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這個不愛玩, 處事特別淡定的女孩,就那樣心思沉穩的一頭紮在校園裏,熟悉了周圍環境, 衆位老師,和同學們關系不遠不近保持的剛剛好。天氣越來越冷,深秋季節裏, 年年生日到了,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 她收到了為謙精心挑選的禮物,最意外的是還有一封為謙手寫的信, 成為了26歲生日裏最大的驚喜。

現在還有誰在手寫信呢?是為謙啊, 他把濃烈的感情鋪在白紙上,克制隐忍, 不願給女友特別大的負擔,用心給她提筆寫了一封情書。

簡單的白色信紙, 為謙用鋼筆寫了她離開白城後, 城市的季節變化,他每天如常工作、生活,請年年放心也請她照顧好自己, 不要讓他擔心。

第一次關注他的字, 很有為謙的氣質和風骨, 年年看到信的內容平淡真誠,感情自然流露, 沒有自怨自艾, 沒有把所有熱忱都塞給她, 淡淡的憂傷和關心始終萦繞內容,在婉轉表達寫信人的思念。

北歐城市建築特色鮮明, 衛生、環境優美,空氣新鮮又透着冷冷的童話世界美感,為謙即使思念年年,也不得不承認這座城市的的确确非常的美。

“年年,這座城市美麽?”為謙電話裏跟她聊天,想試探一下小丫頭有沒有鄉愁。

“嗯,應該是很美,他們都是白皮膚金色、棕色的頭發,眼睛顏色也淺淺的,還都特別高大。不過,很熱情,很好相處。”說着說着她淡淡笑了,“有時間我一定出去走走,拍照片給你看。”

一聽便知道好學生根本沒出去玩,年年每天忙着跟各種配比、設備和各類面團打交道,遠在國內的為謙主動給搜索北歐城市的美景和有趣的去處,推給了女友。

适應北歐生活之後,年年明顯開朗了一些,開始有時間給為謙分享自己的學校,學習環境,住的地方,還有一些她沒見過的新奇事物。

因為本身已經是成熟的面包師傅,烹饪的手藝也非常醇熟,學習兩個月後,年年獲得了去學校老板的酒店實習的機會,開始兼職賺錢,并且也走出了校園。

沒有跟同學走的特別近,更沒有融入某一個圈子裏,年年還是她自己冷淡清淨的個性,對于同學們愛玩、愛冒險、愛聚餐喝酒等娛樂活動,她不喜歡,只禮貌保持良好的關系。對于學校安排的工作,只要不耽誤學習,她都會認真去做,賺錢會讓她有安全感,跟在國內相比,她的生活方式沒有太大改變。

忙忙碌碌中她最大的安慰是為謙,為謙發來的消息,為謙的照片和問候,為謙手寫的情書。

收到第二封信的時候,年年抱着為謙給她的信,反複撫摸,那是他親手寫的信啊,她撫摸的正是他曾經撫摸過的,她一個人默默的哭了好久後,仔細珍藏他的信,浪漫的信紙,簡單純淨的愛意,那是她的情書啊。

完全熟悉環境後,年年才找了時間獨自出去逛逛,所到之處,皆是安安靜靜充滿陽光的景致,她随手給為謙發了好多照片,也會害羞的應他的要求發幾張自拍。照片裏年年穿着為謙給買的羽絨服圍着和他一模一樣同款的圍巾,眼神還是幹幹淨淨淡定溫柔,除了身後的異國風景,她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看到漂亮的女友,為謙由衷的贊美她,【年年,拍的很漂亮,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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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為謙瘦削蒼白的臉有了笑意,不用看家瑞都知道,他是在跟年年聊天,“跟年年說話呢?她最近怎麽樣啊?那邊比我們這裏還要冷吧?”

“嗯,你看。”難得,為謙有了分享的欲望,把手機遞給家瑞,讓他看年年發來的照片,“她今天出去玩了,去了中央廣場,書店、超市。”

接過手機,細細翻看年年發來的照片,看到年年越來越青春洋溢的美和她自信溫柔的笑臉,家瑞心裏為好友抱屈,酸酸說道,“越來越滋潤,看得出,她是完全适應了,真的會回來麽?”

“咳,她應該出去玩玩,每天只顧着學習和工作,會悶出病來的。”為謙并不介意好友的話,他更不介意年年越來越漂亮且過的開心快樂,她安全又幸福,他才會真的覺得心安。

每個月一封信,不會太濃烈厚重讓她覺得有負擔,為謙自己也适時抒發了思念之情,在這個手機大過天的時代,他居然把寫信堅持了下去。

看為謙逐漸恢複了談戀愛前冷漠疏離的獨居狀态,家瑞仍舊不太放心,不時約他出去泡吧、打球、玩桌游、看舞劇……沒有一次成功,異地戀使為謙變成了徹底的宅男。

一個人生活了有大半年之久,熬過了寒冷的冬天,迎來了海棠花盛放滿枝的季節,因為天氣好起來,為謙也願意多活動,開始積極研究起新品。

這一天在家,他自己做了氣壓治療之後,不小心手機碰掉了,剛好理療做完了,他握住癱腿挪動,把腿垂到床邊,準備去撿手機。

雙手撐床身體挪動坐在床邊,依靠左腿踩在地面,個子高雙腿修長,但由于左腿不完全健康,為謙需要手扶着床才能彎下腰去撿東西。就在他彎下腰的一瞬間,慣常僵硬無力的腰部傳來巨痛,疼的他身子一歪,險些載倒在地板上。

沒有力氣直起腰,為謙下意識雙手扶床,蜷縮身子緩緩讓自己跪在了地板上,他跪的也只是有力氣的左腿,右腿彎曲在身側,并不能跪。呼呼喘了一會兒粗氣,爬服在地,疼的許久直不起腰,這為謙熟悉又害怕的感覺,令他腦子裏亂亂的,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夜裏睡不着,為謙扶床靠坐起來,坐了一會兒,房間裏沒開燈,透過薄薄白紗,并看不清窗外有什麽特別景致。不知過了多久,為謙有些艱難的彎下身子,讓自己向左邊歪斜,依靠在一個大靠枕上,接着他右手伸到後腰,從睡褲裏的尾椎骨開始摸,沿着脊椎和嶙峋的疤痕,一點一點摸,把自己能摸到的骨頭反反複複摸了好久,直到累得他通身冷汗,才趴在靠枕上不再動。

不知道是不是諱疾忌醫,為謙不想再去醫院,他覺得自己沒事,加倍細心照顧自己,行動也更加小心,但他并沒去醫院檢查腰痛的問題,時間拖拖拉拉,很快白城進入夏季。

為謙和家瑞去公司看供應商寄來的原料,從下車到辦公室,拄雙拐走路沒幾分鐘。到了辦公桌前為謙松開一支拐,扶着桌子,微微彎腰,又停下不動。

“怎麽了?”家瑞看到異樣,立刻伸出手,做要攙扶的姿勢。

“……腰,有點疼。”疼了好多天,為謙感覺走不回去車那邊,才猶豫說出了口。

“腰疼?摔到了?疼多久了?你慢點……”剛才看他走路雖然慢一些但并無異樣,家瑞知道他的病,小心扶着為謙松開拐的胳膊和一側腰身,看他臉色還好,慢慢讓他坐了下來。

過了兩天,沒等為謙開口求助,家瑞已經跑到藍月灣,想突襲看看他狀态怎麽樣。

結果敲門沒反應,家瑞打電話給為謙,等了好一會兒電話接通,為謙說我在家,就是起身上輪椅動作慢了,密碼沒變,你自己進來。

輸入密碼家瑞進門,為謙也坐上輪椅來到家門口了,還沒開口講話,他看到為謙盛夏的天氣穿長衣長褲,坐輪椅腿上還搭一條毯子,家瑞已經覺得不妙,上手一摸,果然為謙額頭熱烘烘的。

“發燒幾天了?肺炎的事,才過去幾個月,忘了?”沒有客氣,家瑞原地開始訓人。

為謙苦笑了一下,轉動輪椅讓開地方讓他進來大廳,說話已沒有底氣,“沒發燒,我是腰疼,做電療,有些熱。”

“趕快去醫院,我陪你好好檢查一下。”抓住輪椅把手,家瑞不容分說把為謙t推到衣帽間換衣服。

挂了專家號,家瑞詳細對醫生講了為謙的病史,再讓為謙自己詳細說了他目前的狀況,專家沒讓做ct,直接打電話幫為謙約了核磁共振檢查。

“住院吧,營養神經的針劑在外面診所沒辦法打,等核磁結果出來,我再給你定治療方案。”專家态度特別好,好像挺喜歡雖然腿腳不便,但太過英俊、有禮貌的為謙。

本能想拒絕,但為謙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不願住院的話來。

“對不起,家瑞,我總拖累你,讓你操心了。”坐在輪椅裏,看家瑞在病房裏忙前忙後,還要空出手照顧自己,為謙覺得自己作為朋友,真的有些失敗。

把從藍月灣拿來的拐杖、薄被、衣物等收好,家瑞被為謙的話逗樂了,雙手按在輪椅低矮的扶手上,吊兒郎當跟為謙玩笑道,“我又不是你老婆,不算拖累。”

提到老婆,擡眸看了家瑞一眼,為謙心裏此刻全是年年纖瘦的身影,醫院的藥水味似乎也不再濃重,空氣裏隐隐有烏龍米茶的香味兒。

看為謙的目光婉轉變換,兩個人心裏皆是一動,家瑞也不再說什麽。

差不多十來天,為謙又出院了。

時間過得很快,炎熱的夏天裏,為謙兩點一線,偶爾去開發區的工廠看看,其他時間都在家,休養身體做到了足不出戶。

九月末,年年收到了為謙寄出的第十一封信,依舊是他溫吞清淡的敘事方式,賺了錢,擴大了公司,想念她,家附近開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茶莊……他在等她回來一起去選茶,所有事被為謙輕描淡寫帶過,讓年年覺得有趣,覺得親切,覺得他好浪漫,就是這樣潇灑不羁的為謙,在信的最後忍不住“交代”了病情。

【年年,抱歉,我又生病了,這次有些嚴重,是我從前得過的病,脊髓炎複發的同時還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瘤,位置不好,不能保守治療,醫生在催促我盡快手術,我想一個月後,大概我在做手術,可能不會再給你寫信,你不要太過牽挂,照顧好自己。

你好好學習,不要為我分心,等我好了,還給你寫信。】

看了信後,年年強忍着淚水,終于挨到白城時間是早晨的時候,給為謙打了電話過去。

一開口,她已忍不住又嗔又怨,“為謙,你什麽時候病了?是不是好久了?是不是很疼呀?”

聲音弱弱的傳過來,仿佛真的需要穿越八千公裏的距離,但為謙語氣還是輕松,甚至含笑回答她,“沒事,不疼,十幾年前已經做過一次了。”

她那邊是很晚的時間吧,為謙好擔心的搶着問她,“這麽晚了,怎麽不睡?是在擔心我麽?我沒事。”

男人低柔故作輕松的語氣,他病了還在擔心她,年年連忙解釋,不讓為謙擔心,“沒事,平時這個時間也沒有睡。我想你了,才給你打電話的。”

“那個,瘤的位置在哪裏?很小是多大?”問出了擔心的問題,年年心裏焦急,她恨不得馬上出現在他面前,親眼看看。

“比上次,高兩寸。”語氣淡淡的,為謙像是在說別人的病情。

天啊,年年知道平時為謙都會戴護腰,看起來高大的男人,其實他腰上力氣很小。他的腰已經那麽不好,再高兩寸意味着什麽?是不是手術風險更高?當初知道為謙的病,年年偷偷查過一些關于脊椎腫瘤的資料,她也懂得一點,如果手術失敗,或者傷了神經,甚至腫瘤可能已經侵害了他的脊髓,她不敢過多設想後果。

年年忍住眼淚,控制自己的聲音,甜甜的安慰他說,“為謙,不怕,一定沒事的。”

急切擔憂的心情年年藏在了自己心裏,她乖巧溫文的問為謙病情,并不說無意義的許願和安慰,只柔柔的問話和聊天,兩個人聊天聊了很久,默契的沒人提起,這個病有可能的并發症和最壞的結果。

與為謙通過電話後,擔心難過的心情仍緊緊抓住年年的心,安靜微涼的空間裏,她仔細梳理了自己目前的學業狀況,默默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課程結束,她立刻找到了自己的老師,提出要提前回國。

金發碧眼、體型微胖的高大北歐女性,對于年年提出的要求很不理解,“許,課程基本上結束了,馬上畢業考試,還有特別重要的畢業典禮,你知道,到時候會有特別多的、好的工作機會供你選擇。再等一個月吧,留下來,好麽?”

穩定的工作,加入國籍,這些她雖然沒想過,但已經有很多人在做,年年耐心解釋了自己的想法,“老師,我有重要的事必須回國,我的愛人病了,他需要我,我要回去照顧他。”因為緊張,年年手指絞在一起,但目光堅定,沒有躲閃。

聽到這個原因,老師露出了贊許的表情,沒再繼續勸說,連連說“好的好的,畢業證書我給你郵寄過去,你放心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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