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邪術

邪術

右手已抖如篩糠,黎星原顫巍巍将筆放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指關節,才拿起符箓端詳,一筆一劃并不流暢,效果也只是勉強能用。

擡眸再看顏路岐,對方嘴唇翕動,小聲念着咒語,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周身幾乎要被書冊圍起來,小蟄則安靜躺在散發着熒光的巨大法印中。

笑笑蹭到黎星原手邊,又被她揮手趕走。

“如何了?”

“暫時沒找到。”顏路岐搖頭,揉了揉太陽穴,輕輕嘆氣。

“也不必急于一時,等到了王都,遲早能弄明白。”

“也是。”

罩住小蟄的熒光緩緩散去,顏路岐站起身,神色難掩倦怠,“今日便到此吧,明日我再看看,好久沒碰到這麽有意思的事了。”

話音落,散落一地的書冊自動羅列整齊,被一同收進儲物袋中,顏路岐亦推門離去。

黎星原看看桌面上亂糟糟的符紙,深呼吸一口氣,提筆又來。

五日後。

是夜。

黎星原依舊在房中練習畫符,顏路岐照舊來看小蟄,見了她落筆的動作,啧啧稱奇,“你這也沒師父教,難道是無師自通的天才?手法也不知道像誰。”

“你還認識符師?”

“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罷。”顏路岐擺擺手,徑直落座于小榻前,手中結印,又要開始翻看之前沒看完的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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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域青州顏家人,你若真想隐姓埋名,大可以直接用假名。”

顏路岐停下手,挑眉看她,“柴犴告訴你的?”

“嗯。”

“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就好了,怎麽,你不怕他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黎星原笑了,擱下手中的靈筆。

受到原主記憶的影響,她以為魔修跟瘋子差不多,動不動就殺|人如麻,暴戾嗜血,但柴犴只是養養兇獸而已,那兇獸也沒有肆意傷人,顏路岐就每日看看醫書,沒事的時候流裏流氣,不像正經人,但沒做什麽不正經的事。

其實想來,若是不觸發心魔,他們日常也與仙修無異。

“雖然醫修不擅打打殺殺,但我好歹也活了幾百年吧,能不能放尊重點。”

收了桌上的東西,黎星原兀自到一旁的蒲團上打坐,“是是是。”

明日一早辛梧一行人便會動身離開,他們又要開始風餐露宿的跟蹤生涯,她必須得存點靈力在體內,今晚就不練習畫符了。

“堕入魔道,會被氏族宗門除名,你不惜被人猜到來歷也要用真名……是覺得自己當初沒錯,是嗎?”

顏路岐避而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入魔道是錯嗎?”

“沒有。”黎星原搖頭,“世間種種,心劫難消。人有所執,在所難免。”

“人有所執?我看你倒是什麽都不在乎。”顏路岐被勾起了興致,連手中的醫書也放下了。

“在乎啊,我怎麽不在乎了?”

顏路岐定定看着她,似乎也有些好奇,“在乎什麽?要是在乎同門之誼,仙門顏面,就不該把活死人的事捅到魔修面前;要是在乎提升修為,就不該親自一路跟着,不如回宗門中安心修煉。”

“我不過是想求個公道,求個公義,哪有你說得這麽複雜。”黎星原笑了。

“世間事哪能一兩句話講明白。”顏路岐垂下眸,輕嘆一口氣,重新拿起書冊,“你啊,要經歷之後才知其中千萬般滋味。”

“嗯。”

黎星原胡亂應了一聲,室內一片寂靜,經歷便經歷吧,随心而行,哪怕是錯的她也認了。

燈火恍惚,窗外彎月緩緩西沉。

黎星原修煉地用功,卻聽“啪——”一聲,顏路岐手中的書冊重重砸在地上,口中不住低罵出聲,“畜生!”

黎星原猛然睜眼,收了正在運轉的功法,起身快步向小蟄走去,“怎麽了?”

“你看這個。”顏路岐将落在地上的書撿起,一把塞到黎星原懷中,忙将四面牆壁貼上隔音符。

黎星原目光匆匆掃過被勾畫标注出的筆記,全是各種藥材、法訣的名稱,咒語口訣,還有亂糟糟的圖示,陣法圖案,根本看不懂,最後終于讓她捕捉到一個關鍵詞——“續命奪運”

“這是什麽意思?”

顏路岐盤腿坐在書堆上,四目相對,“傀儡術我不太了解,但就是你看到的。”

“你那師姐恐怕根本就不該活着。”

黎星原費力地辨認這書冊上淩亂的筆記,歪歪斜斜地依舊看不太明白,只能聽顏路岐接着解,“應該是她将死未死之時,他們用小蟄給她續命。”

“整整五年,五年後你那師姐終于逆死而生,而她……”顏路岐的目光落在昏睡的人身上,“也終于徹底死了。”

顏路岐一頓,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也不能算死,她如今還有些意識,也是半死不活。”

“至于後面煉制活死人傀儡,還有她有痛覺,一靠近你的師姐便被喚起意識,可能也是那邪術的附帶作用。”

顏路岐蹙眉深思,“但只是猜測,我要親自見見你那師姐才能确認。”

從黎星原手中拿過書冊,攤開在兩人中間,顏路岐随意指出了幾處,“這些地方我也看不懂,其中十分複雜,辛梧既然擅傀儡術,想必做過一些改動……這紮記只能借鑒。”

“這樣嗎。”黎星原,閉了閉眼,神色平靜,“我知道了。”

“那你有何打算?”

黎星原搖頭,神情疲憊,淩霄派和魔教都已經派人前去探查,這件事已經瞞不住,哪怕仙修想息事寧人,魔修也不會允許,是非過錯,也不該她來評判了。

“沒有?”顏路岐定定看她,“那你可有想過你師姐的感受?”

“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她要如何自處?就算淩霄派護着她,修士重修心,她若是知道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

顏路岐忽然停住,擡手摁住酸痛的太陽穴,輕輕嘆氣,“罷了,你小心看好她吧,別讓人鑽了牛角尖,堕入魔道,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黎星原一怔,沒多追問,點頭應下,“多謝提點,我會的。”

“唉……”

“我還想問問這筆記是從何而來?”黎星原指尖輕輕摩挲着書頁上的字跡,前人有筆記,說明辛梧所作所為不是首創,此等邪術……

顏路岐愣在原地。

“算了,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黎星原主動起身,擡手示意。

“好。”

顏路岐神色麻木,匆忙掐訣将書冊全部收好,撕了牆上的隔音符,手一晃,罩住小蟄的術法和咒印如煙消散,踉跄着擡步走向柴犴所在的屋子。

黎星原盯着小蟄出神,最後只輕輕嘆口氣,又繼續打坐修煉。

翌日。

黎星原早起練劍,剛收劍入鞘,便感知到宋溪若一行人已經準備出城,連忙叫上另外兩人,退了房,繼續跟蹤。

開河郡再向北是茫茫的山林,叢山疊嶂。

三人一路潛行,辛梧的傀儡紙人肆無忌憚地漫布于叢林之中,悄悄試探着追在身後的小尾巴,但大都被柴犴賄賂來的妖獸給消滅,或三人與林中妖物合作對付。

有時候風急雨急,紙人被沖的七零八落,三人在後頭焦頭爛額地應付,笑笑則心無旁骛地帶着小蟄走在前面,不遠不近地跟着那華麗的轎辇。

五日後。

風塵仆仆的三人終于重新見到繁盛的人煙和燈火如晝的鬧市。

辛梧一行人不出意外進了城,但周遭沒有成規模的小鎮,只有一些小村落,商賈往來不多,生活在此的都是熟人,因而三人沒有前去借宿,以免被人打聽到,只随意找了個山野對付對付。

是夜。

山間蟲鳴陣陣,清風徐徐,四周黑黢黢一片,只天上月光淡淡,三人沒敢燃篝火,只燒起一張符箓,有微弱的火光。

“只知道你們跟蹤人趕路,不知道原來是這麽個趕路法。”顏路岐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天天幕天席地,真是……”

“怎麽?”黎星原穩住呼吸,靈力消耗讓人手腳發軟,“不是活了幾百歲,還沒吃過這個苦?”

柴犴先給雙翼虎喂了水才将水壺遞給兩人。

“多謝多謝。”顏路岐猛灌一口,“唉,果然還是不要跟蹤傀儡師,那些紙人,根本清理不完。”

黎星原但笑不語,顏路岐将水壺遞給她,簡單喝了兩口之後又還給柴犴。

“那小孩兒戴的面具你哪兒搞來的?”顏路岐手賤抓着老虎的尾巴玩,差點被咬了一口,“我知道的煉器大師裏沒見過這個風格的?”

“秘境裏找的。”黎星原這借口百用不厭。

“我還想買一個呢,可惜了。”

“五十上品靈石,要嗎?”黎星原笑了笑,“等小蟄的事解決完。”

友情價,她可是一點差價都沒賺。

系統商店裏的東西,法器、武器類的物品只能兌換一次,其餘的丹藥、符箓、靈草、玉石這些倒是可以多次兌換,小蟄戴着的面具屬于前者。

那東西對她來說用處不大,若是想跑路逃命,還有別的更具性價比的東西可以兌換,只是當時小蟄身份特殊,加上情況緊急,才慌亂之中兌換了這張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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