好大兒,我這個當娘的自己住雜物間也舍不得讓他住啊。”
“他到底住哪一間?”鄉親們繼續追問。
“跟我們老兩口住東邊這兩間,舒服着呢。”餘春香說道。
“哦,住堂屋啊。”這種情況,在農村并不罕見。
農村窮,填飽肚子都困難,住房當然也緊張。桃花溝家家戶戶的堂屋裏,晚上基本都睡人。
只是,聽着整天帶他們賣命搞生産的大隊長住堂屋,咋就覺得心裏不舒服呢。何況,沒他們大隊長,顧家哪裏蓋得起這麽氣派的房子。
“哎呦,暫時的,暫時的,哪兒能讓我家阿況一直住堂屋啊。我跟他爹商量好了,等他結婚,便另外給他拿錢蓋大房子。”
鄉親們聽她這樣說,才勉強咽下心中的不滿,暫時的就好。
不然,他們可不答應。
顧況是生産隊大隊長,勤勞能幹,又年年出河工,國家年底還補貼1000個工分。
掙得可是村裏數一數二的。
他們倒不是眼紅,相反服氣的很。
顧隊長上任後把隊裏的活計安排的井井有條不說,還想方設法帶着他們掙兒點零花。
春天砍柳條,夏天摸知了猴,賣給供銷社。村裏這些年才沒餓死人。
顧況得再多,都是應該的。
可讓對鄉親們有恩,掙錢又最多的隊長住堂屋?
按說顧家內部事他們不該參與,只是眼睜睜看着大隊長被自家人欺負他們可做不到。
聽到餘春香的保證後,鄉親們才沒揪着此事不放。
只是事情真的如餘春香所說?
為何顧家後院的雜物間裏會有床?勉強能睡得下一個人那種。
雜物間只有一間小小的窗戶,月光穿過窗戶紙投射在床上。可以看到床上只有一條破舊的涼席和竹子的硬枕頭,連個棉布床單都沒有。
不知是不是被月光打擾了睡眠,顧況突然驚醒。
他拿起蓋在身上的衣服快速穿上,來到了院子裏,站着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不知道想到了,他輕輕推開後院門,匆匆離開了。
*
村子中央的一戶人家,大門被啪啪拍響。
男主人一邊揉着眼一邊不耐煩的出來開門。誰啊,才幾點啊,就敲門。最好他有天塌下來的事,否則看他虎頭爺爺怎麽教訓他。
“他奶奶的,才三點......”
“虎頭。”
“啊,況哥,是你啊,快請進請進。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我剛才胡咧咧......”虎頭的瞌睡蟲瞬間被趕跑了,嬉皮笑臉的說道。
顧況上下打量了對面只穿了條褲衩的虎頭一眼,有幾分無語,“回屋穿好衣服,拿上鐵鍁,立刻跟我走。”
“況哥,咋了?”
“挖地溝。”
哦哦,虎頭一邊往回頭一邊不忘好奇的問道,“不是三天後開挖嗎?咋突然提前了。”
顧況沒有說話,示意他趕緊回屋穿衣裳。等虎頭穿好衣服,二人又向下一戶人家走去。
人到齊時,已經三點半。一行人匆匆舉着鐵鍁往農田的方向走去。
顧況在前邊打着手電筒領路。
趙生財打了個哈欠,笑嘻嘻道,“況哥,拿啥手電筒,我閉着眼都能上山。”
顧況挑眉,“上次是誰大白天走路,都能撞樹上的?”
趙生財臉一紅,不好意思的抓抓脖子,“嘿,上次那不是許燕子跟我打招呼嘛,我一時沒注意腳底下......”
顧況聽到這裏突然臉色一變。
趙生財怕他誤會趕緊搖頭,“隊長,隊長,我不是那意思。我家臭小子過兩年都能去小賣部打醬油了,我對人家可沒想法。”
他們隊長最煩社員們見到女人走不動道,尤其結婚了的。
就是城裏來的大姑娘跟他打招呼,他一時有幾分激動,萬萬不敢多想。再說人家城裏人,咋可能看上他們這些土老鼈。
顧況搖搖頭道,“我讓你把木屋那邊的值班表抄一份,抄了沒?”
“抄了,抄了,按您老人家的吩咐,沒讓那群知青發現。”趙生財急忙答道。
“去去去,啥老人家,況哥生日比你還小倆月呢。”虎頭笑罵。
随即搔了搔頭問道,“隊長,你咋還不結婚啊。別說咱們村想嫁給你的大姑娘好幾個,我聽說溝裏其它幾個生産隊惦記你的人都不少呢。”
顧況大步向前走,沒回答。
“難不成咱們隊長真的想找個天仙?”虎頭摸摸腦袋,隊長娘似乎這樣跟媒人說過。
“聽那餘婆子瞎說。”趙生財嗤笑。他畢竟年長虎頭幾歲,不像他那麽單純。
“嗯,你對隊長他娘有意見?她老人家難不成還能不盼着隊長結婚不成?”
趙生財搖搖頭。隊長自己的家務事,他不好跟着多說。
“總之,那餘春香不是個好的。”說完,他順着顧況離開的方向趕緊追去。
獨留虎頭摸不着頭腦。
當娘的還能害兒子不成?他娘對他可好了。隊長都20多的人了,耽誤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