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岑尋枝前腳下班到家,後腳休斯也帶着紀攸溜達回來了。

休斯興致勃勃講着今天又遇到了什麽奇葩病人和更奇葩的家屬,以及小鳳凰又施展了怎樣的神秘壯舉,堵得想罵罵咧咧的人頓時啞口無言,堪稱他行醫史上最快打臉,吧啦吧啦吧啦。

休斯行走江湖多年,見聞頗多,口才也很不錯,把一個小故事講得高C疊起、精彩紛呈。

KFC聽得津津有味,兔兔姐弟更是一臉崇拜地看着漂亮哥哥。

就在這時,洗完澡的弗拉夏回來了。

不僅是他,聽說兒子毛手毛腳打翻了原本材料的吉尼夫人,也帶着重新采購的甜點用品登門。

需要額外标注的是,岑尋枝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程和梁施每隔兩三天會來探望一次漫漫,每回來都帶上新衣服、玩偶和零食,還是給小姐弟的兩人份。

岑尋枝掃了一圈,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不知不覺,這個曾經只有他和KFC的冷冷清清的房子,居然擠了十個人。

……十個人!

不管放到哪個國度、哪片星域的家庭,好像人數都有點兒太多了吧?

得虧房子大,不然連站都沒地方站。

就算每個人說話都小聲,十倍的聲音疊加在一塊兒也夠叫人耳朵痛的。

和監護人相反的是,越是人多,小幼崽就越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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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因為熱鬧,更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很喜歡他。

小鳥朋友特別喜歡像摟玩偶一樣把他抱在腿上;

(其實如果紀攸變回小鳥形态的時候,小於也很喜歡反過來抱着他)

Cici正從程姨姨那裏劃分他和姐姐的東西;

漫漫姐姐看見Fufu哥哥來,立刻往他旁邊靠近,挽住他的手臂;

Fufu哥哥對她做了個鬼臉,一屁股坐到自己另一邊,親熱地捏了捏他的臉;

梁叔叔正在跟醫生叔叔探讨一個非常深奧的問題,名為“賽瑟納林人和人類的精神力究竟有什麽區別”;

小於基本一個字兒也沒聽懂。

Mama就更不用說啦。

雖然mama現在盡可能離他們這群吵鬧的中心點遠遠兒的,但崽崽知道,mama一直在看着自己哦\^o^/

小於曾經也有過一個大家庭,比現在的容量還要大得多。

可他在那兒什麽都得不到,只能撿別人剩下的,還一不留神就被會搶走。

那些只是有血緣關系的兔子罷了,并不代表就是家人。

現在這些,除了姐姐以外與他連種族都不同的,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所以他喜歡現在的熱鬧。

哪個小寶貝不想徜徉在愛的海洋裏呢?

休斯和梁施對精神力的話題争論不下,尤其在人類飼育的靈寵能不能安撫賽瑟納林人上面。

但他們還是有且僅有一個觀點能達成一致:小幼崽對治療監護人那所有人都感到棘手的精神力損傷,有奇效。

紀攸微笑着低頭沖小於小聲道:“看吧,大家都知道你特別厲害呢。”

被誇獎的小垂耳兔臉蛋紅撲撲的。

看得旁邊的弗拉夏又想咬一口。

會不會是草莓味?

草莓味的小白兔奶糖……

咦。

弗拉夏愣了愣。

為什麽自己會老是覺得小於弟弟像只小兔子呢?

難道是因為游園會那天弟弟戴了兔耳朵嗎?

不對,早在那天之前,他就總覺得弟弟像只小兔兔了,白白軟軟,怯生生的大眼睛。

真的很像小兔子。

話又說回來,小於弟弟和那個小丫頭無論何時都要戴着兜帽,幸好屋子裏有恒溫空調,否則豈不是很熱。

哎,好想什麽時候等弟弟摘下帽子摸摸他的頭發啊,一定也軟軟的……

雖然他當然懂禮儀,不可以随意窺探其他種族的隐私,但小少年還是會忍不住幻想,帽子底下會不會是兩只毛茸茸的兔耳朵?

弗拉夏心思單純,并不理解聯邦的殘酷禁令,也沒有多想這禁令會帶來什麽,只覺得萬一小於弟弟真的是小兔子,他一定要抱着好好rua一rua——

心思冒出來的瞬間,被很好地抑制住了。

他先是瞥見來到腳邊的輪椅,然後才是輪椅的主人。

小少年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筆直地敬了個禮:“長官好!”

長官冷淡而矜持地颔首:“嗯。”

連弗拉夏自己都沒意識到,當他看到岑尋枝過來時,就立刻放開了剛才在揉捏小於的手。

有種偷偷欺負小朋友被大人抓包的罪惡感。

盡管那“欺負”并沒有惡意,當事崽也欣然接受。

小於看見mama,立刻就想過去。

紀攸把他抱下來,岑尋枝摸摸小兔頭:“今天過得怎麽樣?”

幼崽猶豫了下。

打翻面粉、弄得書房六月飛雪這種事,算不算好呢?

岑少将眼睛毒得很,就算小兔子已經洗過澡、家裏也都收拾完了,總還有些不正常的痕跡。

晚點才審一下KFC好了。

他捏了捏崽崽的小手,話卻是同弗拉夏說的:“跟我過來一下。”

诶?

不僅是弗拉夏本人,小於和漫漫也很吃驚。

紀攸好奇地望着他們各異的神色,猜測岑尋枝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和這個小少年單獨說話的,才會叫孩子們一臉意料之外的表情。

他眨了眨眼,攔住下意識就想要跟上去的小兔子:“大人有大人想說的話,小朋友就等一會兒吧,好不好?”

小於猶豫着被小鳥朋友重新攬到懷裏:“可是,可是fufu哥哥也還不是大人……”

紀攸:“但我想,他們要進行一場‘大人’類型的談話哦。”

小於:“什麽是‘大人’類型?”

紀攸:“成熟,理智,有責任,也有承諾。”

幼崽沒有完全明白,不過,還是同意了把時間留給mama和fufu哥哥——他現在最喜歡的兩個人。

*

屋子裏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襯得花園裏有些冷清。

少年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然後貼在褲縫,站得筆直,像練軍姿。

岑尋枝沒有立刻告訴他因為何事,而是帶他去了那個以前不曾光顧的秘密花園。

弗拉夏看着滿園子的碧綠璀璨的高大植物,一時眼睛都不夠看了。

也許是遺傳自母親,他和梁施一樣,有着令賽瑟納林人羨慕的、極為穩定的精神力,所以他長這麽大根本沒有需要用藥緩解的機會,更別提親眼見到這麽多絨絨草了。

不過,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每一個賽瑟納林孩子成長的過程中,都會被教育,絨絨草是聯邦最最珍貴的資源,要得到公民的捍衛與珍惜雲雲。

在少年心中,絨絨草應當是極為罕見和寶貴的。

沒想到岑長官家的花園竟然栽種着如此之多——

單純的男孩兒并不會去細想,這些絨絨草究竟從何而來,只會驚嘆:不愧是他偶像,方方面面都這麽厲害啊!

夜晚的絨絨草光亮比白天更明顯,搖曳之間墜落下細碎光輝,如同孩子們曾在中心花園捕捉過的螢火。

岑尋枝便在那漫天光點中轉身,不再鋪墊,開門見山:“你跟小於說,想和我們一起去?”

弗拉夏還沒從絨絨草大軍的震驚中回過神,冷不丁被問,傻傻地“啊?”了一聲。

岑尋枝:“……”

岑尋枝耐着性子道:“是不是小家夥告訴你,我們再過不久要出趟遠門。”

啊哦,差點兒把這事給忘了。

弗拉夏這才記起來今天自己來岑家的原始目的。

自從游園會那天,小於擁有了自己的兒童款腕機,還加上了弗拉夏的好友,男孩兒們就算碰不上面也要通過腕機聊天。

紀攸說要帶小兔子去遙遠的星星上見一見神奇的東西,而監護人也并沒有叮囑這是要保密的事件,小於自然就通過腕機把這個好消息告知了fufu哥哥。

弗拉夏一聽他們要去帝國,頓時來了興趣。

別說聯邦的男孩兒了,全宇宙的孩子們、乃至大人,哪個沒有豔羨過第一帝國的強盛、向往它的繁華呢?

吉尼夫人并不愛旅行,弗拉夏雖然很想出去見識見識,卻更想多陪陪她,所以也從來沒離開過首都星太遠,更別提聯邦之外的星域了。

那天通話的時候,吉尼夫人也在旁,見兒子如此憧憬,便微笑着說:“也許你可以問問岑先生,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讓你一同前去。”

于是就有了岑小於小朋友那歡快的、打進辦公室的一通語音。

岑尋枝面對少年充滿期待的眼睛,若是放在以前,絕不會介意毫不留情撕碎他的夢;可現在卻一時講不出來。

弗拉夏雖然比小於大上不少歲,可心性純善,還像個小孩子,尤其在施放星星眼時,跟他家那個越來越會撒嬌的小兔崽子像得不得了。

……自己怎麽也就越來越吃這一套了。

養一個孩子,會讓人的心髒變得弱小——當然,一般人稱之為柔軟。

岑尋枝挪開視線:“你不能去。”

少年的神情意料之中垮了下來。

但他既未撒潑打滾,也沒有立即放棄,而是像當初請求小於能和自己一起去捉螢火蟲一樣,據理力争:“長官,我想陳述我可以去的理由:我已經年滿十五歲,按照聯邦的法律,已經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了,我可以在旅途中完全照顧好自己,也可以替您分擔照顧小於弟弟的責任;其次,我的母親自願提供本次行程的全部活動資金,哦,不僅是我的,如果可以的話您和小於弟弟還有——”

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孩子,一旦有想要争取的東西,就會變得格外條理清晰,甚至偶爾還能引經據典,這一點還是讓岑尋枝刮目相看的。

但問題在于:“不,這不是你的問題。”他嘆了口氣,“是我們這次的行程需要保密。”

弗拉夏剎住自己接下來列的一二三四五,眨了眨眼:“保密?您要去進行秘密行動嗎?為了聯邦?”

眼前男孩兒的神情已經轉為崇敬,岑尋枝趕緊打斷他越來越離譜的遐想:“……不是那種秘密。”

少年不解。

岑尋枝看向周圍竊竊私語的絨絨草們,他當然聽不見它們的聲音,但他知道它們一定在議論自己;這時候也很好奇,每次小東西進來時,會不會被它們吵得耳朵痛。

坐在輪椅上的成年人看着正處竄個子階段的少年,其實是需要微微擡頭的,但他看向任何人的目光都絕不會是仰視:“你知道小於是什麽種族嗎?”

弗拉夏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麽長官會突然問這個。

他的發量實在得天獨厚,哪怕有這麽個習慣性動作,依舊不影響那白金發絲蓬松漂亮。

“小於弟弟一直戴着兜帽,所以我回家查過,可能是桑尼爾族,也可能是倫夏族,也可能是那個那個叫什麽……哦!雅科布斯可族。我問過他,但弟弟說他也不記得。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岑尋枝實在很想嘆氣,這孩子心大得能裝下一個北方星系,居然和小兔崽子相處這麽久了,什麽都沒看出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的确很遵守規則、尊重隐私,從來沒有強迫去探查小於帽子下的秘密。

有點兒傻。

但,是個好孩子。

岑尋枝問:“你想知道更多關于小家夥的事嗎?比如,他的種族,他從哪裏來。”

弗拉夏小雞啄米般使勁兒點頭。

小於弟弟的事,他都想知道——如果弟弟和弟弟的家長願意的話。

岑尋枝看着他:“我們這次去,就是和他的種族有關。也和……這些絨絨草有關。很多事情不适合出現在聯邦,所以,帝國是更好的選擇。”

看似模棱兩可,其實謎底昭然若揭。

可惜的是,少年完全沒get到他的暗示:“絨絨草?為什麽?小於弟弟的種族會種絨絨草嗎?那是好事情啊!”

岑尋枝:“……”

唉。

傻孩子,真傻。

傻乎乎地讓人有點兒想笑,岑尋枝清了清嗓子忍住那莫名的笑意,正經道:“一切順利的話,回來你就會知道了。”

如果順利,小垂耳兔就能收起耳朵與尾巴,以後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樣,自由地走在陽光下、街道上,不用再躲藏。

也不用在帶着秘密和別人做朋友了。

周遭的絨絨草們忽然激動起來,岑尋枝朝秘密花園的栅欄口望去,果然是小家夥來了。

他早就發現,每次有小於在,不管哪兒的花花草草都會特別激動。

故事的主角出場,總是要有點兒不同尋常的氛圍烘托的。

小兔兔趴在門口探頭探腦,既想進來瞅瞅發生了什麽,又在努力把自己藏起來。

光是那雙扒在欄杆上的小手,就完全藏不住。

但幼崽就是這樣一種自欺欺人的生物,捉迷藏時只要自己蒙上眼睛,就當全世界都找不着。

大概是看他們兩人出來太久,擔心了吧?

不知道是擔心那小子會被自己揍,還是擔心自己會被那小子氣着。

岑尋枝好笑地搖搖頭,喚小家夥過來。

被當場抓包的小兔兔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瞬間,然後歡歡喜喜來了。

在小於來到他們身邊之前,岑尋枝忽然輕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危險,而我沒法保護他——”

“我不知道會有什麽情況,能讓您舍得離開他。但是,”

少年罕見不禮貌地打斷,卻也是打斷他悲觀的設想。

他的語調和先前的輕快完全不同,在這一瞬間好像忽然長大了。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到來,我會用盡全力保護好他。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做到。”

岑尋枝沒有回答。

他們靜默下來,一同看向朝着他們蹦蹦跳跳而來、笑容天真無邪的小於。

那是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來守護的,最愛的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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