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豆奶
紅豆奶
林又之約他們在表彰會後一起晚餐，陸彌琛的飛機在下午，四個人難得聚到一起。
消息是陸逢森告訴Elly，再由Elly轉達給裴念的。
裴念聽見“陸逢森先生交代”幾個字，恍惚回到了剛結婚沒多久的時候，那時陸逢森幾乎不聯系他，除非迫不得已，也只是通過Elly傳話，好像跟他多說一句會讓他難受得死掉一樣。
“知道了。”裴念平靜地揮揮手讓她出去。
“需要準備禮物嗎？”
裴念沉吟半晌，道：“去我保險櫃把上次拍的那顆黑歐泊拿出來。”
Elly遲疑道：“會不會太貴重了，拍賣級別的黑歐泊林教授可能不會收。”
冥思苦想自己的其他藏品有哪個适合林又之的，他實在是沒有送禮物的經驗，平時都是讓Elly看着辦的。但是送給陸逢森的Omega父親，也讓Elly代為挑選似乎不太合适。
萬能秘書Elly看出老板的困惑，提示道：“要不送些林教授日常會用到的東西？”
“日常會用到的？手表？”
“更日常一點的呢，書籍、皮夾、領帶等等。”
“這有點太随便了吧。”裴念不太贊同道。
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Elly深吸一口氣，微笑說：“怎麽會，送長輩這些都是不會出錯的選擇，或者煙酒、保健品之類的，不過林教授暫時還用不上保健品。紅酒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裴念一邊轉筆蓋一邊思考，“鋼筆怎麽樣？林教授應該經常寫東西的。”
“非常适合。”Elly捧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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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有點欣喜地翻開萬寶龍的商品名冊，一眼相中其中一款冰川藍墨水筆。
“就這個，你去專櫃拿貨順便去我酒櫃裏挑一瓶紅酒一起送去。”
“好的裴總。”
“等等，算了，還是另外那款白金色的簽字筆吧，總是要換墨水可能不太方便。”裴念手指轉向另一張圖片，在Elly轉身前又喊住她：“冰川藍那只拿給我。”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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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彰會當天，陸逢森早早開車過來曌弋花園。裴念拉開副駕駛的門看到一大捧洋桔梗愣了愣，沒等陸逢森給花挪位就徑直坐到後座。
裴念一上車就垂眼看手機，十分忙碌的樣子，錯過了幾次擡頭看向後視鏡的眼睛。
“到了。”
車輛在鹿港大學禮堂前停下，校友們為紀念建校百年而捐贈了大禮堂。采用巴洛克設計，通體米黃色，牆身有浮雕、琉璃窗戶，有點像教堂。
裴念呆站着觀賞了一會，見陸逢森捧着花掠過他往裏走才慢吞吞跟上。
“幫我拿一下。”見他跟上來，陸逢森不由分說地把花塞到他懷裏。
像個強勢送花給他的追求者似的，其實不然，陸逢森只是低頭把散開的鞋帶系上而已。
“沒有人會穿西服配球鞋的。”裴念沒話找話嗆聲道。
“你面前就有。”陸逢森沒理會他的嘲弄，綁好後指了指一旁的自動販賣機，“好像有洋甘菊茶，要喝嗎？”
“不喝。”
“為什麽？你不是嗓子不舒服？”
裴念皺眉：“我什麽時候說我嗓子不舒服。”
“一直不說話還以為你上火燒壞嗓子呢。”語氣中帶有一點促狹的笑意，裴念看出他眼裏的調侃，硬邦邦地把花塞回給他接着往前走。
見人沒跟上來，他回頭看了一眼，陸逢森居然真的在買洋甘菊。
“我不喜歡洋甘菊茶。”裴念拍開他準備按按鈕的手，直接選了紅豆奶。
哐啷啷，飲料從底下滾出來，陸逢森彎腰拿起，遞到Omega眼前，他伸手來接的時候又收了回去。
“不是不喝嗎？我只帶了兩個硬幣，這是我的。”
Omega默不作聲看着他，雖然矮了一個頭，但是憑借多年掌管商業帝國的經驗，僅那麽一站氣勢就拉滿，更別提那頗具威脅的眼神。似乎連帶着周身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見alpha仍無動于衷，裴念利落地拿出皮夾從裏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怼到機器進鈔口，不出意外毫無反應。
裴念攥起手把錢揉皺，氣惱地轉身遠離不識好歹的自動販賣機。
悶頭往前走了半段，驀地被燙了一下——陸逢森把溫熱的飲料按在他臉頰上。
“我不喜歡紅豆，便宜你了。”
“不喜歡就扔了。”冷酷的口吻，頗有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傲氣。陸逢森只是笑，徑自給紅豆奶插上吸管不由分說地塞到他手裏。
“不要浪費糧食，老師沒教過嗎？”
裴念瞪了他一眼才握住溫熱牛奶，兩人的手指猝不及防碰到，不知誰手下失了輕重按到了牛奶盒，溫熱的液體溢出沾濕了蔥白般的指尖。
陸逢森眼神暗了暗，抿着唇從皮衣外套裏掏出紙巾幫他擦淨。“好了。”開口時聲音略微沙啞。
“謝謝。”這一刻裴念似乎與他交感，不着痕跡地收回手背在身後，悄悄捏了捏指腹讓熱意退散一些。
“進......進去吧。”Omega強作鎮定道。
“嗯。”
雖然擦幹淨手，但是紅豆奶的甜膩味道絲絲繞繞地萦繞在兩人周圍，仿佛立起一個屏障把他們和來往的人隔開。
跨入大門口，裴念扯了扯黑色皮衣下擺，甜膩味就分享給了alpha.
他指向報告廳門外，提醒道：“那裏有垃圾桶。”
“我去扔一下，你先進去。”
“嗯。”
裴念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到林又之給他們留的位置，恰好坐在最前排的林又之轉過頭來。
他笑着走上前，“小念你來了。”
“恭喜你，林教授。”
“謝謝，鋼筆收到了，非常漂亮。”林又之擡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臉上是道不盡的喜悅，“你破費了。”
“你喜歡就好。”裴念回以一個淺笑，眼角餘光突然捕抓到一點瑩白色珠光。眼珠子轉下去窺見林又之黑色西服袖口上墜着一顆飽滿的珍珠——是陸逢森買的那對袖扣。
原來是送林又之的。說不清心裏現在是什麽感受，但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好像有顆掉落的碎片塞回心髒。
雀躍、驚喜、絕處逢生？說不清哪個詞語更加貼合，總而言之可以籠統地稱之為高興。
“陸逢森那臭小子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不由自主上揚的語調：“他在外......”
“噢我看到他了。”林又之舉起手往後揮了揮，裴念抿了抿唇壓住往上翹的嘴角轉過身。
動作幅度過大，引起飓風。一瞬間，補上的心髒缺口被穿堂風吹過，連帶着剛回歸原處的碎片一起吹開，破了個更大的洞。
“林教授，好久不見，恭喜你呀。”Omega風鈴一樣清脆的聲音響起，巴掌大的臉上帶着生動的笑意，與旁邊高大帥氣的alpha看上去很登對惹眼極了。文昱見裴念沉默地站着，主動與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文昱。”
裴念幅度不大地點了點頭。
“謝謝小魚，你怎麽會來？”
“他來采訪的，小爸你等會演講完跑快點別被他逮到，他準備了三十個問題呢，等着結束後随機找獲獎者采訪。”陸逢森指着文昱道，語氣裏隐藏不住的熟稔與調侃十分刺耳。
裴念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椅子才能支撐着自己愈發無力的身體，落在椅背上的指尖從通紅到泛白。
“怎麽了小念，你不舒服嗎？”林又之注意到裴念的臉色變得蒼白，口吻中隐隐帶着擔憂。
“沒事，可能午飯沒吃飽有點低血糖。”
“禮堂外面路口有超市，去買點吃的回來。”林又之指揮陸逢森道。
“不用，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先去準備吧。”裴念勉強扯出一個笑，故作輕松道：“我還等着陸教授請的大餐呢，現在吃東西等下就吃不下了。”
“小爸你先去吧，我看着他。”
“那好吧，有什麽事一定要說，不要硬撐。”林又之稍微用力握了握裴念發冷的手，複又強調道：“一定不要硬撐。”
“嗯。”
文昱從斜挎包裏掏出兩個士力架塞到裴念手裏，“是莓果奶油味的，我最喜歡的口味，不要給陸逢森，你自己吃噢。”說完小跑着回到媒體座位那邊。
裴念握着兩管士力架怔怔坐到位置上。整場頒獎會什麽也沒有記住，只有手中越來越軟的士力架提醒他時間已經過去三個鐘。
陸逢森撇了一眼已經融化成液體的巧克力，語氣不太好，說：“不想吃就扔了，一直拿着幹嘛？”
話罷伸過手來拿，裴念手往後收了收避開他的動作，把融化的士力架放進口袋率先走出建築物。
陸逢森見到林又之出來，迎上去把懷中的花獻給他。林又之笑着接過後直接塞到眼神黯淡的裴念懷中，道：“你的花還是送你老婆吧，我先生會給我帶花。”他朝陸逢森眨了眨眼，表情中帶着點孩子般的天真得意。
話音剛落，姍姍來遲的陸彌琛捧着一大束有髯鳶尾走來，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把整片紫藍色花田都薅光的程度。
“林教授，恭喜。”陸彌琛輕吻了下林又之臉頰。
“謝謝，不過你遲到了。”
“抱歉老婆，飛機晚點了。”
“看在你送的花份上就原諒你了。”林又之催促道，“小念餓了，別站着了，吃飯去。”
吃飯的時候裴念頻頻走神，好在林又之有說不完的話，他興高采烈地跟陸彌琛講述回國這幾天的樂事，陸彌琛低眉順耳聽着并不時給他添食。
小別勝新婚，盡管兩位教授結婚多年，該準則仍适用。飯畢兩個人打算去看午夜場電影，把陸逢森和裴念打發走。
“陸逢森。”
“父親。”
“明天回家一趟，幫我掌掌眼送什麽給你外婆。”
“送外婆哪用我......”觸及陸彌琛的嚴肅的目光，将将要脫口而出的話語陡然改變，“送外婆的禮物我肯定要看看。”
“嗯，回去吧。”陸彌琛看了一眼正在跟林又之說話的裴念，沉下聲警告道：“老實點。”
林又之上了陸彌琛的車，裴念和陸逢森落後他們幾步朝兩人揮揮手。
一瞬間又安靜下來，片刻後，裴念突然開口道：“林教授和陸教授感情真好。”
“嗯。”陸逢森忙着找車鑰匙，沒太注意他說的，敷衍着回答。
裴念看着眼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輕輕吐出口氣，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別的事，不用你送了。”
“這麽晚了你能有什麽事？”仍埋頭苦找。
裴念朝他走了幾步，把漸漸開始發焉的花還給他，“就是有事。”然後轉身往反方向走。
起初是緩緩前行，拐過餐廳後腳步逐漸加快，慢慢就小跑起來。裴念一口氣跑到了附近一個荒廢的游樂場才停下。
因為劇烈運動，肺間空氣急速燃燒火辣辣地疼。
他有些洩氣地在鋪滿灰塵的秋千上坐下，呆望着泛着微光的江水，身後的馬路不時有車輛經過把他的臉照得煞白。
嘀哩嘀哩，熟悉的來電鈴聲。
裴念愣愣地看着手機上的A陸逢森，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并不接電話。應該是打錯了，陸逢森幾乎不會主動找他，最近聯系也是通過Elly，一定是誤觸。
垂着腦袋盯着電話直至自動挂斷，并保持這個動作五分鐘，手機依然安靜。果然是打錯了，裴念想。
就在他準備收起手機時，電話又響了。
嘀哩嘀哩，在寂寥的冬夜顯得格外吵鬧。思慮再三，裴念終于接起。
板着臉口吻冷酷道：“有什麽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