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自首

自首

這宋家食肆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 今天突然就圍了好些的人。

“這是怎麽回事,裏面怎麽了?”有剛過來的人不知道什麽情況,“還關着門。”

有好事者扒着門縫、窗戶縫往裏頭瞧, “這不是街那頭煙火食肆那老板嗎?一大早的怎麽來這裏了?”

“你聽說了嗎?那頭, 就甜食鋪子,裏頭的水簾壞了,怕不是這宋家食肆的老板搞的。”

“可是甜食鋪子的水簾壞了, 關煙火食肆的老板什麽事兒?他怎麽過來了?”

旁邊的人聽了這話看過來的眼神都複雜得很,有些可憐,又有些看傻子的樣子, “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甜食鋪子和煙火食肆是一個老板。”

“什麽?”

“這樂姑娘可厲害了。”

“還是個女的?”他以為旁邊那高高大大的男的才是老板, “就裏頭這個女的?”

他實在有些驚訝, 說話的同時還暗暗地指了一下宋家食肆。

一旁的人都忍不住笑他, “一看你就不常來高頭街吃東西, 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這老板真是厲害, ”聞着連連贊嘆,“一個小娘子竟然經營着兩個那麽大的鋪子。”

誰知道旁邊的人聽了他這話, 又搖了搖頭,“你可知道那河邊燒烤攤子?”

“還有那炙烤鋪子!”

“還有鴨貨呢!”

一旁的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 把那個不常來高頭街的漢子說的目瞪口呆,“這豈不是占了高頭街的一大頭?”

“要不說這樂姑娘厲害呢!”

那人聽後更加佩服, “這可真是厲害, ”他感慨完後又皺了皺眉頭, “你們不是在糊弄我玩呢吧?”

“我們糊弄你幹啥?”被問的人哭笑不得,回話裏帶着與有榮焉的驕傲, “你在這街上随便打聽打聽,人家都知道的。”

那人這才真的信服, “那煙火食肆和甜食鋪子好吃的很。”

他想了想又道,“河面燒烤也很是不錯的,我最喜歡那裏的雞生蚝了。”

高頭街的人愛熱鬧不假,也熱情得很,紛紛開始給他推薦菜品。

“你回頭試一試他家的鴨貨,非常好吃,特別是鴨胗和鴨腸。”

“對,她家還推出了炸鹵,先鹵後炸,又入味,又香脆!”

“果木烤鴨也值得一試,鴨肉香中伴着果木香,真是人間的頂級美味。”

“唉唉,快別說、別說了,”有人急急忙忙拍了拍他們,“宋家的老板出來了!”

只見宋家食肆的老板宋歌面色沉重,急匆匆走了出來,後面跟着一個同樣一臉沉重的小娘子,周圍的看客安靜了一瞬,有壓低了聲音悄悄議論。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我尋思是這宋老板做的呢,前兩日他那話酸的不行。”

“這小娘子……這小娘子看着有些眼熟,面色也不好唉。”

“是陳家的吧,陳家那個妹妹。”

“這宋家和陳家一貫的要好,沒準還是他們兩家一起弄的。”

緊随宋家老板和陳家姑娘出來的是樂凡。

樂鐢沒想到他們突然就出門了,被落在後頭幾步,只得快走幾步追上。

“我自覺要求并不過分,只不過将該挨的板子挨了,再将我修水簾的銀錢給了就好。”

魏景行跟在後頭,“這都合理的很,都不承認也沒有辦法。”

樂鐢默契接話,“那反正我定是要報官的。”

衆人一聽這t話,“這小娘子還厲害得很呢!”

他們都以為頂多是來讨個口頭上的公道罷了,“這小娘子竟還要報官?”

“真挺狠啊!”

“可不是?因着這事報了官,還怎麽在這街上做生意、開鋪子啊!”

“難不成真是這宋家和陳家一起搞的?”

看客終究不會真的關心各方的最後結果,對事情本身反倒更好奇些。

“搞壞個水簾而已,還用的着兩家一塊?”

“宋家食肆極少賣甜食的,倒是那陳家賣的比較多,所以我覺得陳家那小娘子幹的。”

“人家一個小娘子,想必出門都極少的。”

“這人心叵測,跟娘子、漢子什麽關系?”

“說的也是,”那人想了想,“但我還是覺得是那宋家人幹的,陳家還是很老實的人的。”

今日時辰尚早,天氣又不那般炎熱,看熱鬧的人都跟着樂凡等人去了陳家鋪子。

陳家鋪子的老板叫陳丁,是個跟宋歌差不多大的,剛剛跟在宋歌後頭的是陳丁的妹妹——陳禮。

陳丁年紀不大,陳禮更是小,兩兄妹父母早亡,六七年來,一直是他們二人相依為命。

“這個鋪子還是今年才開起來的,”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感慨,“這兄妹二人的日子好不容易才過得好一些。”

這一衆看客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怎麽竟這般糊塗?!”

“誰說不是呢?”多的是嘆氣的人,“又可氣、又可憐的。”

樂鐢、陳禮等人進了陳家鋪子。魏景行走在他們後頭,在進去之後回身關了門。

門一關,內外成了兩個世界。

“哥!”陳禮雖面有愁容,但原本還撐得住,這一聲喊出來,嗓子竟有些沙啞、聲音也有些發顫了。

陳丁聽到妹妹喊他,急匆匆走過來,他走路總是擡不起腳的樣子,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走到人跟前兒了,他又忽的收住了腳步。

陳禮見到陳丁的一瞬間,眼淚便忍不住的往下掉。

裏頭迎來了一陣讓人難受的沉默。

與門內不同,門外此時熱鬧極了,抻着脖子的、踮着腳尖的,各個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陳禮張了幾次嘴,才終于發出聲音,“哥,你三日前可是去了甜食鋪子附近?”

陳丁一愣,說話都有些結巴,“我……我……我是去了一趟。”

他話音剛落,陳禮緊跟着便問,“具體是什麽時間呢?”

陳丁本就緊張,不知道是不是妹妹追問的緣故,他雙手拽了衣擺,看起來更緊張了,“傍晚、傍晚時分,天……”

一旁看着的宋歌很是着急,“天可黑了?”

陳丁讷讷的點了點頭,“是有些黑了。”

“你,”陳禮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嘴,問,“你可幹了什麽事情?”

陳丁一聽這話,連忙搖頭,“沒有啊,我什麽都沒有幹。”

陳禮見陳丁這般模樣,嗚嗚的便哭了起來,眼淚更是連成了串兒,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陳丁着倉皇的樣子,讓在場的人心裏五味雜陳。

陳禮想,這事情,恐怕确實是哥哥做的了,她又氣、又怕、又難過,“哥,你糊塗啊!”

一旁的宋歌連着嘆了好幾聲的氣,“阿丁,你,你,你這叫我怎麽說你才好!”

被認定壞了水簾的陳丁,不解釋、不争辯,但也沒有承認的意思。

“樂姐姐,”陳禮轉身看向樂鐢,“我兄長一向老實,他那日就是喝多了,他定不是有意的。”

樂鐢和魏景行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陳禮覺得他們二人仿佛也不是那般鐵石心腸的人,連忙接着開口求情,“我這哥哥老實的很,沒有什麽壞心眼的,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陳禮比樂鐢稍矮了些,樂鐢低頭看向她,“你哥哥自己還沒有承認是他做的呢,你怎得就急着求情了?”

陳禮聽了這話一愣,猛地轉身看向陳丁。

“你應該是比我大幾歲吧,我暫且喚你一聲大哥,”樂鐢也看向陳丁,“陳大哥,那日可是你?可是你幹的?”

陳丁聞言點了點頭,又迅速搖了搖頭,“不,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幹,我不可能幹的。”

魏景行有些不耐煩,“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你甚至都沒有問是何事,怎的就說自己沒有幹、還不可能幹了?”

一旁的宋歌聽的直撓頭。

陳禮則更加認定是自家哥哥做的了,她拽了樂鐢的衣袖輕輕搖了搖,嘴裏翻來覆去就是那兩句話,“樂姐姐,我兄長真的一向老實,他平日裏都不怎麽出門的,他真的不可能是故意的。”

“對,”陳丁這才開始解釋,“我很少出去的,就是聽說你家甜食鋪子的吃食很好吃,鋪子裏頭的水簾也很舒坦,想着去見識見識,這才……這才……”

魏景行看着他那怯懦的樣子便來氣,“這才,這才,出手壞了水簾。”

陳丁、陳禮二人一愣,紛紛擺手,“不是不是的,他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陳禮剛剛還在因為陳丁開口解釋而開心,卻沒想到他這解釋越描越黑,還不如不解釋。

陳丁怯懦着又開口道,“我那日喝多了酒,腦子迷迷糊糊的,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樂鐢也覺得這陳丁說話費勁,她聽着都替他缺氧,“可是有人說看到你了,他們說……”

樂鐢的話還沒有說完,陳禮便打斷了她,她突然想了起來,“我,我那日好像也去了。”

聽了這話,魏景行來了興致,“哦?”

“對,我也去了,”陳禮肯定道,“只不過我比兄長去的稍晚一些。”

“你怎知你比他去的晚?”

“我是在宋家食肆那裏見到的兄長,他當時喝的爛醉,還是宋哥背着他,”陳禮看向宋歌,“對吧,就是那日吧?”

宋歌不知道在發什麽呆,靜了一瞬,才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對,對,是有這麽回事。”

陳禮終于露出了一些笑容,她看了看陳丁,又看了看樂鐢,“他都喝得那般醉了,怎的還會有意識的向姐姐那甜食鋪子的後院扔磚頭?”

這一席話讓本來仿佛已經明了的事實,又蒙上了一層灰。

魏景行聽到此處,湊近樂鐢,微微小了聲音,“不是有幾個人說,那背影,看着也像個姑娘嗎?”

他說完又轉擡頭看向陳禮,“你那天穿的可是個藏藍色的裙子?”

陳禮一愣,剛剛魏景行跟樂鐢說話,雖然聲音小了些,但他們還是都聽到了。這會子又這般問,陳禮心中很是忐忑,“大哥,你,你可看到我了?”

“傍晚時分,天剛擦黑,那些人只說是一個走路姿勢有些婀娜、又穿藏藍色衣服的人……”

魏景行的語速越來越慢,他一邊說一邊打量陳禮。

樂鐢眉頭微皺,略一思索,便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陳禮,“怕不是那幾人眼花了,看走眼了?”

宋歌聽到此處突然向前一步,将陳禮護在身後,“你們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陳禮嗎?”

陳丁也要将妹妹護在身後的,只是稍慢一步,只得有些尴尬的停在原地,進不是,退也不是。

“我們這不也是不确定才來問的嗎?”樂鐢的表情更加複雜,“他們兄妹都承認去過我們甜食鋪子附近,又穿的又都是藏藍色衣服。”

魏景行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樂鐢的手心,接着道,“這當哥哥的喝多了,走路妖嬈一些,也是可能的,但是這妹妹,沒準走路……”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嘆了口氣。

接着,魏景行又幹咳兩聲,“算了算了,我們也不是衙門裏的官爺,我們還是報案,讓官爺去定奪。”

“不行!”

“不行……”

“不行的。”

這宋歌和陳家兄妹不約而同地開口制止。

樂鐢平複了心緒,無奈地看了看宋歌三人,“說到底我們也是受害者,我只是想讓加害我們的人……”

“我們給你銀錢就是,兩倍,我給你兩倍的銀錢!”

這宋歌不知道怎得,有些着急的打斷了樂鐢的話。

“現在是說不清他們兄妹二人,是誰壞了我們的水簾,”魏景行有些納悶,“宋老板,你這麽你怎麽這般着急?”

“宋哥就是着急,他向來護着我們的,”陳禮沖陳丁點了點頭以示安撫,又看向宋歌,“宋哥你放心,這銀錢我們來出,我們也攢了不少錢的。”

宋歌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話語間都帶了一股子不服氣,“你們不就是想要修水簾的銀錢嗎?我給你們不就得了。”

陳丁也趕忙拉住宋歌,“別,你別這麽說,這是我們兄妹的事情,”他說這話看向樂鐢,“大概多少銀錢,我們賠給你。”

“你們能有多少銀錢?”宋歌說話的聲音愈發的大,“你以為那水簾是說修好t便修得好的?水輪那麽大、水車想必更大,那麽大的木頭、還得要那上好的木頭,你以為那麽好得的?”

“啊?”陳丁被說的一愣一愣的,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最後看向了陳禮,“這水簾這般複雜?是水車壞了?”

陳禮也沒想到會這般複雜,亦或沒想到會賠這般多的銀錢,她接到哥哥的眼神後,搖了搖頭,說話聲音也小了,“我不知道,我也沒見識過。”

樂鐢擡頭看了看魏景行,二人都沒有說話。

“行了,我累了,不想再聽了,”魏景行打了個哈欠,“我們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件事情,銀錢是銀錢,那該受的懲罰、該挨的板子,那也是要受着、挨着的。”

宋歌憤憤道,“你們這真是好狠的心!”

樂鐢沒想到宋歌突然說這樣的話,她冷笑一聲,“你說什麽?”

“他們兄妹二人生活的這般困難,”宋歌滿臉通紅,說起話來中氣越發的足,“你們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些嗎?”

魏景行撇了撇嘴,強忍着沒有冷笑出聲,“大家都是生意人,正經做生意的人,誰會去壞人家的水簾呢?”

樂鐢看了看呆愣的陳丁和哭花了臉的陳禮,接着魏景行的話道,“雖說咱們兩家都賣甜食,但是咱們一個在高頭街這頭,一個在高頭街那頭,應該也是不太相幹涉的。”

“而且,這生意人做生意,憑的不就是手藝嗎?”魏景行與樂鐢默契的很,他接過樂鐢的話頭,“要是各個攤子、鋪子的人,都如你們這般的話,咱們生意還有得做嘛?這街上的人還做什麽生意呢?!”

“算了,算了,我們話已至此,讓他們看着辦便是了,”魏景行拍了拍樂鐢的肩膀,“咱們走吧,去報官。”

“也是,何必要費這般口舌?”

他們二人說着話便往外走,剛開開門,宋歌便在身後喊,“你們非要去報官嗎?”

樂鐢轉身看向宋歌,神情淡漠,“惡有所懲,有錯嗎?”

太陽越升越高,外頭還有不少人等着看熱鬧。

他們見陳家兄妹的怯懦又梨花帶雨的樣子,見宋歌着義憤填膺的樣子,不多問,心中便早已有所定奪。

他們十個裏頭有八個,認定了這事兒是陳家兄妹幹的。

“這陳家兄妹平時看着老實,沒想到蔫壞蔫壞的。”

“你們說說,怎麽能去換人家的水簾呢?”

“真是,行差踏錯,悔之晚矣啊!”

屋裏頭的陳禮也顧不得臉面了,匆匆追了出來,“樂姐姐,大哥,請您二位高擡貴手,饒了我們吧!”

原本便眉頭緊鎖,話也說不利落的陳丁,此時也忍不住抹眼淚,“我真的是喝多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兩個哭聲,幾句慘話,熱的外頭看熱鬧的人一陣心疼。

甚至有的人見狀也開始和稀泥了。

“唉呀,他們兄妹兩個也是不容易。”

“他們可能就是最近生意不好,一下子想錯了。”

“這兄妹兩個平時還是可以的,樂姑娘不如就放過他們,讓他們多多賠你些銀錢就是了。”

宋歌見狀,連忙跟着附和,“對,他們可以多出些銀錢,三倍好不好?”

魏景行眉頭一皺,“宋老板還覺得這只是銀錢的問題嗎?”

旁觀的人見狀突然便又轉了風向。

“得饒人處且饒人,”有人開始苛責樂鐢,“你們店裏的生意這麽好,還開了好幾個鋪子,這高頭街的錢都讓你們賺了去,就別揪着人家不放了。”

“人家陳家的鋪子做的也不容易,你們何必這般趕集盡殺絕呢?”

“水簾而已,修修不就好了?”

“人家又願意出錢,還願意給三倍,拿了錢走就好了。”

“要我說這錢你們都不該要,他們家是什麽條件?樂姑娘你賺多少錢、你是什麽條件?何必跟人家計較這一個水簾的錢。”

“樂姑娘,你這怕不是故意的吧,為了多要些銀錢?”

樂鐢對看客的反應早有準備,但也沒想到他們話能說的難聽道這地步。

“為了多要些銀錢?”

這群看客竟這般站着說話不腰疼,還出口折辱。

樂鐢越聽越生氣,難忍心中怒火,她看向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高聲問道,“今日壞的是我家鋪子的水簾,明日若是壞了你家鋪子的冰鑒,你也這樣說嗎?”

衆人一愣,接着那人揚了下巴,硬撐道,“當然,那我也這般說,誰讓我家比他家賺的錢多呢?”

樂鐢冷笑一聲,還要說話;魏景行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擋在身後。

“這話說得好像樂姑娘的錢是天下掉下來的、而不是他自己賺的了,”魏景行道,“嘴上慷慨誰做不到,等你先多賺些錢、真被壞了物件再出來裝大方、充好人也不遲。”

陳丁和陳禮見狀,忙道,“這不怪樂姑娘,是我們的錯,只是求樂姑娘,讓我們賠一些銀錢就是了,就不要去報官了。”

樂鐢猛的轉頭看向他們,厲聲道,“你們确定是自己做的了是嗎?”

陳禮不說話,陳丁有些猶豫,也沒有說話。

樂鐢提高了聲音,再次厲聲道,“确定了是嗎?!”

陳丁這才諾諾道,“對,是我是我喝多了,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旁的陳禮打斷了。

陳禮吸了吸鼻子,道,“是我,我看姑娘家生意太好,被嫉妒沖昏了頭,做了不該做的事兒,請姑娘諒解。”

“不,不,”陳丁連連擺手,“不是她,是我,我昏了頭,拿了個刀,就砍過去、給弄壞了。”

“是我,”陳禮一一邊流淚,一邊要求,“真的是我,是我拿刀砍的,哥哥就是護我心急。。”

樂鐢看了一眼魏景行,又看向陳家兄妹,輕聲道,“那你們便去自首吧,你們都說是自己,我哪裏能斷定是你們兄妹裏的誰呢?”

“而且,”魏景行頓了頓,提高了聲音,說出去的話也不知道是給誰聽的,“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不然要衙門有何用?要律法有何用?”

宋歌還是不死心,“他們願意受懲罰,願意賠錢的!”這話引得看客紛紛附和。

即便如此,樂鐢也一寸不肯退讓,“那律法為何規定他們要挨板子呢?”

宋歌被說的啞口無言,樂鐢冷笑一聲,“我們走。”

外頭看熱鬧的人太多,樂鐢牽起魏景行的手腕,拉着他穿過人群,回了煙火食肆。

“怎麽樣?”

“如何?”

樂豐年、李蕾、劉媽媽等人早早都在食肆等着,見二人回來,連忙問情況。

“還算順利,相信他們不日就會去自首了。”

樂糧皺了皺眉頭,“還真是那陳家姐妹啊?”

“那陳家兄妹,我覺着不像,他們平日裏都老實的很。”

劉媽媽撇了撇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史老板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反應有些慢了,好半晌了,才悠悠道,“到當真是他們啊?當真?”

樂鐢心裏還是有些堵得慌,聽了史老板的“質問”,更是有些生氣,“我們如何知道?我們又不是那官老爺,我們不就是去問問嗎?”

她極少說話這般不客氣,将史老板說的一愣,李蕾等人也紛紛住了口。

魏景行忙打圓場,“我們就是去問了問,樂姑娘攤上這糟心事兒,也是可憐。”

史老板聽到此處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又問,“為何不直接報官,直接報官多省心?”

“咱這不也是只靠一些懸賞而來的人,口頭說的事情,草草推斷的嗎?”樂鐢自知剛剛不該那般說話,她平穩了一下心情,笑了笑,道,“人心最是深不可測,能信的少,萬一到了堂上,他們翻臉不認人了,這可如何是好?”

“而且他們是因懸賞而來的,”魏景行補充道,雖說拿的銀錢是提供消息的銀錢,但難保不被說成是收買人心的錢。”

史老板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還是我欠考慮了,白活了這大把年紀。”

他見樂鐢還是不太高興,表情故意做的誇張極了,想要逗樂鐢一笑。

樂鐢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算是謝謝他的一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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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姑娘,我們一同去看一看後院的水輪、水車,看看修的如何了,可好?”

李蕾聽了這話,喜笑顏開,“快去,快去。”

李蕾原來不覺得怎樣,只當這魏景行也是他們的老板之一,所以覺着他對鋪子上的事上心一些也正常。

不過,前幾日經過那劉媽媽一提醒,她愈發覺得這魏公子對自家女兒有點什麽心思。

李蕾想,他們t不貪圖什麽榮華富貴,只要未來的姑爺能對自家女兒好,那便行了。

不過,門當戶對最好。

雖說這魏景行好像家裏條件很是不錯,可是自家女兒也不賴啊!

有幾個人,特別是有幾個姑娘,能一手開起來這麽多的食肆和鋪子?而且開一個、火一個。

這些鋪子、食肆每日的營收也是不老少的!

李蕾想,這魏家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樂鐢心情确實有些不好,奈何這裏這麽多人,她不想讓自己壞了別人的心情。

魏景行喊她去院子裏,也算是解救了她,她跟着便出去了。

只是這魏景行帶他進了院子、又帶她出了後門。

“這是去哪兒?”

“不去哪兒,”魏景行出了門,便靠在了一旁的牆邊,他攤開左手,“諾,給姑娘的。”

樂鐢因為有些驚訝,一時沒有動。

“希望鐢兒別傷心了。”

樂鐢又愣了一瞬,“我沒有不開心。”

她嘴上說着沒有不開心,但她的聲音卻是有些委屈的。

魏景行也沒有再多說,只擡了擡手。

他手心裏是一朵極小又極純白的花,花心是淺黃色的,連個花莖也沒有。

樂鐢輕輕的接了過來,手指觸到魏景行的手心。

她只注意這好看的花兒了,沒注意到魏景行突然紅透的臉。

“你何時弄的?”樂鐢的心情因着這突然而至的花兒好了許多,“在哪裏弄的?”

魏景行看到樂鐢的笑臉,微微松了口氣,但臉還是紅彤彤的,說起話來也有些磕巴,“就,回來的路上看到的。”

“我怎麽沒看到?”樂鐢的聲音裏都透着驚喜,“真好看,我竟沒有看到。”

魏景行被她逗得一笑,“許是姑娘回來路上開心,我不開心,所以我就到處找能讓我開心些的東西,”他說着話指了指那白嫩的花兒,“幸好找到了它。”

樂鐢知道魏景行這是拐着彎說自己剛剛不開心,更是在拐着彎逗自己開心。

她看了那花半晌,輕聲道,“謝謝。”現下她的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魏景行想起剛剛陳禮拽樂鐢衣袖的樣子,鬼使神差的也抓住她的衣袖,輕輕搖晃,“事情已經解決了,不必再想了,就等着他們自首便是了。”

樂鐢點了點頭,猶豫道,“其實我有些擔心,他們萬一……”

“不必擔心,我心裏有數,”魏景行擡起右手道耳邊,做了個發誓的樣子,道,“必不讓壞人逃跑也必不讓好人蒙冤。”

樂鐢笑了笑,拉着魏景行的袖子将他的手拽下來,“好了,多大點事,別動不動就發誓。”

“我認真的。”

“行,”樂鐢輕輕吹了吹手心裏的花朵,“我信侯爺。”

“诶?”樂鐢突然想起,“你不是說今日要進宮?還想要帶些棒棒冰?”

魏景行假模假式的嘆了口氣,“你終于想起來我要進宮了。”

“我一直都記得,”樂鐢不好意思的一笑,“你何時走?我陪你一起去冰窖取棒棒冰吧!”

“陪我~”魏景行輕聲重複。

“嗯?”

“沒事,”魏景行笑道,“那就辛苦樂姑娘了。”

“不辛苦,”樂鐢道,“這可是我手制棒棒冰進宮的大事,應該跟你去的。”

魏景行一愣,剛剛心裏那股子高興勁兒,突然就沒了。

“謝謝啦~”

好麽,這樂姑娘真是接二連三的往他心上插刀子。

魏景行故作委屈,“好吧,你記得的是棒棒冰進宮,不是我進宮,終究是與我無關。”

“你這是吃的哪門子醋啊?”樂鐢被逗樂了,“你是在跟棒棒冰比嘛?”

魏景行怒了努嘴,“那便讓你的棒棒冰自己去吧。”

樂鐢“哈哈”一笑,“那可不成!”

她突然想起了穿來這裏前一句用爛了的話,“我的棒棒冰要是長了腿,那不就成精了。”她心裏默默道,這裏應該也不許棒冰成精吧?

魏景行走了幾步,突然反應過來,“我剛剛吃醋了?”

“啊?”

魏景行突然嚴肅,語氣認真道,“姑娘說我剛剛吃醋了。”

“有,有嘛?”

魏景行極少見到樂鐢緊張臉紅的樣子,這會子一同見到了,很是開心。

他既不想勉強樂鐢,也不想将樂鐢逼得太急,微微一笑,“那就是我聽錯了?”

“對對對,”樂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侯爺聽錯了!”

二人一路上拌嘴逗樂,不知不覺便到了胤侯府的冰窖。

“真是舒爽啊!”

來的路上,太陽愈發的熱,再加上兩人步行而來,走出了一身熱汗。

一進冰窖,兩個人都舒坦極了。

但也這般舒爽了一瞬,魏景行便拿了件薄衫給樂鐢披上,“體熱,突然冷了,怕是要感冒,對身子也不好。”

樂鐢看了看這衣服,“你是魔術師嘛?這衣服哪兒來的?”

魏景行不解,“魔術師?”

樂鐢嘿嘿一笑,胡亂解釋道,“就是突然能變出衣服來的人。”

魏景行知道樂鐢是在逗他,但也沒追問,只是解釋道,“冰窖門口一般都會放幾件薄衫的,”他想了想又道,“這是新的。”

“哦哦,”樂鐢挑了下眉,“竟然還有新的,”她又看了看,“還挺合身。”

“那是自然,”魏景行道,“我昨日才差人放進來的。”

樂鐢聽了這話有些不解,“我昨日便答應要來了?”

“那倒沒有,”魏景行道,“但我昨日便想好,綁也要将你綁來的。”

樂鐢撇了撇嘴,“堂堂侯爺,竟半點儒雅君子樣兒都沒有。”

魏景行看着眼前人靈動的樣子,忍不住擡手想摸摸這人的頭,就是眼前人太過靈動了,他的手剛到,那烏黑的頭便離開了,徒留他的手尴尬停在原地。

“這是紅豆的,這是綠豆的,”樂鐢先到了放置棒棒冰的地方,“這還有幾個水果的。”

“都找到了?”

樂鐢點了點頭,她數了數,“嗯,一樣拿了兩個,讓皇上和太後好好嘗嘗。”

魏景行在她數完之後,鬼使神差的也跟着數了一遍,引得樂鐢皺眉,“你覺得我數不對?”

魏景行本沒注意到自己在幹什麽,聽了樂鐢的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

魏景行幹咳兩聲,這才止住笑,“皇上和太後比我有福氣。”

樂鐢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你說什麽呢?”她甚至踮起腳尖、伸出手探了探魏景行的額頭,“你是不是病了,怎得暈乎乎的?”

魏景行從沒想過樂鐢能伸手碰他額頭,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不動吧,樂鐢會不會太累?她有些矮,哦,不,是自己長太高。

蹲下些身子吧,樂鐢反應過來會不會就将手收回去了?好日子有些太過短暫。

他糾結了一瞬,嘴上悠悠道,“我也覺得是不是病了,你再探探。”

說着話,他盡量保持上半身不動,雙腿微微彎曲,将身子蹲下了。

樂鐢專注于他的體溫,又想着棒棒冰的事情,也沒注意到。

“好像不燙。”

樂鐢确定了,這才說着話轉頭看向魏景行,本來關于身體的話便變成了,“你腿怎麽了?站不住了?”

她說着話,連忙走近兩步,摻住魏景行的胳膊,“你還能走嘛?要不要去那邊坐下歇歇?”

魏景行從沒覺得自己身體素質這般差過,這才半蹲多久,雙腿竟就發抖了……

不過吧,剛剛摸他額頭的手,現在緊緊的握着她的胳膊呢,還是兩只!

好像更好了?

他想了好一會兒,眼見着樂鐢愈發着急,這才裝的無辜一笑,“沒有,剛剛腿有點抽筋。”

“走,我扶你去那邊,”樂鐢騰不出手來,只得歪着腦袋,将下巴往椅子的方向擡了擡,“那邊有椅子。”

“好的,”魏景行剛走一步,突然道,“慢,慢着!”

吓得樂鐢一頓,“怎,怎麽了?你這腿不會要廢了吧?”

這回輪到魏景行被吓得一頓,“不,不至于,就是還是有些無力”,他想了想,問,“咱們稍微走慢一些,行嗎?”

“行。”樂鐢兩只手、兩條胳膊更緊的抱住魏景行的胳膊,“你可以将身上的力氣往我這邊靠些,我撐着你。”

“嗯嗯。”魏景行嘴上答應,心裏哪裏舍得,別說他現在沒事,有事也不願意讓樂鐢累着。

走去椅子的路上,魏景行一方面想多得些照顧,另一方面又擔心樂鐢覺得自己身體太弱,于是他一邊龜速行走,一邊解釋,“我平日裏不這樣的,今天不知道怎麽了。”

“侯爺可不能挑食了,”樂鐢道,“你這樣定是身體t裏缺乏營養。”

挑食?魏景行心裏再哭泣,樂鐢竟還知道他挑食的毛病,他明明在跟樂鐢熟悉之後就吃的又多、又雜了,樂鐢怎麽竟覺得他挑食?

“我哪裏挑食了,”魏景行解釋道,“你別聽外頭人說的那亂七八糟的話,他們都什麽都不知道,瞎傳的。”

“我聽阿遙和阿遠說的。”

魏景行尴尬一笑,沒有說話,心裏已經将阿遙和阿遠打了二十大板。

“你在這裏歇歇,”樂鐢扶魏景行坐下,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我都出汗了。”

魏景行剛剛還打算以後再多吃一點,聽了這話,又開始打退堂鼓,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太胖了?壓着你了吧?”可是他剛剛都那麽努力的控制了——自我控制到,自己都微微出了汗。

“怎麽會?”樂鐢道,“我就是剛剛緊張的,我擔心你。”

“樂姑娘心真善,不……”

“擔心你腿再廢了。”

魏景行剛剛的欣喜被這話狠狠砸了一下,瞬間哭笑不得。

“樂姑娘,”魏景行拽了樂鐢的衣袖,将人拽過來,敲了敲她的頭,“你這小腦袋瓜裏每天都裝的什麽啊?”

“你歇着吧,我去将棒棒冰收拾一下。”

“唉,”魏景行見樂鐢要走,也立馬跟着起了身,“我跟你一起。”

樂鐢被身後的動靜吓了一跳,“你,你好了?”

“啊,”魏景行愣了一瞬,“剛好。”

“你恢複的好快啊……”

“因為我平時真的不挑食,身子強健,所以這毛病啊,來去如風。”

“……”

魏景行拿了紅豆棒棒冰和綠豆棒棒冰,“這紅豆和綠豆的,是給他們特制的,而我吃到的,就是滿大街都能買到的蒲姚的、玉露桃、寒瓜的。”

樂鐢輕輕的推了他一下,“你放心,下午這紅豆和綠豆的也滿大街都能買到了。”

魏景行不知道樂鐢是真沒聽出他的意思,還是裝沒聽懂,但不管怎樣,都不忍責怪。

樂鐢見魏景行沒有說話,接着道,“不是你說皇上的胃不太好,不能吃太冰,我這才想着用紅豆和綠豆稍微緩和一下?”

魏景行這才來了新的說話興致,“可是說到底也沒有因我而特制的棒棒冰。”

“要求還挺高,你是覺得我這些都不好吃?”

“好吃倒是好吃,就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樂鐢瞪了一眼,他轉而嘿嘿一笑,“就是,我帶入宮的,會不會少了一些?”

“還少?”

“宮裏的公主皇子不少,娘娘們也不少,更何況還要給太後留下一些,皇上也得嘗上一口……”

“也不必那麽多,”樂鐢道,“還不知道符不符合人家的口味,一下子準備這麽多,怕會沒人吃、浪費了。”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魏景行反問,“你是樂鐢唉,你竟會懷疑自己做的東西符不符合人家的口味。”

樂鐢笑笑,“畢竟皇宮禦廚那麽多,什麽好吃的不會做,”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稍微忐忑一些,也正常吧!”

嗯,皇上自己原本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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