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決裂
決裂
“啊——唔——”
周身劇痛如刀刀淩遲，一刀一刀割在皮肉上，辛梧眼角浸出血漬，額上青筋突出，玄色華服掩不住皮肉寸寸迸裂後浸染而出的鮮血。
如注血水沿着縛仙索一滴一滴彙集到人腳下，又被陣法吸收，絢爛的紅光殘忍妖冶，将此地照得更加詭谲。
“師兄！師妹！”林轍疾步跑到兩人身邊，站在符陣圖案邊上，手足無措，“你們沒事吧！能不能撐住！兩個人也不行嗎！”
兩人都分不出心思答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今日都死在這兒！”辛梧身形搖晃，“魔修的法子，陰邪狠厲，今日都死在這兒！”
林轍面色一寒，“大師兄！小師妹！”
“林轍，站遠點！你要看着全部的符陣！”黎星原懶得搭理辛梧，疾步上前将林轍拉到一邊。
“站遠點？這法子你到底哪兒弄來的！勾結魔修！你怎麽敢！”
“你給我冷靜點！他在挑撥我們！”
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讓。
陣法運轉到盛極，宋溪若捂着腦袋緩緩蜷縮到地上，紅豔豔的光照在臉上，面無血色，地宮中的畫面一幀一幀快速閃過，祭臺上，一刀一刀剝離開人皮和血肉，粗黑的精鐵穿過骨頭間的空隙，牢牢嵌入體內……
痛，痛不欲生。
恨，啖肉飲血。
“嗬——”關清晏口中嘔出血，識海中天翻地覆，痛、怨、恨，濃墨重彩，鋪天蓋地，無聲入侵，靈臺中，一顆剔透道心被黑霧緊緊包裹，留下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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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轍眼睜睜看着關清晏倒在符陣中昏死過去，“大師兄！”
“別去！”黎星原死死拉住他。
“夠了！你想幹什麽！”林轍一把揮開落在手臂上的桎梏，“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看看他們！”
“我早就說過！不要管不要管！”林轍雙手攥着黎星原的領口，青筋暴起，幾乎要把人拎起來，“你看看他們！你不說沒事的嗎！”
“你答應過我的！”
“你看看他們！你到底幹了什麽！”
“啊！你說話啊！”
“你答應了我的！”
“魔修派你來的嗎！”
“怎麽報應的不是你！”
“他們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
“夠了！”黎星原撐着一口氣一把将人推開，一步跨進符陣中，掐訣替換下關清晏，将人送出，冷冷一笑，“關師兄和宋師姐我都會護住。”
【卑微值+300】
阖上眼，識海中變動劇烈。
幀幀眼熟的殘忍畫面快速掠過，惡心又血腥，讓人不住汗毛直豎，她根本不放在眼裏，只顧着放空、放空、放空，任由痛與恨随意沖刷，一點點将全部的負面情緒引到自己這邊。
報應在她。
蒼天也助力。
“小黎，不……不要這樣……”宋溪若緩過神來，眼淚直流，識海中的驚濤駭浪一點點和緩，“不要這樣，求你……”
“宋師姐，你小瞧我了，這些算不得什麽。”黎星原薄唇緊抿，确實算不得什麽。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适合學法，多情也易共情，面對不公時太容易沖動，情緒用事。今日種種，這些暴烈的痛與恨，都是那些構想和共情的落實。
她早準備好了。
算不得什麽。
血淌了一地，形銷骨立，辛梧喉嚨中發出凄厲慘絕的嘶吼，“啊——啊——”
“冤孽報應，你們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此時此刻，恰恰是你不得好死。”
黎星原笑着，渾身發抖，眼前一片血光，看過去，辛梧已氣絕而亡。
華服堆砌，縛仙索被收好，白色森森屍骨之上，被拘束的神魂在血祭陣中燒出紫色的焰火，流光溢彩，華麗非凡。
十數個符陣處處有耗損，林轍也不顧上看管關清晏，手忙腳亂但有驚無險地添補材料，殷紅詭異的光芒暗淡些許，轉為低沉幽暗的黑色。
閃閃爍爍，明明滅滅。
黎星原伏跪在地，廣闊的識海中波瀾陣陣，浪湧滔天，那種仿佛撕裂般的痛苦，熟悉到她不願意忍受第三次，但長久的，暴烈的，一點點咬牙，還是忍了下來。
終于都平靜了下來——
身上卻冷汗涔涔，嘗試着站起來，試了好幾次都重新跌坐到地上。
符陣光芒徹底暗淡。
“小黎，小黎！你沒事吧？”宋溪若膝行靠近，箍住黎星原雙臂，“你為什麽！我可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黎星原低頭輕笑，拂開她的手，“師姐，多說無益，都已經結束了，你的因果了結了。”
雙腿用力，她終于站起來，天地之間，靜谧非常，明明是豔陽高照，卻覺凄清冰冷。宮殿房檐上，魏長老目光掃過，護法結束，眨眼間便化作一道流光去了天佑山。
畢竟，永安境內國師廟無數……這消息也需快些遞出去。
“去看看你的師兄吧。”
黎星原朝宋溪若點頭，自己卻走到小蟄身邊。
“小蟄？小蟄？”黎星原掀開毯子，小女孩面色依舊慘白，昏迷不醒。
笑笑用頭頂頂她的胳膊，白綢的一角悄悄指着一處偏僻的宮門，黎星原順勢看過去，覃瑭換了身衣着打扮，抱臂而立，靜靜看着。
“師兄，醒了，你終于醒了！”林轍連忙扶着關清晏坐起身，“沒事吧？”
關清晏頭腦昏沉，四肢僵硬，聽到耳邊的說話聲後緩緩搖頭，“沒事，溪若，你沒事吧？”
“師兄，我也沒事。”宋溪若破涕為笑。
“後面……”
“是小黎，後面是小黎将你替了出來。”
“她人呢？”關清晏坐直身，目光在院中找尋，黎星原卻已經抱着小蟄走過來。
“我沒事。”
師兄妹三人或蹲或坐，黎星原則站着，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她怕自己蹲下去短時間就站不起來了，只能伸出手，将一個白色瓷瓶遞給宋溪若。
“宋師姐，最後再幫我一個忙，要你的血。給她治傷。”
“好，好。”宋溪若急急忙忙接過，毫不猶豫地劃開手掌，裝好血，顫顫巍巍遞到黎星原手邊。
“多謝了。”
瓶子被收好，一枚白玉弟子牌和一塊傳音符铿然落到地上，玉石相擊，聲音清脆。
“大道昭昭，我以後就不與你們同行了。”
“告辭。”
黎星原取下小蟄臉上的銀制面具，紋飾精美，光華流轉，自己戴上，抱着懷中的小孩朝覃瑭所在的偏僻宮門去。
“小黎！你要去哪兒？”
黎星原沒有回頭，“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自有我的去處……最後便祝你跟關道友日後長長久久。”
【卑微值+30】
主打一個不忘初心。
話音落，面具寒光一閃，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三人面前，黎星原撐着一口氣抱着小蟄快步跑向宮門，覃瑭站在宮牆後，見她顯出身形，笑得揶揄，沒有多言，帶着人離開。
“怎麽，放着大宗門的修煉資源不用，要出來做散修？”
“還是想真加入我魔教？”
黎星原身心俱疲，把小蟄遞給人抱，對于這落井下石的嘴賤只差沒翻白眼，“人人都知道我勾結魔修，等回到淩霄派被關起來審查嗎？”
“辛梧已死，永安境內，大大小小的國師廟都會有怨靈滋生，肆虐殺人。”黎星原想想都覺得頭痛，不住嘆氣，“可能還有別的災異降臨。”
“報應在我，此後就游走這四方境內，贖清罪孽吧。”
兩人離開深宮，長街上，行人寥寥。
漆黑成團的怨靈在結界外的高空盤旋，猛烈沖撞，城裏，人人自危，心神俱悚。城外，哭嚎陣陣，血流成河。
黎星原咽下一粒剛兌換的丹藥，跟着覃瑭出了城，一路走進魔教駐地，原本就零散破落的小棚子被怨靈沖撞得七零八落。
覃瑭驅散怨靈，重新搭起棚子，布下防禦陣，示意黎星原進來。
“這是她的血。”
覃瑭接過瓶子，擡眸看向她，似是試探着開口，“其他的東西……你也有？”
“這兒。”黎星原将東西一一擺在桌上，“百年的肌骨木，生髓蓮的蓮藕，血靈草的根莖，還有這朵回陽芝，你只說了這些。”
“剩下的事，要麻煩你了。”
笑笑從毯子底下鑽出來，好奇地湊上來打量，東摸摸西看看，覃瑭盯着桌上的東西出神，擰眉不語。
“怎麽了？還差什麽嗎？”
“沒。”覃瑭回過神，一把摁住手邊的晴天娃娃，忽然壓低聲音靠向黎星原，“老實說，你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麽勢力？”
天知道他列出這些東西的時候用詞保守，說盡力湊湊就行，修補傀儡罷了，用不了高配的材料還能用低配的将就一下，随便撇段一根普普通通的靈木就能湊活過……
總之，他這輩子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
早知道就該多要點！
黎星原笑笑，避而不答，“能用就行，我先休息一下。”
說完便徑直去了角落，兩股戰戰，差點栽倒在地上，扶着木樁子緩緩坐下，吃過的丹藥漸漸發揮效用，她忙運功調理。
覃瑭則小心将昏睡不醒的小女孩安置好，仔細處理黎星原給的藥草、神木，一點點拼湊出人形，用以替換下小蟄殘破的肢體，再已傀儡師的血為引，繪制符陣，輔以術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