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一行三人下了馬, 然後步行入城。
那被稱呼為“将軍”的年輕黑衣男子與另外一位青衫老者走得比較近，正低聲交談着腳下這條以前沒見過的路，詫異于它的“天衣無縫”, 以及這麽大的石頭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耗費了多少人人力物力。
剩下的黑臉漢子則做護衛狀, 警惕地環視着周圍，一言不發。
不過在掏入城費的時候, 那黑臉漢子還是忍不住肉疼地開口, “什麽？竟然要一百二十文？！我們不過是三個人, 怎麽就要一百二十文了？”
城門守衛擺擺手，不耐煩地道：“大人一個十文, 馬一匹三十文，你們三個人外加三匹馬怎麽就不是一百二十文了？”
“要進城就交錢，不進就讓開！”
“別擋着道兒！”
黑臉漢子不敢置信, “馬竟然要三十文？在我們幽……”
不過沒等他說完, 三人中的另一個，年紀約莫五十餘歲的青衫老者便停了下來，插嘴打斷了他将要說出口的話。
“耿子退下！”
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塞給了守衛，并笑眯眯地道。
“大人恕罪, 我這護衛是在外頭請的, 不懂咱們京城的規矩, 見諒見諒。這是一百五十文還請收下, 多的就請幾位大人喝茶。”
“另外我還想跟大人打聽一件事，咱們京城怎麽變了一個模樣啊？我記得去年來的時候這路還不是這樣的, 是什麽時候修的？”
“瞧着氣派得很。”
城門守衛颠了颠那串錢, 掃了三人一眼，然後撇嘴, “算你識趣，你問這路啊，看來你真的很久沒回京城了，連修路的事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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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告訴你吧，這路是錦衣衛修的！”
“而且不但修了城門口這段路，城裏面通往驿站、東市、西市以及各個坊市的路都修好了，滿打滿算不過花了一個多月。”
“錦衣衛？！”
三人大驚，那被稱為“将軍”的黑衣男子更是急促開口，“你說的是朝廷的錦衣衛？他們會修路？這路是用什麽修的？怎麽這麽快就修好了？”
城門守衛翻了個白眼，沒有開口。
然後青衫老者又給了他一串錢，他才将錢揣入懷裏，像說了很多遍一樣，不急不慢地道：“錦衣衛怎麽就不能修路了？周督主吩咐下來，他們敢不聽？”
“這路是周督主在陛下面前，拍着胸膛說修的。”
“為的是陛下的萬壽！”
“而且不但修了路，諾，你們順着那邊去，還能看到一個很大的演武場呢。這些都是用一個叫做‘水泥’的東西修的。那玩意兒是周督主做出來的，将它摻和進沙子石頭後再添點水，就這麽往下面一到，不過三五天一條路就成了，快得很。”
末了他還指點，“你們若想買，就去西市尋他們的鋪子。如今只有東廠的鋪子賣這玩意兒，聽說很多大戶人家都買了來修園子呢。”
三人齊齊怔住了。
等過了城門，那老者忍不住低聲開口：“将軍，這個叫做水泥的東西，我們恐怕得去看一看啊。若真的如此神奇，對咱們幽州有大用！”
他們正是一路急行，晚了千柳幾天出發，但卻跟她差不多同時到達京城的幽州侯王長茂王小将軍，以及護衛耿子，幕僚焦承平。
至于為什麽只有他們三人進城，并且輕車簡從隐瞞身份，将幽州的其他人遠遠地甩在了後面，當然是因為三人另有要事，需要提前入京安排。
不過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京城大變樣了。
第一個讓他們感到驚訝的便是城外的這條路，剛開始的時候三人沒有察覺，但聽多了馬蹄踩在上面“得兒得兒”的響聲，便讨論了起來。
話題從“以前沒有見過”、“不知道是用什麽做成的”，到“這些石板好像是一整塊，沒看見縫隙”、“敲不破打不碎，還挺結實”。最後因為好奇，三人還下馬走了一段路，親自用手觸碰地面，确認它真的很堅固。
剛才之所以向城門守衛們打聽，焦承平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也是想轉移話題，免得被守衛察覺他們三人是從幽州來的，破壞了将軍接下來的安排。
但沒想到卻得到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答案。
那個叫做‘水泥’的東西，真的如此神奇？！
不但堅固，而且還快！
三五天便修成了一條路，那豈不是說三五天也能修成一段城牆？
若真是如此，那對他們幽州而言就非常重要了，因為自從探子們打探到草原蠢蠢欲動後，幽州上下便擔憂萬分。駐守幽州的幾位将軍及幕僚們商量許久，最後考慮到幽州上下都未從五年前的戰事裏恢複，定下的是死守之策。
為此，幽州侯王長茂不但派人入京，他自己更是親自前往。他們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向朝廷要援軍、要糧草、要守城之物。
是以聽完幕僚的話後，王長茂點頭。
“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安頓，然後耿子你去買一些水泥回來，我們試驗一番。”若真的如城門守衛所說，那他們不管如何都得帶一些回去。
……
天香樓
周冬冬和周遇之正在吃飯。
父子兩人坐在同一側，一個慢條斯理，另一個也學着大人慢條斯理。
周冬冬早就發現了，爹在京城找到新工作以後，整個人的動作都變好看了。不管是穿衣、走路，還是喝茶吃飯，都很，唔，對了葵花老師說這叫做“優雅”。
所以他現在也跟着學。
細嚼慢咽，不急不緩，一個盤子只夾三次。當然後面一個時常破功，因為不管是家裏的飯菜還是天香樓的飯菜，都太好吃了！
豆腐好吃！
鵝好吃！
炙鹿肉也好好吃！
一頓飯吃完，周冬冬覺得自己渾身都香噴噴的，深呼吸一下就能聞到蒸鵝肉和烤鹿肉的香味。尤其是那碟烤鹿肉，烤好後切成薄薄的一片，咬起來脆脆的、香香的、還有甜甜的，非常非常好吃。
他覺得明天見到尚寅後一定要告訴他，讓他也來嘗嘗。
怪不得以前爹老是說給他一個燒烤架和一紮啤酒，神仙都不換。
原來烤肉這麽好吃！
高興的周冬冬在下樓的時候主動牽起了爹的手，一蹦一蹦地往樓梯下跳。他覺得自己今天好開心，好幸福呀。
而回到家後，又發生了一件更讓他覺得開心的事。
趙江他們回來了！
一個多月快兩個月前，周冬冬因為進獻水泥有功，被封為了“奉恩将軍”，并且還得到了一小塊有兩百戶人家的封地。經過周遇之的安排，那塊地落在了青州周家屯附近，囊括了三個村子，當然現在周家屯已經改名為“半坡村”了。
周冬冬得到封地後，便在小葵花幼兒園的小夥伴們幫助下做了一個封地建設計劃，被他命名為“封地基建大游戲”，為此他還向周遇之要了幾個人，讓他們去封地做“調研”，現在他們幾人順利回來了。
周冬冬很想快點見到人，不過想到自己和爹剛剛吃飽飯回來，也不知道趙江他們吃飯沒有，于是問道：“阿青姐姐，他們吃飯了嗎？”
阿青柔聲回答：“小少爺，他們是一個時辰前回來的，奴婢已經安排他們用過晚膳，并且沐浴更衣，現在正在廳堂等候您的召見呢。”
哇，等候召見！
聽起來就很威風很厲害啊！
爹的那些屬下們，也是經常候在廳堂等候爹的“召見”，而且家裏的門房及門口處，也經常有人排隊在等候爹的“召見”。
冬冬現在和爹一樣了！
想到這裏，周冬冬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咳咳咳，好呀，那就将他們請到書房，我……”不對，冬冬沒有書房呀，于是他又轉頭看向爹。
“爹，冬冬想要個書房！”
周遇之含笑看着他，略做沉吟，“那就将爹書房對面的那間廂房給你做書房。”有他看着，底下的人便不敢輕慢了。
“好哦！”
周冬冬高興道：“阿青姐姐，我們去書房吧！”
半響後，周冬冬和阿青來到了書房，而此時趙江、錢達、孫有才、金秋已經等候在此了。雖然這間屋子此前只做待客用途，還沒來得及換成書房的布置，但一想到督主平時便在對面辦公，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開口說話。
見到周冬冬進來，更是齊身站起。
“參見将軍！”
“免禮，”周冬冬按照爹平時的樣子朝他們擺手，然後走到對面想坐到椅子上，卻發現這裏的椅子和平時待的地方不一樣，沒有腳踏，于是便有些為難了。好在阿青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飛快地移了個腳踏過來。
周冬冬朝她贊許地點頭，然後坐了上去，腰板挺直。
“你們也坐下吧。”
趙江等四人左看右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因為之前在督主跟前的時候，只有幾位掌班是有座位的，他們這些人能有個位置站着就不錯了，多的是人連督主的面都見不着呢，但現在小少爺卻讓他們坐下……
“快坐呀，仰着頭看人好累的。”
周冬冬催促。
于是四人便坐了下來，接下來更是按照周冬冬的要求，一個接一個地向他“彙報”——即将自己此行做的事情一一說明。
三個村子錢達、孫有才、金秋一人負責一個，剩下的趙江則負責打探村子周圍的消息，比如有什麽危險，附近的縣城情況等等。
錢達和孫有才負責的是半坡村和李家莊。
他們做事中規中矩，即按照周冬冬的吩咐，将每家每戶的情況都詳細地填在了下發的紙張上。如每家多少人、分別叫什麽、家裏有多少地、地裏種的是什麽莊稼、平時還做什麽營生、能否吃飽飯等等。
多問幾句，比如怎麽讓村子發展得越來越好就答不出來了。
但金秋的表現就讓人眼前一亮。
因為除了這些基本的東西外，他還另外琢磨了怎樣才能讓村民們過得越來越好，并且得出了應該在金山村修路、修水利的結論。
“卑職是農家出身，小的時候家裏窮，便見天兒地愛琢磨這些，想着怎樣才能讓家裏富裕起來，能吃飽飯。”
“金山村就在金山腳下，山上雖然沒有金子，但卻有一大片梨樹，那些梨清甜可口，若是能運到外頭，想必能賣個好價錢。”
他小心地看了正在認真傾聽的周冬冬以及其身後默默站着，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阿青一眼，繼續道：“而若是開渠引水，村裏的人便能多開些荒地，如此一來不過是三五年，小少爺您的賦稅便能越收越多。”
“因此，不如将後面幾年的勞役一并派了，将渠修起來。”
“此乃卑職愚見，請小少爺明察。”
話一說完，他便開始後悔。
其實他不想說這麽多的，因為在去的路上，他們幾個便猜測過小少爺派他們去封地的目的，都覺得他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估計督主的意思是想從他們幾個裏選一個過去打理，不然不會如此費功夫。
在外頭當差當然比不上京城，更何況在京城的話還能有見到督主的機會，有朝一日未嘗不能飛黃騰達。
但剛才看着小少爺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再聽到他問“金秋，你覺得金山村要怎麽才能發展起來，讓村民們過上更好的日子”的時候，他就沒控制住自己的嘴巴，将這一路上想的話都說了出來。
周冬冬眼睛一亮，但他并沒有馬上對金秋的話發表意見。
這是他跟葵花老師學的，幼兒園裏的葵花老師每次跟他們幾個上課的時候，都會等他們說完。所以他又看向了剩下的趙江，問他三個村子在什麽地方，周圍的環境如何。
趙江回答：“回小少爺，三個村子都在玉城縣。”
“此縣位于青州的泰寧郡，卑職們騎馬要近十日才能到，若是行路，按照一般人的腳程恐怕得二十日往上。”
“另外此縣多平地、少人……”
周冬冬一直認真傾聽，時而提出自己的疑問，最後道：“你們做得很好，都辛苦了，接下來的幾日就回家歇着吧。”
“若是有事，我便讓人喚你們。”
四人站了起來，“卑職告退。”
等人一走，周冬冬就放松肩膀，整個人都靠在了椅背上。
“哎呀，開會好累哦。”
“阿青姐姐，我要喝茶。”唔，剛剛忘記請他們喝茶了，下次要記住。周冬冬在心裏的小本本記了下來，決定以後改正。
阿青福身：“是，小少爺。”
清淡溫熱的茶水很快端了上來，不過跟其他人常喝的濃茶有很大不同，杯子裏只有兩片茶葉，只比水多了一點味。這是阿青打聽到小孩子不該喝太多茶水之後給換的，周冬冬對此也不在意，結果來便是咕嚕一大口，然後才開始學着爹小口小口地喝。
等一杯茶喝完，他就開始看資料了。
那是記載了半坡村、李家莊、金山村三個村子，以及附近的玉城縣、泰寧郡、青州有關的資料，是之前周冬冬發下去的那疊紙，趙江等人填好後呈上來的。裏面有些東西他們剛剛說了，但有些并沒有來得及說，所以周冬冬決定仔細看看。
中途遇到不認識的字、不理解的東西，他還向旁邊的阿青請教。
等全部看完，他皺起了小眉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