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三十一
兩日後。
辰時初, 安樂昭穿着一襲水藍衣裙走出房間，于逐漸熱烈的陽光下分外清新。發飾簡約，只佩戴有兩簇與身上衣裳同樣水藍的琉璃珠花。
夏日之天沉悶而越加炎熱, 打扮太過華麗反而顯得繁重，于行動也不便。不過是去參加太尉府的一場品茶宴, 不是什麽正式場合, 穿着簡約些也無妨。
時辰差不多, 到了該動身去太尉府的時候。
安樂昭仰頭瞧了眼已然明媚燦爛的天色, 眼眸輕眯了下。今天天氣真不錯, 不過, 應該很快就會變得很熱了。
文喜走過來, 在安樂昭身前行禮：“郡主，夏二小姐在府門前等您。”
安樂昭眉頭輕挑。
夏香君？她怎麽會在安國公府前等自己？
安樂昭應聲：“嗯，知道了。”
安樂昭去往安國公府外，檀香跟随在她身邊，于她一同前往太尉府。
府外，夏香君坐在馬車裏，馬車窗簾被掀開, 她單手托腮靠在馬車車窗上, 模樣安靜, 卻也帶着些無聊之意。
眼角餘光瞥見安樂昭出來，夏香君一愣, 安靜的模樣褪去, 笑意自面上浮現。她立即起身, 下了馬車。
“郡主, ”夏香君笑着往前迎上幾步，于安樂昭身前站定：“又見面了。”
安樂昭笑而見禮, 話語溫和：“是啊，又見面了。”
“不過，夏二小姐為何會在這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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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香君笑道：“這不是順路嘛，想着與你一起過去。”
安樂昭略微思索了下，想起來丞相府在安國公府左側三條街道外，走最近的路要去太尉府，會經過安國公府，這般算起來，的确是順路。
夏香君打量了下安樂昭今日穿着，又看回到安樂昭臉上：“郡主，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安樂昭點點頭：“好。”
她們各自坐上自家的馬車，一同前往太尉府。
太尉夫人生辰日，賓客不少。太尉府正門前停放衆多前來道喜祝賀的馬車，十分熱鬧，所見都是男子，由管家笑臉相迎賓客。
而女眷們則是通報太尉夫人，由人帶領自側門入，直去府內花園品茶宴所在。
安樂昭與夏香君被太尉府下人帶去花園時，洛秋水已在，正與華曦說着話。轉身時看見安樂昭和夏香君一同前來，笑着向她們過去，有禮而溫和的互相問候。
華曦心情不錯，與前兩日見着她時愁容不展的樣子截然不同。
注意到安樂昭看向自己的目光，華曦望過去，露出笑來。安樂昭也跟着笑了笑，随之颔首于她示意了下。
品茶宴尚未正式開始，來此處的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互相閑聊着。
安樂昭視線從花園來回掃視兩圈，從來的人裏瞧見了不少認識的。正如華曦邀請她們時所言，都是上京城中權貴人家尚未出閣的女子。
顯然，這場品茶宴，其實未必是真的品茶亦或者賞花，而是想要為華曦那兩個尚未成親的兄長找尋合适的女子為其講親。
選在太尉夫人生辰的時候邀請前來品茶，各家府邸的人自然是要給一些情面，來的人也就不少。
華曦帶着安樂昭與夏香君去方才她和洛秋水坐着說話的位置，旁邊的侍女立即走上前，為她們斟茶。
夏香君環顧了下四周，待侍女斟茶退下後，她稍稍往前探過身，壓低聲音詢問道：“華小姐，你先前說的那個過繼來的堂妹是哪個？”
華曦抿了抿唇，同樣輕着嗓音回答：“她正在我母親那裏呢，估計要等會兒才會來。”
她笑了下，又道：“她不在這裏更好，別讓她影響到我們說話的心情。”
夏香君笑着點了點頭：“也是。”
洛秋水拿起桌上的糕點咬了口，覺得味道不錯，眉角微挑了下，而後又咬下一口，于口中慢慢咀嚼品味着。
安樂昭端起茶杯，悠悠飲下一口。
她們還沒開始多聊幾句，就有人來打招呼。
只不過她們并不是來與太尉府的小姐華曦問候的，而是跟安樂昭。她跟太子定親的事這兩日已然傳遍上京，想要與她打好關系的人不在少數，平時也見不到她人，如今見她在這裏，自然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安樂昭回以禮貌的笑容，象征性的于她們問候了下。
好不容易她們離開，安樂昭輕輕緩了口氣。
洛秋水将安樂昭的茶杯添上新茶，而後将茶杯往她那邊推了推，示意她喝口茶潤潤嗓子。
安樂昭笑了下，随之将茶杯拿起，飲下一大口。她平時在家，無需說這麽多話，也不怎麽跟他人來往，跟一群人問候見禮什麽的，果然還是有些累，也有點費嗓子。
不過以後類似的事情應該不會少，得今早習慣才是。
約莫一盞茶後，太尉夫人來到。
花園中的世家小姐們紛紛轉向那邊，坐着的人也站起身來，客客氣氣的問候見禮。
華曦也瞧見了自己的母親，連忙站起身來。安樂昭、夏香君和洛秋水見狀，也站起身，轉向太尉夫人來的那一面。
太尉夫人笑得燦爛，顯而易見的心情好，而笑意之中，她看着與自己問候的那些世家小姐的眼神裏也帶着些打量之意，似乎是在心中思索着對方是否與自家的兒子匹配。
華曦看見她已經走過來，往那邊走了幾步，其餘人随後跟過去。
華曦在太尉夫人面前恭敬行禮：“見過母親。”
太尉夫人臉上的笑容依舊，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夏香君見禮問候：“香君見過太尉夫人。”
洛秋水微微福身：“秋水見過太尉夫人。”
太尉夫人看着她們兩個，笑容滿面，似很是滿意。
安樂昭視線從太尉夫人臉上掃過，将她臉上那些細微的表情看在眼中，而後她見禮出聲道：“太尉夫人。”
太尉夫人一愣，這才将目光從夏香君和洛秋水身上移開，轉而看向站在最旁邊的安樂昭。
她一愣，眼神瞬時驚奇，有些不可思議：“樂昭郡主？您怎麽來了？”
安樂昭道：“我與華小姐相識，她所邀請，我自是要來的。”
太尉夫人看了眼模樣乖巧站着的華曦，笑容再浮現：“原來如此。”
“小小品茶宴，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樂昭郡主不要介意。”
安樂昭笑着搖了搖頭：“不會。”
問候過後，太尉夫人去前邊與別的人說話，安樂昭臉上的笑容收斂回去大半，微微轉頭往那邊看過去，又很快将視線收回，和夏香君她們回到剛開始時坐着的位置。
原本閑聊着的世家小姐們也在太尉夫人來到之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着，府裏的侍女們将備好的茶點送上來，放在她們身前的茶案上。
另外一批侍女在太尉夫人的示意下，開始着手準備煮茶。
太尉夫人笑道：“感謝各位來我所辦的品茶宴，我準備了十五種茶，同時搭配有不同的糕點，茶都是從各地送來的新茶，糕點也是廚房那邊新鮮現做的，各位嘗嘗。這次宴席，大家随意些就好，不必拘謹。”
其餘人應聲，而後各自品茶，吃糕點。
沒一會兒，有人從長亭後方的位置過來，自然而然在太尉夫人身邊的位置入座。
華曦看過去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異樣情緒，又很快将視線收回來，假裝若無其事的喝着茶。
但她的反應卻被關注着她神情的安樂昭看在眼裏。
安樂昭順着方才華曦目光所往看過去，而後見太尉夫人正和身邊一個十四五歲模樣嬌俏的姑娘說着話。
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華曦口中所說的過繼來她家裏的堂妹。
看太尉夫人和她親昵着說話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才是太尉夫人的親生女兒。
安樂昭看向華曦。她跟她們坐在一起，倒像是有種她和她們一樣是來參加品茶宴的客人，而不是這府裏的小姐。
夏香君和洛秋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往太尉夫人那邊看過去的眼神中帶着些意味深長的情緒，也在心裏為華曦給抱不平。
侍女們将煮好的茶送來，茶杯放在她們面前，熱氣自杯中升騰而起，淡淡的茶香随着白色熱氣彌漫開，緩緩鑽入鼻間。
安樂昭看着那慢悠悠騰起的白色熱氣，若有所思着。
身後忽有腳步聲響起。
她回過神的剎那，同時轉頭看過去。
來的人正是剛才在太尉夫人身邊一臉笑容說着話的姑娘。安樂昭眨了下眼，眼神淡淡。
對方端着一杯熱茶，面帶微笑看着她：“樂昭郡主，初次見面，我是華柔，是華曦姐姐的妹妹。”
華曦擡頭看過去，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覺用力，纖細的指節微微泛白，眼底浮現出些微不喜。
旁邊的夏香君與洛秋水小心着看了下華曦的臉色，才轉過頭去看華柔。
華柔一臉笑容，看起來嬌俏可愛的樣子，誰能想得到她會在太尉府裏欺負華曦？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華柔走近兩步，将手中茶向安樂昭遞過去，笑容自信着：“樂昭郡主，我們一起喝杯茶吧。我想，我們會很聊得來的。”
安樂昭伸手取過桌上的茶杯，舉起來跟華柔遞過來的杯子碰了下：“喝杯茶可以，聊天倒是不必了。”
她露出笑容：“我想，我們不會聊得來。”
華柔臉上的笑容一僵。
安樂昭将茶杯收回來，象征性的抿了口，又道：“茶喝完了，打招呼就到此結束吧。”
華柔：“……”
她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但安樂昭的話已很明顯，并不想跟自己繼續說話。華柔自然是聽懂了，也沒有自讨沒趣的繼續留在這裏，擠出個笑容後，轉身離去。
但轉過身的剎那，她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眼底閃過一抹陰狠之意。
安樂昭聽着腳步聲遠去，将自己手中茶杯放下，而後伸出手，輕輕覆蓋在華曦緊握着茶杯的那只手上。
華曦一愣，回過神來，用力握住茶杯的手緩緩松開。
安樂昭收回手，朝她笑了下。
華曦看着她，也跟着露出笑容。
夏香君拿着茶杯晃了晃，壓低聲音說道：“這個品茶宴好無聊啊……”
洛秋水飲下一口熱茶，輕着聲音詢問：“我們要一直坐着到這個品茶宴結束嗎？就這樣一直喝茶呀？”
華曦有點不好意思：“大概就是這樣吧。”
品茶宴的事不是她負責的，她知道的也就只是有個品茶宴。這個品茶宴上是否會有別的事啊，她不清楚。
洛秋水輕輕嘆了口氣，感慨道：“忽然有點想念之前在東宮時我們一起打馬吊的時候了。”
夏香君擡眸看向洛秋水，眼裏浮現出些笑意：“那時候的确挺有趣的。那會兒我還是第一次玩馬吊呢。”
華曦抿了下唇，有些無奈：“可惜我家裏沒有馬吊牌，沒辦法和你們一起玩兒。”
洛秋水也道：“我家裏也是，我爹古板着呢，不讓我們在家裏玩那種東西。”
夏香君輕聳了下肩：“我家也沒有。”
她們三個說完鴿子的話，不約而同轉頭看向安樂昭，然後非常整齊的一同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裏帶着相同的期待。
安樂昭看着她們，瞧着她們眼裏的情緒，忍不住笑了下：“明白了。”
她道：“品茶宴結束後，去我家吧，我家裏有馬吊牌，也有好吃的糕點，可以玩個盡興。”
洛秋水眼睛瞬間亮起，夏香君笑了一聲，華曦臉上帶着歡喜的笑容也更明顯了些。
安樂昭微微低下頭，笑意自眼中浮現，溢出顯露在面龐。
她不由自主笑出聲來，眼裏都是溫柔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