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聲(8)
第052章 心聲(8)
不是這樣的!
顧燕庭設想的場景不是這樣的!
應該是他率領士兵攻入烏寨,将烏寨反賊屠殺殆盡,随後他運籌帷幄,繼續進攻虎寨,勢如破竹,收服苗疆。
最後他帶着戰功,風風光光地回到京城,加官進爵、平步青雲。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被兩個士兵死死按在地上,頭發亂了,衣裳破了,連嘴都被堵住了。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顧燕庭奮力掙紮,卻無法掙脫士兵的壓制,甚至無法将塞在嘴裏的抹布給吐出來。
他擡起頭,憤恨地看着瞭望臺上的人。
他已經謀劃好了一切,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這時,沈随翻身下馬,瞭望臺上的人也下來迎接。
顧燕庭瞪大了眼睛,不甘地看着他們從自己身邊走過。
沈随又一次抱拳行禮:“兩位寨主、祝大人。”
烏寨主回禮:“沈大人,久仰久仰。麻煩你了,顧大人得了失心瘋,我們也不敢貿然處置,只能把他留在寨子裏,請朝廷派人來。”
沈随笑道:“寨主客氣了,此人挑撥苗寨與中原關系,實是居心不良,按律當誅,就算是寨主先行處置,我們也不會多說什麽。”
見他們笑吟吟地打招呼,顧燕庭更加憤恨,掙紮得也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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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全是一夥的!是他們故意設計陷害!
這裏只有他是忠臣良将!他要剿匪立功!
就算被塞着嘴,他還是哼哼唧唧的,惹人厭煩。
沈随朝士兵們擺擺手:“帶下去,看管起來,明日提審。”
“是。”
顧燕庭就這樣,掙紮着被帶下去了。
沈随轉回頭。
烏寨主拍拍自家兒子的肩膀,向他介紹:“這位是中原來的沈随沈大人。顧燕庭誣告我們謀反,沈大人特意來調查案件,還我們公道。”
沈随道:“寨主實在是太客氣了。”
“快呀。”烏寨主又扶着烏岚的後背,把他往前推了一下,“跟沈大人打招呼。”
沈随擡起頭,對上烏岚瞪得大大的眼睛、無比震驚的目光。
烏岚指着他:“你你你……你也是中原當官的!”
烏寨主佯怒道:“阿岚,不許無禮,都跟你介紹過了,這位是沈大人。”
烏岚更震驚了,連話都說不清楚:“那那那……”
那他這些天來,在這個人面前細數顧燕庭的惡行,算怎麽回事?
他在這個人面前,真情實感地痛罵顧燕庭,算怎麽回事?!
“啊——!”烏岚又羞又臊,嚎了一嗓子,扭頭就跑。
烏寨主連忙解釋:“不好意思,沈大人,我兒子那個……小的時候發過燒,腦子不太好使。”
沈随笑了笑,并不介意:“不要緊,小公子不傻,挺機靈的。”
烏寨主擡手:“寨子裏已經備好了宴席,請沈大人與各位大人赴宴,為你們接風洗塵。”
“好,多謝。”沈随也伸出手,“請。”
宴席之上,其樂融融,賓主盡歡。
只有得了失心瘋的顧燕庭,被關在柴房裏,用腦袋撞牆——
反賊!全都是反賊!
*
翌日清晨,提審顧燕庭。
沈随既為皇帝欽差,自然是主審官。
祝青臣和幾位常年駐守苗疆的同僚,作為旁聽陪審。
只是過了一個晚上,顧燕庭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氣。
他整個人狼狽不堪,低着頭,臉色蠟黃,拖着腳步,被兩個士兵押着,從外面走進來。
驚堂木一拍。
沈随朗聲問:“顧燕庭,身為朝廷命官,非但不克己為民,反倒因一己私欲,誣告苗寨謀反,鼓動朝廷發兵,挑起兩地戰争,你認不認?”
顧燕庭跪在地上,猛地擡起頭,狀若厲鬼。
他厲聲道:“我不認!”
“分明是烏岚不知廉恥,糾纏我好幾年,苗寨欺我辱我!我不過是被迫反擊,我為何要認?!”
“他們就是一群南蠻野人,不講道理,毫無禮數。我教了他們好幾年,他們卻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學不會!難道他們不該死嗎?”
他雙目猩紅,竟直接掙脫士兵壓制,定定地盯着沈随,直接站了起來。
他又一次将矛頭對準了沈随。
“沈随,你我是同屆舉子,憑什麽你能留在京城做京官,現在還能高高在上地給我定罪?憑什麽我就要待在這個破寨子裏,教這群野人讀書?!”
“我看見他們就想吐,我恨死他們了!你有什麽資格定我的罪?你留在寨子裏好幾年,你來試試看!”
沈随皺眉:“你說這話,便是不服陛下調令了?苗疆既已歸順中原,苗疆百姓也是我朝百姓,沒有不同,更不是什麽野人。況且——”
他轉過頭,看向旁邊一衆旁聽的官員們。
“祝大人、劉大人、張大人,還有好幾位大人,全部駐守苗疆,治下有成,百姓安居,他們都說苗寨民風淳樸,與寨民相處和樂。”
“偏偏是你,滿腹怨言,端着架子,一心惦念着京城。”
“你若心存不滿,不願留下,幹脆上疏一封,求陛下調離,為何誣告烏寨虎寨?”
沈随狠狠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把顧燕庭吓得一激靈。
“究竟為何誣告?!”
顧燕庭後退兩步,腳上的鐐铐叮當作響。
他讷讷說不出話來,只是翻來覆去地念叨着:“是他們對不起我,不能怪我,是烏岚一直纏着我,是他們欺辱我,是他們……”
沈随站起身來,厲聲質問:“你身為朝廷命官,一封奏疏,上達天聽,關系到的是兩個寨子數萬民衆的生死!”
“陛下派你駐守烏寨,不僅是為了讓你教導烏寨中人讀書明理,更是為了讓你安定烏寨,而你呢?你處處貶低苗人,甚至連烏寨主的兒子都不肯放過,弄得百姓怨聲載道,對中原頗有成見。”
“這些年來,你在烏寨之中,吃穿住行,所得俸祿,全都有烏寨百姓的一份!你拿着他們的銀兩,吃着他們的糧食,反倒誣告他們謀反,要他們的性命。”
“若非陛下明察,派人詳細調查,否則依你之言,貿然派兵,昨日夜裏,烏寨虎寨就是一片火海!生靈塗炭!”
“你有何臉面說是烏寨百姓對不起你?你有何臉面在此處咆哮?”
沈随一聲怒喝,顧燕庭一時間站不穩,被腳上鐐铐絆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随最後問:“玩忽職守,誣告苗寨,挑撥離間,你認不認?”
顧燕庭臉色慘白,目光掃過堂中衆人,嘴唇顫抖,好半晌,才終于發出聲音:“認……我認……”
沈随一擺手,兩個士兵上前,把顧燕庭從地上架起來,按着他的手,讓他在卷宗上簽字按手印。
做完這一切,顧燕庭徹底沒了力氣,倒在地上。
沈随最後道:“攪弄是非,罪大惡極,我已特意命人為你打造了一副枷鎖,押送你進京,等候發落。”
“你就戴着枷鎖,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苗疆,到底是不是你說的那樣粗鄙不堪。”
“拖下去!”
顧燕庭自知難逃一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是,當士兵推開門,在他看見烏岚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忍不住亮了一下。
他叫喊着,試圖撲上前:“阿岚!阿岚!”
“阿岚,我是喜歡你的!我一開始是喜歡你的!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幫幫我,我和你成親,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好不好?”
他努力做出溫和的神色:“真的,阿岚,我是喜歡你的,我只是一時糊塗,我錯了,我已經知錯了,我們重新開始!”
烏岚皺着臉,往後退了退。
他站在門外,主要是為了看看顧燕庭的下場,而不是同情他。
他怎麽可能……
顧燕庭奮力掙脫押送自己的士兵,朝烏岚跑去。
可他忘了,自己的腳上還挂着鐐铐。
所以……
“哐當”一聲巨響,顧燕庭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殷紅的鮮血淌出。
士兵們把他架起來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經磕出了一個好大的窟窿。
顧燕庭似乎被什麽東西圍繞着,他狠狠地甩了甩腦袋,猛地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烏岚。
烏岚分明沒有開口,可他卻聽見了烏岚的聲音。
他聽見烏岚說——
“好惡心啊。”
這是烏岚的心聲!
烏岚竟然說他好惡心!
顧燕庭不能接受,雙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他像一條死狗,被人拖了下去。
烏岚皺着眉頭,繞過地上一灘血跡,跑到祝青臣面前。
他喊了一聲:“祝老師。”
祝青臣笑着問:“你躲在外面偷看?”
“嗯,我想看看顧燕庭的下場。”烏岚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而且他們都沒攔我啊。”
“這次要多謝沈大人。”
“是。”烏岚乖乖行禮,“謝謝沈大人。”
沈随也朝他笑了笑,最後拍了一下驚堂木:“結案。”
*
苗疆百姓熱情待客,更別提沈随等人此來,是來幫他們洗清冤屈的。
烏寨主特意留他們在寨子裏住下,日日宴席,日日打獵。
這天又是個好天氣。
祝青臣按着李钺,往他的腦袋上戴花。
祝青臣捧住他的臉:“別亂動,這可是‘永結同心花’。”
李钺委屈巴巴:“沒亂動,我好像又聽見蜜蜂的聲音了。”
祝青臣環顧四周:“沒有蜜蜂,你聽錯了。”
兩個系統幽幽飄過:“這位臣臣,你誤會了,他巴不得蜜蜂再來叮他一口呢。”
烏岚坐在火堆邊,正往半熟的兔子上撒調料。
忽然,沈随走到他身邊。
烏岚擡起頭,看見是他,于是往邊上挪了挪。
沈随在他身邊坐下,喊了一聲:“阿岚。”
烏岚別過頭去,不想理他。
沈随低下頭,整理了一下衣擺,又用手心在衣擺上搓了搓。
他低聲問:“我能問問,為什麽嗎?先前我是商人的時候,你和你的朋友待我十分熱情,會向我介紹烏寨,還帶我到處閑逛,為何最近如此冷淡?”
烏岚擡起頭,一本正經:“因為你還沒跟我們道歉呢!”
“道歉?”沈随不解。
“你假扮商人,騙了我,還騙了烏寨的所有人!你還沒跟我們道歉!”
“原來如此。”
沈随恍然大悟,連忙站起身來,向他做了個深揖,又向旁邊暗中觀察的少年們行了個禮。
“是我一時疏忽,忘了給你們道歉。抱歉,不該騙你們的。”
這還差不多。
烏岚和朋友們這才滿意,走了出來,重新和他坐在一塊兒。
“下回可不許騙我們了,就因為你從我們這裏套話,害得我們被寨子裏的人教訓了半天。”
“別提了。”烏岚癟了癟嘴,“我還被我爹罵了半天呢,他說我跟牛一樣,在外面什麽事情都跟別人說,半點心眼都不長,氣死我了!”
沈随再次道歉:“對不住,是我不好。”
烏岚磨了磨後槽牙,低聲道:“中原人全都陰險狡詐、善于僞裝,沒一個好東西。”
朋友們連忙碰碰他,提醒他不要說錯了話。
烏岚又補充道:“除了祝老師,祝老師是好人。”
“除了劉大人和張大人,他們也是好人。”
“還要除了……”
他們排除了一堆人,最後只剩下顧燕庭。
沈随撐着頭,一臉好笑地看着他們。
苗疆人到底哪裏粗鄙了?分明很有意思。
*
在烏寨待了一個多月,眼看着馬上就要入冬了。
沈随一行人不能再耽擱了,再三謝過烏寨主的款待與挽留,便準備啓程回京。
這天清晨,晴空萬裏。
一行人牽着馬匹,站在山路上。
顧燕庭戴着枷鎖與鐐铐,蓬頭垢面地站在隊伍裏,由兩個士兵看管着。
沈随站在隊伍前面,與寨中衆人道別。
“多謝烏寨主款待,多謝諸位同僚,多謝……”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烏岚身上,輕聲道,“多謝烏岚小公子招待。”
烏岚擺擺手:“不用客氣,都是應該做的。還有,那個——”
烏岚道:“顧燕庭走了,我們寨子裏就沒有中原官員了。沈大人,你回去的時候,記得跟皇帝說一聲,請他再派一個教書的過來。”
烏寨主趕忙阻止他:“阿岚,不許無禮。”
沈随笑了笑,應道:“不要緊,烏岚說的在理,我會回去向陛下禀報的。新的駐守官員,明年開春應該就會到的。”
“那就好。”
苗寨衆人将他們送到山下,還想再送,被沈随婉拒了。
“就送到這裏吧。”沈随抱拳行禮,“有勞諸位相送,後會有期。”
烏岚站在父親身後,向他揮了揮手:“後會有期。”
顧燕庭被士兵押送着,經過烏岚身邊的時候,他回過頭,看了烏岚一眼。
他再次聽見烏岚的心聲——
“沈大人也是個好人。”
顧燕庭看着烏岚,忽然紅了眼眶,甚至落下淚來。
臨死之前,他終于開始後悔。
*
就這樣,顧燕庭被押送到京城。
皇帝震怒,親自問罪。
最後顧燕庭被判斬立決。
據說當時——
顧燕庭站在金龍殿上,怒罵皇帝識人不清,竟然将他這種國之棟梁,派到鳥不拉屎的苗疆去,他是天降文曲星,他懷才不遇,心中憤懑。
反正就是怪天怪地,怪苗疆怪皇帝,把能怪的東西都怪了一遍。
或許他想效仿那些死谏的文臣,但如果他沒有一邊發抖,一邊怒罵的話,應該會更像一些。
結果,被皇帝下令拖下去的時候,顧燕庭的褲子濕了。
滴滴答答,在水磨石的地上留下一片水漬。
他大哭着,掙脫侍衛束縛,爬進殿中求饒,卻無濟于事。
他最在乎的面子,在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徹底消散。
——篝火邊,烏岚跟朋友們描述這個場景。
“咦——”朋友們捏住鼻子,“聽起來臭烘烘的。”
“別說了,怪惡心的,我還沒吃飯呢。”
“阿岚,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的?”
“啊?”烏岚愣了一下,擡起頭來,“我……”
“對啊。”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京城這麽遠,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還知道的這麽清楚?不會是你瞎編的吧?”
“怎麽可能?”烏岚理直氣壯,“是沈大人寫信告訴我的。”
“沈大人為什麽寫信告訴你?他為什麽不寫信給我們?”
“嗯……可能是因為我識字比較多吧,他給你們寫信,你們也看不懂他寫的是什麽。”
“胡說,我們的水平明明都差不多好不好?”
“對了,沈大人有沒有說,我們寨子的老師什麽時候來啊?”
烏岚“哧溜”一下,扭頭跑掉:“祝老師,我們餓了!可以吃飯了嗎?”
烏寨主攔住他:“你這死孩子,催催催,不許催!祝老師成親你也催吃飯,餓死鬼投胎,走,過去看大王接親,不許嗷嗷喊。”
“噢。”
沒錯,他們現在在虎寨——李钺的寨子裏。
距離顧燕庭被帶走,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
此時正是初春,春暖花開的好時節。
祝青臣和李钺準備在寨子裏成個親。
祝青臣穿着苗疆新郎的喜服,戴着重重的銀飾,趴在高樓窗臺邊,等李钺來接他。
藍色的小光球挂在他頭頂,變幻着七彩的光芒。
“臣臣,你是一個犯了重婚罪的小壞蛋,我要把你抓起來——”
祝青臣擡起手,把系統抓下來:“度假世界就是讓我和李钺結婚的,我這是在彌補你找錯甜文世界的過失。”
“是嗎?”
“當然了,度假世界的任務就是結婚,我和李钺不完成任務的話,就沒辦法換下一個世界了。”
“有道理。”系統用自己的數據庫計算了一會兒,“但我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哪裏怪了?這很正常啊。”
正說着話,同樣穿着喜服的李钺,帶着他的弟兄們到了。
“祝大人快開門!我們英明神武的大王來了!”
祝青臣從窗戶裏探出腦袋,朝李钺揮揮手:“我在這裏。”
李钺大步上前,一個人在窗裏,一個人在窗外。
“祝卿卿,按照苗疆的規矩,我要連唱山歌,直到把門唱開……”
祝青臣一聽他又要唱歌,連忙伸出手,捧住他的臉,照着他的臉頰,“吧唧”親了一口。
“不用唱了,走吧,我直接跟你走!”
“不行,該唱還得……”
“走!”
祝青臣提着衣擺,自己從窗戶裏爬出來,李钺只能抱住他。
祝青臣一只手攀住李钺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舉起:“走!出發!”
李钺沒唱到歌,有點不高興,但是祝卿卿在懷裏,那麽點兒不高興,很快就被沖淡了。
衆人歡呼着,抛灑出五彩的花瓣,簇擁着他們,走下木樓。
熊熊篝火邊,山歌嘹亮,苗疆人用桃花和柳枝、燕子和喜鵲,與新婚的小夫夫作比。
祝青臣和李钺被戴上真正的永結同心花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在一片歌聲中,相熟的朋友們,為新婚夫夫,送上賀禮。
虎寨中人看着禮單唱和——
“烏寨寨主烏達,為大王和祝大人送來瓷瓶兩對、錦緞百匹、白銀千兩,賀大王與祝大人新婚之喜!”
“烏寨小公子烏岚,為大王與祝大人送來親手制作玉冠兩對,祝大王與祝大人百年好合。”
“……”
到了最後一個,卻是這樣的——
“烏寨駐守官員,沈随,贈萬佛寺同心結兩枚,願虎寨大王與祝大人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等一下!
烏寨、駐守官員、沈随?
衆人環顧四周,這才看見,不知什麽時候,沈随悄悄出現在了人群之中。
見自己被發現了,沈随才笑着走上前:“祝大人、大王,我來遲了,先去了一趟烏寨,沒想到寨子裏沒人,才知道本月你們成親,特意過來道賀。”
祝青臣道:“那時烏岚讓大人求陛下再派官員過來,大人可沒說,是自己要過來啊?”
“顧燕庭臨死前說,不論換做是誰,在苗寨裏待上幾年,都會變得和他一樣,我心中疑惑,便想着過來看看。苗疆民風淳樸,是他心志不堅,才會落到如此境地。”
沈随住了口:“大好的日子,不說他了。”
他俯身行禮:“祝大人與大王百年好合!這兩枚同心結是我回京城的時候,路過萬佛寺,特意求的,無比靈驗。”
“多謝。”祝青臣笑着接過同心結,分給李钺一個,馬上就戴上了,“往後就是同僚了,沈大人一定會喜歡這兒的。”
簡單寒暄兩句,寨子裏的人便上前來,把沈随給拉走了。
他們拉着沈随,将新婚的夫夫圍在中間,載歌載舞,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一片歌聲中,李钺抱着祝青臣,低下頭,在他的耳邊低聲問:“祝卿卿,我們可以每個世界都結一次婚嗎?”
祝青臣學着系統的語氣:“那豈不是犯了重婚罪嗎?會被系統懲罰的。”
“那就懲罰好了。”
李钺用手掌擋住他的臉,小心翼翼地低下頭,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親了一下祝青臣的唇角。
“祝卿卿,我想和你嘗試每一個世界、每一種身份的婚禮。”
月光明亮,篝火熊熊。
*
虎寨大王與祝大人大婚,一群人歡天喜地、載歌載舞,鬧了個通宵。
一直到了天色微明的時候,祝青臣才熬不住,被李钺抱回去睡覺。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日頭高起。
祝青臣趴在李钺懷裏,被一個奇怪的聲音吵醒——
“祝卿卿早上好!親一口!”
“祝卿卿好好看,穿苗疆的衣服好好看,再親一口!”
“和祝卿卿第二次結婚,又圓滿了,期待第三次!再再親一口!”
“再再再親一口!再再再再親一口!再再再……”
祝青臣蹙了蹙眉,擡起手,準準地捏住李钺的嘴巴:“李钺,你不要說話,我想再睡一會兒。”
李钺摟着他的肩膀,一臉無辜:“我沒說話啊。”
——“祝卿卿,可能是我的心聲打擾到你了,對不起,我盡量親得很小聲,啵啵啵——啾啾啾——”
寨中有善口技者。
祝青臣倏地睜開眼睛,擡頭看他。
李钺也低下頭看他。
四目相對之間,祝青臣又一次聽見了那個聲音。
——“怎麽了?祝卿卿也發現了吧?沒錯,昨晚洞房花燭夜,最重要的事情忘記做了,可以早上補嗎?要怎麽委婉地跟祝卿卿提出呢?可是祝卿卿這個小古板不喜歡白日宣淫,要不然先撒嬌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祝青臣就從他懷裏爬了起來:“不可以!”
李钺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祝卿卿,什麽不可以?我還什麽都沒說啊!”
祝青臣捏着他的嘴:“可我什麽都聽見了!”
李钺扭過頭,尋找系統的蹤跡。
系統呢?肯定是它們兩個搞的鬼!
兩個系統了無蹤跡,只有一張打印出來的小紙條,夾在祝青臣的書冊裏——
【這是對你們犯下重婚罪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