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分化(past)

分化(past)

初見時正值裴念分化,他一個人躺在醫務室等司機。因為高三生暑假就要回校補課,且校醫是正常休假,所以醫務室裏面并沒有人。

夏日午後,蟬聲吵鬧,吱吱吱地叫着讓裴念睡不安穩。腦袋像灌了熱水的保溫壺,把蒸騰熱氣封在裏面嘶嘶地慘叫。

後頸的神經末梢捕抓到十分陌生的知覺,突突地抽動,滿漲得讓人想把後頸撕開。

他正在經歷人生中第一次發情,分化成Omega了。

幾乎每一份腺體分析報告都預測裴念會成為一名Omega,但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裴念仍無法接受。

Omega的限制太多了,在發情期來臨時他會淪落為屈服于原始欲望的野獸,醜陋地扭動身軀懇求alpha給予标記。遇到高階的alpha還會有被壓制的危險。

他有些受挫地啜着指頭——這讓他稍微好受一些,身體血肉的新生讓他如重返口欲期的嬰孩,緊張焦慮不得緩解。

或許是分化的緣故,他的嗅覺變得敏銳了許多,以致于空氣中的氣味稍稍轉變時他立刻就察覺到。

三四道不同的alpha信息素順着門縫飄進來,其中還夾雜着汗臭味,讓人作嘔。

危險氣息逼近,但是四肢酸軟無力,身上發燙發癢所以他并不能立刻起身逃開。只能輕手輕腳地在一旁的醫療用品小推車裏摸了一個割安瓿用的利片。

“真的沒事嗎?再怎麽說他也是裴家的小少爺啊。”

“老師剛才帶着他在走廊經過的時候你沒聞到嗎,那麽膩的信息素。”說話的人冷哼了一下,笑道:“他分化成Omega了,裴家的Omega除了聯姻還有什麽用,我只是提前幫聯姻對象驗驗貨。”

“早看他不順眼了,仗着自己是裴家少爺眼睛長在頭頂。裴家又不止他一個少爺。”

推拉門驀然拉開,濃重的、不經掩飾的alpha信息素噴湧而來,攻擊性極強。幾乎在那群人踏進來的瞬間,裴念立刻滾到床下。

腳步聲一下一下靠近,信息素厚牆傾軋。刷一下簾子被拉開,剛剛說話的人心情頗好地哼笑着:“跟我捉迷藏?那你可要藏好了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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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去守在門口,注意一下值班老師。捉迷藏肯定是慢慢找才刺激嘛。”

其餘人嘻嘻嘻地笑了,嘴裏吐出污言穢語緩緩走出門外。

裴念捂着口鼻遏制呼吸看着外面那雙走來走去的腿,那人一邊走一邊念叨“在哪呢,我看到你了,出來吧。”

正當裴念看着那雙腿往門口走去而松一口氣時,突然,冰冷的手攫住裴念紅腫的腺體,像毒蛇纏繞。Alpha的力氣極大,一下就把他從床底拖出來。

“小念,你不知道你的信息素早就把你洩露了嗎?”下一秒,後頸上的手換成了略帶濕意的利齒。

沒時間再考慮,裴念抓着利片反手亂劃一通,那人沒來得及反應勉強擡手阻擋,雖然不是開刃的刀但也能把人劃得血液迸濺。

只是他見了血似乎更興奮了,低低地笑着,“分化成Omega的感受怎麽樣。”他深吸一口氣,眼裏流露着瘋狂,步步緊逼。

裴念已退到牆角,退無可退。Omega分化時最為虛弱,且他的腺體正在遭受猛烈沖擊,這一刻alpha的信息素對他來說就是毒藥。

見裴念無力地倚靠在牆上,垂着頭。那人毫無防備地走近,雙手握住纖細的脖子,緩緩收緊,嘴角嗜着笑欣賞逐漸變得紅紫的臉。

盡管處于下風,但裴念臉上毫無懼意,甚至沒有正眼看他,輕聲道:“你自找的。”

電光火石之間,裴念把剛剛連同利片一起拿到的鎮定劑打進他的血管。

下手快準狠,那人雖然也算反應迅速地死死扣住裴念的手,眼睛掃過桌面空了的玻璃瓶,“不過是鎮定劑,你以為能頂什麽用,我放過你,門外的人也不會放過你。”

裴念哼笑了下,“放心,我現在就不會放過你。”話罷,猛地把他翻過來張開嘴咬住對方的腺體。

Omega是不具備标記能力的,相對的他們也沒有像alpha那樣專門用于标記的犬牙。但是作為人類,牙齒的正常咬合力可達23-68kg,足以咬死同類。

當然,裴念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好學生,不會做殺人越貨這樣的事情。所以他只是在被alpha騷擾時,自我防衛過度而不小心咬掉了對方将近一半的腺體。

臉上、手上滿是鐵鏽味,門外的人聽見嘈雜的打鬥聲湧進來。臉色蒼白的Omega嘴角滴着血,仿佛地獄來的修羅。

裴念盯着他們,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時把抽搐的alpha扔過去,一個翻身從窗外逃走。

喘着粗氣跑離醫務室,幸好醫務室建在遠離教學樓的地方,沒有人看見他的駭人模樣。

裴念一路跑到尚未正式投入使用的游泳館,被人追擊的恐懼感仍萦繞在心頭。後頸傳來的熱度幾乎讓他昏厥,見到泛着冷光的水池他想也不想就跳了進去。

生的意志強迫虛弱的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行動力,但是卻沒有讓遲緩的腦子想起自己不會游泳,跳下去的那一刻甚至來不及閉氣,冰冷的水就從四面八方湧入鼻腔。

池壁貼着藍綠色的瓷磚,他半睜着眼睛觀賞,或許這就是人生中最後一幕了。陽光從上方傾灑,像開着金色的鎂光燈,我現在是不是像水中跳芭蕾的演員?他失神地想。

漆黑襲來時,感官失靈前的一瞬,無力漂浮的手腕霍然被人抓住。溫暖的,有力的大手把他攫獲。

陸逢森把人拉近托着他兩邊腋下圈住他往岸上去。讓他平躺在池邊,拍了拍蒼白的臉見毫無反應後熟練地檢查口腔和鼻腔,然後開始做人工呼吸和胸外壓。

裴念記不清自己吐了多少水,只覺得肺部火辣辣地疼,眼皮非常沉重。很困,但是耳邊總有一把嘶啞的聲音在喊“同學,同學,學長?你沒事吧...學長......”

好難聽啊,像鴨子叫,怎麽能這麽難聽呢,像變聲期的臭小孩。

對方也确實是。

實在太吵了,裴念掙紮着張開雙眼想讓他閉嘴。驀地對上一張超級放大版的俊逸面容,但是因為靠得過近,所以比起帥哥更像攤開的白面大餅,他吓了一跳猛地掄了人一拳。

“哎呦,我救了你都沒讓你以身相許呢,你怎麽恩将仇報?”

“你是誰?這是哪?”裴念聲音沙啞地問,胸腹的位置很痛,可能是肋骨斷了。

“我是陸......”話還沒說完,裴念又暈了過去。所幸他的手機進水也沒有壞,司機打電話來時被陸逢森接到,再然後他醒來已經被到私家醫院。

跟陸逢森再次見面是一個月後,裴念回校後趁午休時間跑到游泳館。這個時間其他學生都在宿舍休息或者在操場小賣鋪,沒有人會過來。

其實他也沒有把握能再見到救他的那個人,但是躺在家裏和醫院的這一個月裏他總會想起那雙漆黑的眼睛,眉骨挂着水滴,如瓷碗裏盛放的玻璃珠。很亮,璀璨耀眼。

“你是誰?”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把裴念吓一跳,他轉過身看見斜挎着運動包的少年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轉過身飛速跑回教室。

後來裴念又悄悄去了幾次游泳館,根據他的觀察,少年是市青少年游泳隊的成員。

附中剛落成的游泳館的池子與正規比賽标準一致,所以在暑假這段時間借給市隊訓練。訓練時間從下午兩點開始,少年則每天中午十二點就過來練習。

“你為什麽總是一個人躲在這裏?”

不知什麽時候少年走到自己身後,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有平靜的泳池,不知道這人在看什麽。

而且幾天前他就注意到縮在二層看臺的人了,只是想搞清楚他在做什麽才沒有上前拆穿。

今天游泳隊例休,原本不用過來,但是他擔心他落空,所以這次沒有去更衣室而是徑直上來。随着距離拉近聞到淡淡的薄荷味,彼時陸逢森還是個沒分化的臭小孩,并不知道這是什麽,只以為是裴念身上的洗衣液味。

“我不是躲,我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裴念欲蓋彌彰地舉起手上停在第三頁的書籍。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看書,你一直在看我游泳。”少年尚未分化,直A癌就如此明顯。

裴念的耳朵悄然變紅,忿忿地瞪了眼前人一眼,“我愛看誰就看誰,關你什麽事,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少年誠實地搖搖頭。

“這個游泳館可是我家捐的。”明明臉上一片窘色,但是還嘴硬的Omega看上去有些好笑。

“可是你都不會游泳啊,捐了游泳館又怎麽樣,還不是要我救你。”他幽幽回擊道。

“喂小弟弟,你真的很不懂禮貌。”

“我只比你低了兩個年級,并沒有小很多,不要叫我弟弟,我叫陸逢森。”

“不可能,你看上去像個小學生。”

陸逢森氣笑了,到底誰像小學生。雖然自己比他矮了幾厘米,但是怎麽看也比把書拿反的人成熟吧。

“九月開學我就要來附中讀書了,你背後的字是綠色的那就是高三,就是比我高兩個年級而已啊。”

“噢。”反正都被抓包了,裴念也不躲了,坦坦蕩蕩道:“對啊,我就是每天來看你,你要收費嗎?”

饒是社牛如陸逢森也沒見過這樣的人,他愣了愣,結結巴巴開口道:“随......随便你......”

“那你還不快點去換三角褲。”上帝作證,裴念本來是想說泳衣的,但是想到男性游泳選手不是穿的泳衣而是三角形的泳褲,于是一合計略讀成了三角褲。臉上已經紅得快要滴血,但是裴念仍假裝淡定不服輸地回看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終是陸逢森先敗下陣來,哈哈笑個不停,眼角都冒出淚花。

“你真有意思。”少年臉上仍帶有稚氣,劍眉星目裏流轉着多情的笑意,讓人無法忽視他的俊朗。陸逢森目光灼灼地看着裴念,“你叫什麽名字?”

雖然剛剛以自家捐建游泳館來給自己增添威懾力,但是當對方問起自己名字時,他突然就不想告訴對方了。

衆所周知,裴念,是裴家的裴念。是裴秘書長的兒子。

身邊同學總是忌憚他的身份,生怕沖撞了他,都不敢多跟他說話。他不想陸逢森知道自己叫裴念後,也用那種戰戰兢兢的态度對待自己。然後背地裏又暗暗對他人說裴念不過是投了個好胎,拽什麽,整天冷着一張臉自視清高,要換做我生在那樣的家庭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噠,一記清亮的響指。“怎麽了,還沒想好要捏造個什麽名字嗎?”

“胡說八道什麽?”

少年笑彎了眼睛,“不說就不說,你知道我叫陸逢森就可以了。至于你的名字,我遲早會知道的。”

“噢。”

随着時間推移,裴念的專屬觀衆席從二層看臺轉移到一層,又從一層最後一排轉移到第一排。

盡管陸逢森還是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是也不妨礙日漸拉近的距離。

-

“你的耳朵怎麽了?”陸逢森看着對方紅腫的左耳,剛想擡手碰一下,又想起上次跟他聊得起興下意識勾肩搭背,被對方狠狠拍了一掌警告不要随便碰Omega.

他縮回手,呆愣愣地看着頗為觸目驚心的耳朵。

“沒事,剛打耳洞都這樣,一點發炎而已。”

“不用處理下嗎?看上去真的很嚴重。”

“店主給我的酒精放在班上了,我回去再處理。”

聞言,陸逢森立刻低頭悉悉索索在包裏翻找。作為運動員,受傷是家常便飯,所以他的包裏常年備着基礎的外傷處理藥物。

他把碘伏拿出來,正準備噴,想了想又收回手埋頭找出一包醫用棉簽。

“我幫你消下毒,我經常處理外傷很有經驗的。”

“不用了,你笨手笨腳反而會把我弄得更痛。”裴念不大信任道。

“瞧不起誰呢,你落水的時候誰給你做的人工呼吸,誰給你做的胸外壓!我可是接受過培訓的,專業的好不好。”青春期的小孩最禁不起激,稍微點一下就能着。

陸逢森還在如數家珍地說着自己會十五種肌貼方法,以及各類型暴露性創口處理。絲毫沒有注意到裴念逐漸變紅的臉。

等反應過來Omega學長已經很久沒說話了,他才擡頭看向他,“你,你怎麽了?耳朵發炎蔓延到臉上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少年略顯驚慌的模樣把裴念腦子裏的旖念趕走,他倨傲地輕擡起下巴,說:“好吧,我允許你給我消毒。”然後把頭發都撩到耳後,微微偏過頭。

“我就說我來嘛。”

如果陸逢森是卡通片裏面的人物,那麽就會看見他逐漸升高的雙肩,滿滿都是傲氣。

雖然面上寫滿了包在我身上的自信,但是手下動作卻輕柔得像刮膩子。

“怎麽樣?痛嗎。”

“不痛。”

“這樣呢?”

“不。”

“現在呢?”

實在是忍無可忍,裴念轉過頭一把搶過他的碘伏,“你都沒碰到!扭扭捏捏幹嘛!我自己來。”

話罷舉起就要往耳朵噴。陸逢森張皇地擡手虛虛攏住,然後把瓶子搶回來,還不忘教訓道:“噴進耳朵怎麽辦。”

陸逢森把漸漸變幹的棉簽重新噴濕,顫顫巍巍終于給紅腫的耳朵消上毒。從外耳骨一點一點往裏塗,冰冰涼的觸感輕緩地在裴念耳朵上游走。

毛細血管充血得更嚴重了,緋紅蔓延至脖頸,連帶着腺體暗暗發燙。

“好了嗎?”裴念突然回頭,為了方便塗碘伏所以他把黑框眼鏡摘下,巴掌大精致的臉蛋極具沖擊力。陸逢森微不可察地吞了吞口水,磕巴道:“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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