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姚芙綿緊緊攥住江硯腰側的衣料,整個人都躲到他身後。江硯偏頭看她一眼,她的眼睫還挂着細小淚珠,似還在微微發顫。

方才他們所談論之人就在面前,李骞絲毫沒有悔改之心,只恨方才拖延太久,讓江硯來壞了他的好事。

他看着姚芙綿瑟縮的身形:“我都還未來得及對你做什麽,如此怕我作甚?”

江硯感受到身上的衣料被攥得更緊。

他聲色沉冷地警告:“李骞,慎言。”

李骞神情不懼:“我與她交談,又與你江懷雲何幹。”

李骞堅信以江硯品行,不會輕易承認他與姚芙綿婚事。

江硯皺了皺眉,身後的姚芙綿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小聲說道:“我不願與他交談,表哥替我拒絕他。”

江硯複望向對面,面色凜然:“你既已聽到,還不快走。”

末了,他又說道,“關于你今日所為,我會請示太尉該如何處理。”

太尉正是李骞父親,李氏與江氏暗中争鬥已久,此事若是鬧大,李骞如何都讨不着好。

李骞臉色微微一變,不複平靜:“我不過是見這她生面孔,想與她敘談幾句,孰料被小娘子誤會我不懷好意,江家人難道胸襟如此狹隘,連讓人敘談幾句都不給?”

輕飄飄的幾句話企圖将此事揭過,仿若他方才的行為都無足輕重。

江硯雖說得上是來解救她,但江硯待人處事一向寬厚大度,姚芙綿唯恐他信了這話,忙出聲道:“他方才想擄走我,還、還出言不遜辱罵表哥。”

李骞哈哈大笑,看向姚芙綿的眼裏多了幾分戲谑,問她:“小娘子,我哪句說得不對?”

江硯可不就木讷古板,老成穩重得挑不出一點錯,規行矩步得仿若書中死板的畫像。

“你說的都不對……”

姚芙綿立刻反駁以維護江硯聲譽,但又畏懼李骞不敢反駁得太大聲。

即使得知被辱罵,江硯面上也未有任何愠色,仍是方才與李骞對峙的沉冷。

一旁默不作聲的宋岐致倒是好奇:“他罵懷雲什麽?”

江硯光風霁月,行事磊落,李骞是說了什麽讓姚芙綿如此替江硯憤懑。

姚芙綿這才注意到宋岐致也在,垂下眼簾,用手背擦去臉上未掉落的淚珠,如弱柳扶風。

“我不想旁人說表哥的半句不是,何況是從我口中說出來。”

宋岐致看了江硯一眼,不再問。

恰在此時,江馥的馬車趕到,看見姚芙綿抓着江硯衣裳時有些驚訝,江硯待人溫和有禮,卻輕易讓人近不了身。

“芙娘,你可有事?”

姚芙綿搖頭:“幸好表哥來得及時。”

她嬌豔的面頰淚痕未幹,說着話眼眶又蓄滿淚水,楚楚可憐。

實則江硯來之後她的心已經安定下來,只是她不能表現得太過雲淡風輕,否則如何能嚴懲李骞。

她表露得越難過,才表明李骞越可惡。

江馥見她如此,狠狠瞪向李骞。

李骞風流成性,看上他母親的侍女就将人要過來做妾,這樣的人借用李文蓁名義将姚芙綿從江府接走能有什麽好心思。

好在她發現得早。

姚芙綿離開不久,王珺來找江馥,無意間提起李文蓁感風寒已卧榻好幾日,上回踏青便因此去不了,卻也心高氣傲地不願他人知曉。

江馥驚疑,将李文蓁來江府找人的事說與王珺聽,王珺自是不信。

“我昨日去李府探望還能聽見她陣陣咳嗽,怎可能好得這樣快。”

後來得知李府的人讓錦竹回來,只有姚芙綿被帶走,江馥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她本欲親自帶侍衛來救姚芙綿,又恐晚了一步,彼時她就站在東側的院子,猶豫片刻直朝皓月居去,請求江硯相助。

江硯為人正直,從前府中有人争執,尋到江硯面前求助,江硯亦不會坐視不理。

且江硯聲望在外,有他在事情會好辦許多。

姚芙綿受驚,江馥安撫着帶她上馬車。

即将到手的獵物要跑,李骞氣得牙癢,看江硯的态度,此事輕易罷休不了,既逃不了罰,不如索性将罪名做到底。

他欲追上去,江硯後側的肅寂拔/出腰間佩刀,攔住他的去路。

江硯淡聲道:“李郎君莫要再胡作非為。告辭。”

在馬車上,江馥再三确認姚芙綿無事才放心,與她解釋她是如何發現來江家接人的不是李文蓁。

姚芙綿心思卻不在此,聽得走神。

李骞僅憑一面就對她見色起意,這次未得逞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美貌對于有權有勢之人是錦上添花,然姚氏如今沒落,被姚芙綿重視的樣貌今後極有可能會成為她的累贅。

她突然理解,阿父為何一定要她盡快尋求江氏的庇護。

姚芙綿一路沉悶不語,眉間一片惆悵,江馥當她受驚累乏,便不再說話,讓姚芙綿閉目養神。

回到江府,江馥讓醫士去琉纓院替姚芙綿查看,醫士開了幾副安神的草藥。

大夫人知曉此事後,派了侍女過來探望姚芙綿,讓她放心修養,江家會讓李氏給個交代。

當夜,江府一陣喧鬧,從大門傳至正堂,過後不久便有人來請姚芙綿過去。

只說道太尉帶人來府上請罪。

大夫人已經歇下,江硯代為出面。

太尉對着江硯這個小輩有些抹不開臉,然今日不解決,明日就有人參他一本。

“是老夫管教無方,犬子任爾處置。”

李骞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面上幾處淤青,然依舊站得挺拔,被太尉推着往前踉跄兩步。

江硯待人接物,有尺有度,何況是面對長輩,他命人端來茶水,安置好太尉後才道:“要如何處置他,懷雲說的不算。”

待姚芙綿過來後,太尉得知她就是今日被李骞帶走的女郎,和藹地問她,要如何處置李骞才能讓她消氣。

姚芙綿哪裏敢說,畢竟如何處置都不能讓李骞從洛陽消失,既如此,由她來決定對李骞的懲罰,不是更容易讓李骞對她積怨嗎?

她看江硯一眼,見他無所表示,只好道:“郎君莫要再像今日這般,此事便算過了。”

姚芙綿在心中嘆氣,江硯讓太尉教訓教訓一下不就得了,讓她來,李骞豈不是可安然無事。

太尉沒料到姚芙綿會想要放過李骞,一愣過後看向江硯。

江硯面容無波無瀾,道:“李郎君往後莫要再如此。”

姚芙綿既如此說,江硯自然也不會反對,更不會擅自主張對李骞的懲罰。

太尉口中責罵道:“逆子,方才的話你可聽到了?往後再敢為非作歹,就不是這麽簡單就能算了。”

然即使江家寬容大度放過李骞,太尉也不可能真的什麽都不做,便是表面功夫也要做足。

他擡起手中木棍,重重打在李骞背上,李骞摔倒在地,口中嘔出一口鮮血。

姚芙綿被吓得揪住江硯衣袖,皮開肉綻的聲音聽得她心驚膽戰,她感覺李骞就要這般被打死了,分明今日他還想欺辱她,她卻在此刻生出不該有的恻隐之心。

“表哥,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她小聲對江硯說道,想要江硯勸阻太尉。

江硯聽到了她的聲音,沉默地看着太尉手中木棍又落下,方才開口。

“太尉大人,此事到此為止吧。”

太尉這才住手,命家仆将李骞擡走。

“今後我會嚴加管教。”

姚芙綿看着家仆将大堂的血跡清理幹淨,只覺一天下來精疲力盡。

姚芙綿将要回去時,被江硯叫住。

這還是江硯第一回主動與她搭話,姚芙綿感到一絲喜悅,嗓音都透露輕快。

“表哥找我何事?”

今日發生的事令人疲乏,姚芙綿黯淡了一整日的雙眼在此刻冒出神采。

江硯垂下眼不再看,取出一青色小瓷瓶,言簡意赅:“去疤的膏藥。”

“給我的?”姚芙綿喜出望外,她前幾日受傷卧床,江硯看都不來看一眼,她還以為他毫不在意。

此刻又送她藥膏,讓姚芙綿覺得他之前的行為都可以諒解。

她高興道:“多謝表哥。”

江硯輕“嗯”一聲,這種陌生的處境又讓他有些無所适從,送人藥膏這種事只要他一句吩咐,自會有人替他去做。

“結痂脫落後再塗。”江硯叮囑,又補充道,“是仁安所說,這藥膏也是他的提議。”

姚芙綿唇邊的笑意凝住。

“表哥會送這藥膏,是宋世子的主意?”

“正是。”

宋岐致幼時頑劣,總是惹得一身傷回去,對于哪些膏藥去疤效果好倒是頗有心得。

“那表哥呢?”

“什麽?”

江硯不明白她方才還在欣喜,下一刻的語氣就帶質問的意味。

姚芙綿面上失落,将膏藥還給他。

“若不是表哥想給我的,我就不要了。”

江硯眉頭皺起,不明白姚芙綿的意思。

這藥膏經他手拿給她,如何不算是他給的?

姚芙綿看江硯不明所以的模樣,就知江硯沒看明白她有些惱怒。

她想起李骞的話,也不算都不對。

木讷。

“今日李郎君說表哥的不是,我還替你辯解。”姚芙綿垂着眼簾,素指把玩衣帶,并不看江硯,清麗的臉上滿是失落,“然若非宋世子提醒,表哥便不會給我送膏藥是不是?”

江硯重點則在前半句:“你可不理會李骞所言,他人評價并非我立身根本。”

姚芙綿一噎,手上動作也停了,驀地怒從心頭起。

“表哥難道不好奇李郎君說的是什麽?”

江硯确實不好奇,他人如何看待他都無關緊要,他的行為一早就規範好,一言一行都要符合江氏嫡長子的風範。

然見姚芙綿一副不說出來不罷休的模樣,他默了默才開口。

“他說什麽。”

“說你不能讓我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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