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夜 02

第023章 第二夜 02

文/漱歡

潮濕的森林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科斯卡一巴掌拍上李昂的肩膀:“你蹲這兒不動發呆呢,腳不酸吶?還以為你看到個美女~”

這一下差點給李昂推水裏,但他仍然沒有挪開視線。

他也忘了是從哪兒看到的了——

遇到污染物時,如果不幸對視,那千萬要保持住,不要動。

實在不行……

李昂顫聲道:“嗨美人兒?”

“還真有?”科斯卡來了興致,順着他的視線一擡頭。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他胃酸上湧,直接幹嘔了幾聲。

過了幾秒,科斯卡又仰頭“嘿嘿”一笑,啞着嗓音說:“這雕像可太逼真了嘿,難怪你小子被這吓到。這玩意兒都不會動的,不信你看。”

長槍的槍口往上,戳了一下那只怪鳥其中一個腦袋的尖嘴。

沒有任何反應。

李昂腦袋裏吊着的弦驟然一松,低低喘氣:“原來是雕像啊。”

科斯卡擺擺手:“你們這些醫生就是沒見識,膽子還小,哪兒像老子這種還跟污染物正面對峙過,以後多學着點——诶這怎麽還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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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一瞥,頓時雙眼一黑:“你看清楚,這是水嗎?”

科斯卡的手臂上殘留着一滴深紅。

大塊頭頓時發出了慘烈的尖叫。

李昂的手不由自主地朝後摸索,好像抓到了誰的衣服,致使他擡起頭。

“別亂動。”聞奚的臉出現在了視野中。

但與此同時,李昂也看見了那個三頭鳥。

不,不對啊。剛才,那三個腦袋不是這個順序。明明左邊的兩個脖子是纏在一起的啊。

“它它它動了——”

就在聞奚回頭的那一瞬間,三顆鳥頭同時張開尖利的長嘴,喑啞刺耳的鳥鳴爆發在上空。

幹嘔的聲音在周圍響起。

聞奚忽然确定之前那種隐約的腥臭是什麽了。

是腐肉的味道。

還殘餘在鳥嘴中。

然而那東西的下一聲尖鳴尚未發出就戛然而止。

不知何時,一把銀刃從它的頸邊經過。像一根細線,将三顆頭齊齊斬斷。

一個黑色的身影沉默地站在樹上。

尖嘴的東西從天而降砸在李昂身上,吓得他雙眼一閉。

而那只怪鳥剩下的身軀也順勢落入水中。

這回看清了的科斯卡幹脆直接閉上眼,不願再看。

夏濛濛沒說話,看了一眼旁邊努力深呼吸的蕭南枝,又看了一眼彎腰踩入水中的聞奚。

“KL401,這是你們的槍吧?”聞奚在水中撥開斷手,撿出了那把躺着的槍。

李昂受不了了:“你怎麽什麽都撿!”

科斯卡努力應聲:“是嘔——嘔!”

“沙拉揚。”一個平靜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陸見深蹲在那具早已腐爛的屍.體邊,刀尖勾出了一張帶着名牌的銀色吊墜。

聞奚想起來了。

是在他到雨澤基地的那天,那個說想回家的絡腮胡子。他沒能過得了入城前的安全檢查。

顯然,蕭南枝和科斯卡都記得這個人。

“他……他怎麽會在這兒?”蕭南枝将視線集中在聞奚臉上,刻意忽視湖邊散落的鳥頭,“他當時已經流放,應該早就死亡了。”

“沒錯啊,他是早就死了,”聞奚評價道,“運氣還挺好的,起碼是死了才被帶過來的,也算兩全其美。”

科斯卡上下牙一打顫:“什……麽意思?”

“你們沒覺得這裏比外面暖和嗎?”聞奚問。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也才反應過來。

聞奚聳聳肩:“這看起來是種會往溫暖地區遷徙的鳥類。大胡子離開基地後的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一周,應該是這種三頭鳥在遷徙過程中碰到了食物,順便帶回來存儲。對大胡子來說沒有被活生生吃掉,對你們來說,基地也沒有被發現——怎麽不算好事呢?”

李昂的聲音虛弱:“你這也太沒人性……都是揣測。”

聞奚擡起頭,對上陸見深的視線。

“十六節,”陸見深說,“被污染的食物對它們更有吸引力。”

他輕手輕腳地從樹上跳了下來。動作幹淨利落,好像對他來說是一件很輕松的事。

聞奚說:“十六節?因為這玩意兒跟蜈蚣一樣,有這麽多節子?”

李昂差點沒站起來,但嘴巴已經在數了:“十三,十四……确實是掐頭去尾十六節。”

科斯卡一邊捂眼睛,一邊嘲笑他顫抖的腿:“瞧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嘔——”

李昂拿出本子速寫了幾筆,反唇相譏:“你真厲害,別把昨天早飯都吐出來了。”

“我想起來了,”蕭南枝忍着剛才那一幕的恐懼,回憶道,“傳說中,古城阿利雅有一種三頭神鳥,就叫十六節。在當地傳聞裏,它們會在每一年溫暖的季節回來,是豐收的兆頭。它們只存在于地方神話中,沒想到……”

聞奚忍不住笑:“豐收?收人頭啊?”

科斯卡求他:“哥你能不能當個好人別開玩笑了。”

陸見深撿起地上的包,扔給聞奚:“成鳥還沒回來,盡快離開。”

“隊長,你這話什麽意思啊?”科斯卡抓抓腦袋,手腳倒是沒停,麻溜地拿好東西就走。

李昂的手指在自己的額頭摸了一下:“隊長的意思是說,咱們現在一個大巢穴裏面,自求多福吧各位。”

他一擡腿,鞋子碰到猙獰的鳥頭。想起剛才那種陷入恐懼的靜止狀态,眼前又是一陣隐隐泛白。

聞奚懶洋洋地跟在陸見深身後,腳才擡起來,餘光忽然一沉。

一股陰冷的風從湖面深處飄蕩而來,吹得人一背雞皮疙瘩。好像濕冷的氣味并未被風吹散,而是愈發濃烈,從湖底深處聚集到腳後跟。

那些白色的磷光就像是一顆一顆的小眼球,在黑暗中不斷滾來,發出“嘎吱”的聲音。

恐懼這種東西很難讓人精确把握到它的來處。往往都是當人發現時,它已經在原地生根,扯着屍骨的手腳往深淵裏拽。

“快跑!”夏濛濛在隊伍末端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尖銳刺耳的鳥鳴在頭上炸開,幾只巨型鳥類的影子一閃而過。

那種叫聲凄厲瘆人,比先前那只幼鳥的聲音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衆人奮力朝小徑深處跑去。

風聲掠過樹梢,伴随着上空重壓般的黑影。

一路跑了十幾分鐘後,李昂雙手叉腰、大口喘氣:“不不不不行了,跑不動了。”

他回過頭,發現之前追逐的影子已經停在了後方一棵樹上。遠遠望去化為一團黑影,如果不是那幾顆醜陋的腦袋和尖嘴,根本分辨不清是什麽。

聞奚也稍微喘了口氣。

他揉了揉手腕。體力比前陣子恢複了一些,但确實還沒有調整到好狀态。

“人說的也沒錯,咱這老弱病殘……壓根兒不适合這活動。”李昂試圖搭一下聞奚的肩,被拍掉了手。

聞奚說:“你現在回家還來得及。”

李昂認真思索了三秒,望着回頭路上的那一團鳥頭,喉嚨動了動:“人類的探險精神永存。”

陸見深看了他們一眼,将前方的荊棘劃開,繼續往前探路。

他幾乎如履平地,後面的人相對跟不上。

聞奚發現越往前走,視野就越受限制。就算是有照明器,也無法完全探清。

“這兒咋還這麽多窗簾呢?”科斯卡大剌剌地用槍身拍掉密密麻麻的樹藤,抱怨道,“還臭烘烘的。”

聞奚懶得理他,視線随着陸見深的身影往前,腳下的路面卻已經不太一樣了。

李昂也發現了:“是石板路!”

順着石板路穿過前方的拐角後,上方的藤蔓減少了許多,露出了寬闊的空間。地面反射着照明器的光線,照出了周遭倒塌的建築物。

大量建築毀壞的痕跡出現在衆人眼前。還矗立着幾根巨大的白色羅馬柱,經過不知多少年月,早已變得斑駁。

但文明存在過的痕跡仍然令人震顫。

聞奚走到了最近的羅馬柱旁邊,仰頭望見了繁複的裝飾花紋。在中間的位置,雕刻成了一個三頭鳥的形狀。

“太好了,我們找到羽蛇基地了!”蕭南枝由衷地感嘆。

李昂慘白着一張臉,體力實在跟不上:“那我們是不是該往回走了?”

聞奚說:“那要問咱們隊長了。”

李昂:“我看他不怎麽想走的樣子……”

蕭南枝看了眼懶散漫步的聞奚,搖了搖頭:“這裏很古怪。”

“噢?”聞奚說,“說說看。”

“那些鳥……十六節,并沒有追進來,要麽是這裏有屬于人類的高級殺傷性武.器,要麽就是這裏是另一種污染生物的領地。”蕭南枝憂心忡忡地四下觀察。

科斯卡的心髒一跳,腳步也跟着放輕了。

“她說得很對啊,”聞奚說,“不過你動靜這麽大,要是污染物的話早就發現了。所以你最好祈禱是這裏的人類科技比你們落後,現在還藏在某個角落觀察咱們。對了,這古城多大來着?”

蕭南枝答道:“十平方千米左右。”

科斯卡不敢相信:“這也忒小了,才能住下多少人啊。”

他的聲音回蕩在廢墟中,聞奚卻突然看向了前方。

那根羅馬柱斷了半截,卻仍然很高。他之前就注意到了。但現在,那裏似乎多了一樣東西。

一只巨大的三頭鳥如同雕像一般,安靜地俯視着他們。

“又來啊?”聞奚真是肺疼。

不止如此,那周圍的每一根羅馬柱上都停留着一只一動不動的十六節。體型足足有羅馬柱截面那麽寬大,三顆醜陋的頭顱擠在一團,豆大的眼睛緊盯着石板路上的人影。

“靠,該死不死,在這空曠地爺可不怕你!”科斯卡槍口一擡,毫不猶豫地就是一圈掃射。

李昂:“……”

他說什麽來着,他就不該來!

只見十幾只三頭鳥同時張開翅膀,凄叫着朝下俯沖而來。

科斯卡一鼓作氣:“喊什麽喊,就你爹的嗓門兒大——哎不是,你們怎麽都跑啦?!!”

聞奚頭也沒回:“這兒就交給你了啊!”

蕭南枝、李昂、和夏濛濛跟在他身後,跑了一陣後,蕭南枝問:“我們這是往城內跑嗎?”

“不知道啊。”聞奚說。

李昂:“……我就知道你不靠譜!!!”

他實在跑不動了,回身被夏濛濛一拽,恰好避開了俯沖而來的一只巨鳥。那東西猛地撞在了一截水泥建築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比起先前那次近距離觀察,李昂這一回還擁有了大量的光照條件,這玩意兒的長相和幾乎撞爛的腦袋直接怼到面前。

這種巨鳥的血不是紅色的,而是和大多數污染生物一樣的綠色。

“怎麽,吓傻了?”聞奚疑惑地拍了他一下。

李昂歪了一下頭,認真地評價:“我剛才沒發現,它這腦袋大小很适合用來做手術練習。不然帶一個回去吧?”

此時,夏濛濛在不遠處喊他們:“這裏有座城樓!可以暫時避一下!”

借着科斯卡的火力掩護,四個人先行進入了城樓。

“哎你幹嘛去?”李昂看向門口的聞奚,和附近一只虎視眈眈的三頭鳥。

聞奚背對着外面,撐住門:“外邊總得有人去收屍吧。”

話音剛落,一滴口水落在了他的肩頭,黑影遮住了腳下。

他緩緩回過頭,和那三顆頭對上了視線。

這玩意兒長得比幼鳥還惡心,巨大的粉色肉瘤分布在細長的脖子上,随着呼吸顫動。

“砰砰砰”——三聲槍響,按在聞奚腳邊的爪子停住了。

緊接着,巨大的身軀倒在了聞奚身後,每一顆腦袋上都有一個血窟窿。

聞奚看向來人,陸見深把槍丢給了他。

是屬于大胡子的那把KL401。

“……有吃的嗎?”陸見深低聲說。

聞奚從褲兜摸了一袋壓縮餅幹給他。

陸見深也沒吃,而是放進了背包。他看着聞奚,語速較快:“裏面是安全的,鎖好門。”

聞奚微一挑眉:“怎麽,後悔讓我們加入你了?”

“你這問題多沒意義,”李昂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他就算現在說是,我們也不能原地消失啊。”

陸見深沒有答話,搖了搖頭,從包裏拿了幾顆汽水糖給聞奚。

“三天後,如果我沒回來,不用等我。你們原路返回。”

聞奚看着他。

陸見深說:“小心。”

不等聞奚回應,他轉身朝科斯卡的方向跑去。

槍聲和照明彈很快吸引了那群三頭鳥的注意。

而科斯卡也借機喘了口氣,跑到了城樓內。

聞奚望着遠處的黑色身影,關上了門。

這是一道很重的防火門,上鎖後應該能撐一段時間。

“……什麽意思啊?隊長拿命換我?”科斯卡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聞奚被他逗樂了:“你鑰匙丢了?”

科斯卡很委屈:“那我……怎麽就不能配一下嗎。”

城樓內有燈,雖然年久失修,明明滅滅,但也勉強能用。

五個人順着樓梯往上走了一遍,發現這座圓柱形城樓的中央還有一道不知通往何方的鐵栅欄門。

栅欄旁貼着紅色的“禁入”标志。後方似乎是一條無底的長廊。

燈是聲控的,能看清長廊兩旁的白牆和上面的塗鴉。

城樓在最高處還有一處巴掌大小的镂空鐵窗。外面一片黑暗,已經聽不見一點動靜。

“完了,我是不是把隊長害死了……”科斯卡回到鐵栅欄邊的空地,欲哭無淚。

聞奚往灰撲撲的躺椅上一坐,聲調慵懶:“那要不你現在出去?”

“不行,我害怕。”科斯卡誠懇地縮成滑稽的一大團。他想着想着,差點落淚:“什麽十六節,見鬼去吧!要是我沒出來就好了,還能在家喝上姥爺熬的熱土豆湯,我再也不嫌棄難喝了。”

李昂靠坐在牆邊,表示強烈贊同:“雖然那只三頭怪鳥還挺漂亮的,但我也不嫌我媽糖醋排骨倒半瓶醋了。”

二人說着說着,不禁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科斯卡:“我小時候膽子就不大,根本不适合這一行。你說我好好在城防隊開垃圾車不好嗎?”

李昂:“好好好,我回去就洗心革面當個合格的好醫生!”

聞奚耳邊吵得不行:“你倆唱雙簧呢?”

李昂默默給嘴巴上了個拉鏈。

科斯卡開始虔誠祈禱:“太上老君,耶稣,聖母瑪利亞,女娲娘娘,請保佑我們平安完成任務回家……阿彌陀佛。”

李昂:“一次只能拜一個,否則不靈的。”

科斯卡:“你懂個屁!”

聞奚:“……”

夏濛濛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疲憊,提出由她先守夜,兩個小時後再換下一個人。

幾個人各自牆邊閉目養神。李昂卻怎麽也睡不着,唉聲嘆氣了半天,扭頭一看誰也搭理不上,還不如拿個本子來畫美女。

聞奚在躺椅上翻了個身,先睡着了。

兩個小時後,聞奚被一陣動靜吵醒了。

其他人還在睡,原本輪到李昂守夜,他也時不時耷拉着腦袋,不很清醒。手上抱着的畫本是一只十六節的速寫。

聞奚含着一顆汽水糖,跨過他的腿,順着樓梯往上面去了。

濕冷的風從狹窄的小窗流入城樓,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

只是隐約能聽見鳥類的嘶鳴。或許是在和什麽家夥纏鬥。

聞奚沒有開照明器,只身站在黑暗中。

忽然,視野範圍的遠處亮起了一點白光,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十字架輪廓。

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鐘,但還是能隐約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在十字架下方。

聞奚胸腔一跳,卻突然閉上呼吸。

近在咫尺的鐵窗外,有一顆鳥類的腦袋正望着他,尖利的嘴敲了敲鐵窗,似乎在探測能否進入。

聞奚盯着那鳥的方向,保持平穩的步伐緩步後退,撤出了它的視線範圍。

回到休息區時,其他人竟然都已經醒了。

“出什麽事了嗎?”蕭南枝問道。她總是一副擔憂的模樣,想來第一次碰上活生生的污染物,還沒有從驚吓的狀态中恢複。

聞奚講了上面的情況,然後說:“沒什麽。那群三頭鳥還沒走。”

“它們能聞到我們的氣味。”蕭南枝說。

地上幾人的背包都被打開了。

李昂盤點了一遍食物,然後扭頭說:“水是不夠的。這三天勉強能撐過,但如果原路返回,路上的消耗不行。”

科斯卡提議道:“那就每人少喝兩口呗。”

李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這麽大塊頭本來就比別人喝得多,壓縮餅幹都要多算你一份。”

“你什麽意思?”科斯卡再蠢,也立刻坐正了。

李昂說:“沒什麽意思,實話而已。”

聞奚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麽?”

“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實話說了,”李昂擡擡下巴,捋了一下頭發,“趁着大家還有體力,我建議現在立刻往回走。”

蕭南枝說:“可是隊長還沒——”

“誰知道他還回不回來?”李昂打斷了她,“說不定是覺得咱們拖累他了,把咱們幾個扔這兒當誘餌,然後自己跑了吧。好家夥,當初要不是我爸非……我爸求我來幫他,我能來淌這個渾水?”

科斯卡指着他:“李昂,你這麽說話就過分了啊。你自己出來之前不想清楚,現在遇到點事了把鍋往人身上扣,你好意思嗎?”

李昂冷笑了一聲,語氣愈發激動:“……遇到點事?你們自己想想,就這草臺班子還能去和污染物對着幹?也就陸見深和夏濛濛兩個人接受過正規訓練,其中還有個完全不對隊員負責的好隊長,這能回去才有鬼了。咱們的下場最好也就是沙拉揚那樣,先自己死掉再被吃了。”

科斯卡說:“你咒你自己可以,別帶上我——”

李昂蹲下身,一邊收拾背包一邊念念有詞:“我不管,我要走了,反正我要回家,我……”

科斯卡正要再說話,被聞奚一個眼神攔住了。

此時,李昂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他收着收着,坐了下來,吸了吸鼻子:“抱歉,我不是想說這些的,我本來……可以在辦公室躺着畫畫的。”

空氣中彌漫着一些更深層的情緒。或許最明顯的就是恐懼。

聞奚開口道:“但你還是來了。”

“是啊。”李昂回過頭,要哭不哭的,連表情都很扭曲。

蕭南枝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手指蜷着勾住自己的衣袖,低頭沒有說話。

聞奚百無聊賴地玩着一把短刀:“習慣了就好。”

“……我為什麽要習慣啊?我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兒!再說了,憑什麽要聽你的!你一個莫名其妙什麽都不會的人,憑什麽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李昂的情緒愈發激動。

聞奚被吵得耳朵疼。

此時,一直沉默的夏濛濛開口了:“其實我第一次出來的時候,比你還害怕。”

李昂回頭看着她。

夏濛濛說:“但是我沒有辦法。等你也沒有辦法的時候,你就會接受了。”

李昂絕望地大喊:“我不!我就算餓死,被咬死,被吃掉,也絕對不接受繼續呆在這裏的命運!!”

聞奚捂住耳朵,等他吵夠了才松開。

蕭南枝卻忽然叫住了他:“聞奚,你受傷了?”

她這麽一問,聞奚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左邊褲腿往上一提,能看見腳腕上有一道細長的血口子。

那道傷口還在慢慢滲液。周圍皮膚泛紅,隐隐開始發疼發癢。

科斯卡和李昂同時往旁邊退了幾步,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這個時候受傷,的确不是個好兆頭。

“你、你該不會被感染了吧——”李昂吞了下口水。

聞奚慢慢走到他面前,故意離他近一些,笑眯眯地說:“我們五個人裏面,只有你是醫生。”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戴上有色眼鏡,開強光察看了一下他的傷口:“目前沒有問題,但是……也不排除有污染的可能性,至少還要觀察兩天。”

聞奚聳了聳肩,從地上抓走了一個背包。

“你、你幹嘛去?”李昂問。

聞奚望着那道禁止入內的鐵栅欄,輕松地說:“我出去看看,免得感染了控制不住,把你們都殺了。”

“那你走了,我們怎麽辦?”

聞奚疑惑地轉頭:“出來的時候可沒說過我還要對你們的生死負責啊。”

他盡量維持着耐心,補充道:“現在想回去也可以走,不想走的就在原地呆着。生死有命,自求多福。”

聞奚打開了鐵門,通道內的燈光瞬間亮起,将牆面照得雪白。

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通道很冷。也不知道風是從哪裏滲進來的,刺得人骨頭疼。

那些牆上的塗鴉逐漸變得猙獰,青面獠牙的人和鬼,看不出來是究竟是表達什麽。但都透着一種深重的恐懼。好像多看一眼,就會被卷入其中。

聞奚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拐過兩次彎後,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風聲從黑暗中傳出,一直到他的身後。

窸窸窣窣,似乎有什麽東西跟了他一路。

聞奚的視線朝下一瞥,閃身避入了黑暗中。

他其實更習慣這樣的黑暗。

沒有光線,沒有生命。只有他獨自一人。

他背靠着冰涼的牆體,從褲兜抽出一把短刃。

風聲,窸窣的影子,突如其來的強光,下一秒——

四顆毛茸茸的腦袋依次壘在牆邊。

蕭南枝:“……那個,你走太快了。”

夏濛濛:“。”

科斯卡:“你別想丢下我們跑了!”

李昂:“嗨嗨嗨!”

聞奚:“?”

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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