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老婆子？”餘春香話音剛落, 顧根生便立刻怒吼了一聲。這麽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只是怎麽能大拉拉說出來。
他轉身小心翼翼觀察着大兒子的表情，目光閃了閃, “你娘不是那意思, 她不是不想你趕緊成家。只是，只是你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啊。
城裏來的那都是啥女人啊,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出一天工, 還沒隔壁二妮丫頭幹得多。這樣的女人，不能娶啊。”
其實餘春香喊完, 立刻就後悔了，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娘的，咋一禿嚕嘴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呢。
她讪讪的看着大兒子, 吞吞吐吐的解釋道, “對對, 我就是你爹那意思。娘不是不許你成家，只是不想你娶個城裏來的祖宗。”
顧況面無表情的望着他爹娘，半晌冷笑了聲, “真的？”
“啥真的假的，爹娘還能害你不成。”餘春香見向來言聽計從的大兒子竟然敢質疑她，有幾分不滿, “阿況，當年娘為了把你生下來, 差點兒凍死在野外啊。就一件厚衣裳......”
顧根生見老婆子又要老調重彈, 而大兒子顯然無動于衷，急忙打斷她, “行了，行了, 都老黃歷了，說這些幹啥。家裏五個兒子，你最疼的就是阿況，他能不知道？先說阿況的婚事要緊。”
“大哥，那群女知青連飯都不會做，火都不會燒，娶回來有啥用。她們無非就是長得好點兒，多上過幾天學而已。大哥，你不要被美色糊了心。”顧家老二顧向東粗聲粗氣的說道。
大哥要娶那個天仙兒？這怎麽成。
本來他媳婦就醜，這下襯得他更沒臉見人了。都怪他娘，當初貪圖人家嫁妝，給他娶個醜八怪當媳婦兒。
“大哥，她們不會安心跟你過日子的。不信你等着瞧，你要娶了那姓闫的，她沒半年肯定就跑了。人家從小過的啥日子，咱桃花溝過的啥日子啊。”老三嗤笑道。
聽說海城人住的都是高樓，吃的都是大米，喝的是自來水，家家戶戶都有自行車。
見倆兒子也不贊成這門婚事，餘春香更有底氣了。她梗着脖子氣勢洶洶的瞪着顧況，理直氣壯的呵斥道，“娘不許你娶那什麽叫闫思晴的小妖精，趕緊把心給我收回來。你想成家，過兩年我找媒人跟你說一個，現在還太早。”
“太早？娘，村裏像我這麽大的，孩子都下地跑了。”顧況一字一頓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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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知道他娘心裏在算計什麽。無非怕他成家後，不肯再把掙得的所有錢都上交。
怕他不肯再養着這一家老小。
“那什麽不是跟你說過了，你小時候我找人給你算過，太早結婚對你不好。”餘春香睜着眼睛說瞎話。
“娘，我今年虛歲25，周歲24，不早了。”顧況冷笑。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這門婚事。那群小妖精們，連個飯都不會做，衣裳都洗不好。不要以為我不出門，就不知道外邊的事。你弄這麽個祖宗進門，是準備讓你老我娘伺候她吃喝拉撒？”餘春香惡狠狠的說道。
“飯菜我可以做，衣服我可以洗.....”顧況不以為意。他娶闫思晴，難不成是為了讓她來伺候他及他家人的？
上輩子不是，這輩子更不可能。
“好了，阿況，是不是白天幹活太累了，咋都開始胡說八道了。先去洗洗睡，有事明天再說。你二弟剛才說的對，不能被美色迷了心啊。”顧根生起身拍拍大兒子的肩膀，嘆口氣說道。
哎，那戲文裏說的對，漂亮的女人是禍水啊。看，一大男人都要替女人洗衣裳了。
天确實不早了，顧根生也不想跟他們啰嗦，左右他的婚事他會自己做主。
上輩子家裏人不同意，他不是依然娶了闫思晴？何況這輩子。摸摸揣在懷裏的結婚證，他準備明天再跟家裏人攤牌。
等他離開，餘春香立馬叫來老三老四，命令他們立刻去縣裏把妹妹接回來。
“這大半夜的。”顧向南不想動。
“娘，明天吧，我累了。”顧向北伸個懶腰準備回房。
餘春香見指使不動倆兒子，氣得破口大罵，“累你娘的個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上工有多麽偷懶。翅膀硬了是吧，我這個當娘的都使喚不動你們了。老娘跟你們說，要不是我......”
旁邊的顧根生不耐煩的打斷妻子的話，“多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說？外面那麽黑，你不怕他們摔下山？”
餘春香還要争辯，“舉根火把就是了......”
“你叫紅霞回來幹啥？”顧根生不解。讓大閨女勸勸她大哥，不要娶城裏的知青？大兒子雖然對妹妹很好，學費生活費都是他掏的。
但婚姻大事，怎麽可能聽妹妹的？
“不用你管。”餘春香氣呼呼回房了。
*
銅山縣的第一高級中學，面積說不上多大，卻是整個縣唯一的一所高中。
縣城以及下面鄉鎮農村的孩子，但凡考上高中的都在這裏就讀。
石井鎮所轄的桃花溝當然也不例外。顧家大閨女顧紅霞便是這所高中高三的一名學生。
學校裏的教室離着食堂不遠，臨近中午，飯菜的香味遠遠的傳來過來。
講臺上的老師講得激情澎湃，“抛物線是指平面內與一定點和一定直線......”
講臺下的學生們卻紛紛開着小差。
高三畢業後學生們還要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大部分并沒有上大學的資格。
高中最後一年，相比于學習，學生們更熱衷于各種八卦。
“紅霞，你今天中午訂的什麽飯？”顧紅霞的同桌趙秀麗大聲問道。趙秀麗是插班生，剛轉來銅山縣沒多久。
“還能是啥，當然是甲等飯喽。”顧紅霞還沒有說話，她前面的姚愛國搶着回答。
“紅霞，你家到底幹啥的啊，天天吃甲等飯，咋那麽有錢。”趙秀麗羨慕的說道。
顧紅霞微微一笑，“沒有啦，我們家就是普通農村家庭。”
“普通農村家庭天天吃甲等飯？”趙秀麗翻個白眼顯然不信。
銅山縣第一高級中學的食堂，飯菜分甲乙丙丁四等。
甲等是豬肉白菜炖粉條，倆白面馍馍，五毛。乙等是白菜炖粉條沒肉，倆白面馍馍，三毛。
丙丁就便宜多了。丙等是白菜土豆倆玉米面的摸摸，一毛五。丁等只要五分錢，當然吃的也最差的，白菜湯配倆高粱馍馍。
許是因這三六九等的飯菜産生矛盾，不大的食堂用一堵牆隔成了兩半。吃甲乙飯菜的同學在食堂東邊，吃丙丁的則在食堂西邊。
不知道是為了表示自己平易近人或其它，顧紅霞中午喜歡跟着同學們去西半邊的食堂。
這天中午，她照樣端着自己的甲等飯菜來到西邊，和前後桌的幾位同學坐在一起吃。
突然，門衛跑過來喊她，說是她家裏人來了，正在學校大門外等她。
顧紅霞一愣，學校過幾天就要放假她就可以回家，有什麽事不能等她回家說。
不過她還是立刻起身謝謝門衛，把手裏沒吃完的白面饅頭遞了出去，笑眯眯道，“大叔，辛苦你跑一趟。”
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兩個白面饅頭有幾分不好意思，“這怎麽能成，我不能拿你們學生的東西。”
顧紅霞不以為意的笑笑，“一會兒見了家裏人，他們肯定要帶我出去吃飯的。大叔，這倆饅頭我還沒動過呢，幹淨的。你不要，難不成是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門衛舉起雙手在衣服上蹭蹭，急忙接了過去。白面大饅頭啊，下班後帶回去給孫子吃。
小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啊。看她這穿着打扮，家境肯定不錯，倆白面饅頭說送人就送人。
等門衛離開，顧紅霞轉身對着一起吃飯的幾個同學道，“這豬肉炖粉條我剛吃了兩口，你們要是不......”
“我們也不嫌棄。”她對面的倆同學急忙搖頭。
“那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麻煩你們替我跟老師告個假，我可能第一節課趕不回來。家裏人好不同意來趟縣裏，要好好逛一逛。”她認真的解釋。
嗯嗯。
吃人嘴短，再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幾個同學跟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等她離開，趙秀麗等人便拿着手裏的高粱面或玉米面饅頭，就着豬肉炖粉條大吃起來。
顧紅霞走出食堂大門時，回頭望了一眼，嘴角微挑。這群窮鬼，跟一輩子沒吃過肉一樣。
趙秀麗等人吃飽喝足，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也不急着回教室。
她咂咂嘴，回味着剛才搶到的一塊豬肉，好奇的再次問道，“顧紅霞家裏到底做啥的呀，真是農村的？農村人能有這條件。”
“聽說她大哥是生産隊大隊長，可寵他這個妹妹了。”
趙秀麗恍然大悟，只是她皺眉道，“那他大哥歲數應該不小了吧，沒成家？”生産隊隊長雖然有國家補貼，但工資也就那樣。
成家後顧着自己小家還來不及，咋對妹妹這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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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山縣的一家小飯館裏，老三老四一邊大口大口吃着面前的豬肉雜醬面，一邊說道，“大妹，娘讓我們來跟你說一聲，大哥要結婚了。”
什麽？顧紅霞一聽臉色大變，手中的筷子頓時落地。
老三老四愣住，大妹反應怎麽會這麽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